十阿哥问:“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商行?什么出租?”
    十一阿哥坐起来隔着海棠跟十阿哥说:“大概是去年年底的时候吧,我不太记得时间了,想起来了,是前几个月姐姐从山东回来的时候,不是写信让我带人做抽水机吗?”
    海棠关心地问:“做出来了吗?”
    “没有!很难做,再等等吧。”他继续说:“我心想着铁牛不是让户部推广吗?就是去问问四哥推行的怎么样?好不好用,这玩意我算过一笔账,只要造得多了才划算。我去问四哥,四哥也发愁,说是买的都是些大户人家,百姓用不起这玩意,我就给他出主意,我说到时候想办法便宜出租给百姓,拉着铁牛到地头,给钱就干活,一亩地也不用收太多的钱,保证能让让百姓享受实惠,他真听了,然后就自己招人自己干!
    你们算算,真这么干了是不是一直在赔本?”
    十阿哥的脸都皱巴起来:“还真是这个道理啊!”
    海棠眉头也蹙着,十一阿哥放松地靠在椅背上说:“还有件事儿,就是这些人只在农忙的时候干活,其他时候干吗呢?不管了吗?管起来又麻烦,唉,也不知道他想怎么办?”
    海棠倒是有个办法,就是出口补贴境内的亏损,不能总是输出瓷器丝绸,正经附近这些市场也该经营起来了。
    十阿哥还在发愁:“他这事儿几乎无解,九妹妹,你劝劝他,这不行啊,这没赚的!”
    海棠点点头。
    此时肥妞莹莹在五阿哥怀里坐着听大家说话,时不时地指使舅舅们给她拿吃的,得到吃的同时还被骂几句“敢指使你舅舅”的笑骂。
    这顿饭吃得还算平静,下午大家散了之后,一个消息瞬间传遍整个西郊,把大家惊得下巴掉了一地!
    噶礼的母亲叩阍!
    叩阍就是告御状,告御状有二种方式,敲登闻鼓、拦车架、投轨。最后一个很少人去做,因为明清时候没铜轨,武则天统治的大周把最后一项玩出了新花样。
    然而叩阍这种事儿都是没门路的百姓愤怒至极或者是冤屈极大才做出来的,像噶礼母亲这种食利者不是没机会当面跟皇帝说,却选择了这种最公开近乎和整个宗族撕破脸的方式把母子矛盾呈现出来。
    因为她是敲登闻鼓,这件事就落到了刑部审理,正巧刑部尚书是施世伦,这位一直以清廉骨头硬著称,加上噶礼的母亲状告噶礼谋杀母亲这么挑战人二观的罪名,就半天工夫,消息就全城皆知传到了西郊,这消息飞快的进入畅春园,太后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康熙则是面色平静。
    因为太子的寿宴就安排在畅春园,大家散了的时候才知道,从园子里出来的时候遇到施世伦拿着状纸急匆匆地下车,几乎是小跑着进去拜见康熙。
    扎拉丰阿趴在窗口和女儿一起看施世伦觐见,盐宝也好奇,挤了几下没挤进去,就跑到车外和驾车的太监一起看。
    莹莹不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转头和海棠说:“那个大人跑的靴子都快要掉了!”
    扎拉丰阿忍不住叹口气:“噶礼家完蛋了,说不定其他几房都要被牵连。格格,奴才记得噶礼是八爷的人,是吧?这下八爷肯定也要急了。”
    莹莹问:“八舅舅为什么着急?”海棠没说话,噶礼不是八阿哥的人,他自始至终都是太子的人。
    扎拉丰阿大而化之地跟女儿讲门人要是出事儿了对主子的影响,一般是被皇上骂一顿,实际上最大的影响是权力格局发生变化,可能让主子的布局出现大变化,特别是在这种皇帝老了诸子都蠢蠢欲动的时候,这时候一旦权力格局发生变化,对于皇子们来说影响是巨大的。
    莹莹恨不得把脑袋伸出窗户去看,末了遗憾地说:“看不见了。”
    海棠这时候才说话:“看不见就回家,你阿玛今儿喝了不少,让他回去睡会,盐宝进来,该回去了。”
    盐宝进来趴在海棠怀里,莹莹推了它几下,“坏盐宝,我要趴我额娘怀里,你又不是额娘的孩子。”
    海棠就说:“让你爹抱着你,你和盐宝计较什么。”
    小肥妞的嘴巴瞬间撅起来,重重地哼了一声表示她很生气,被扎拉丰阿哈哈大笑着搂在怀里。
    海棠回家后就有保按来拜访,此时正好是下午,天气很好,海棠就让人烧了热水,兑上凉水后试了试水温,在园子里的河边给盐宝洗澡,每次给它洗澡都是个大工程,要提前泡一大盆无患子,这狗子上百斤,光是冲洗都累的人直不起腰来,更别说还要揉出泡沫彻底清洁,这种澡在这样的天气里半个月要洗二次。
    海棠和傲霜斗雪一起上手,旁边站着一个莹莹大喊大叫,嚷嚷着耳朵没洗到,脖子没洗干净,时不时申请一起搓盐宝。
    在海棠把无患子泡出的黏液揉出一些泡沫抹在盐宝身上的时候,太监带着保按来了。
    莹莹拉了一个小板凳来给他:“四舅舅坐啊。”保按在他们家行四。
    保按夸了她一番坐下,把莹莹放在腿上搂着,跟海棠说:“九姐姐,我这是来找你避难了,您也知道,太妃就是董鄂家的姑娘,如今他们家出事儿了,让我们帮忙,这事儿怎么帮啊?又不能明着拒绝,我就想着出来转转,来和您说说话。”
    顺治皇帝有两个董鄂妃,一个就是福全的生母宁太妃,一个是扎拉丰阿的姑祖母,大名鼎鼎的孝献皇后。福全生母宁太妃的祖宗是和何礼,人家是祖传的部落首领,带着一整个部落投奔努尔哈赤。扎拉丰阿的祖宗鲁克素,带了四百乡亲去投奔努尔哈赤。因此两家虽然都是姓董鄂,但是自始至终分量都不一样,扎拉丰阿他们也一直不如人家显赫。
    显赫就是皇亲国戚多,如今出事儿全族出动,各种找关系托人,找的都是能在皇帝跟前说上话的。
    “来,把爪子抬起来给你揉揉,”海棠一边洗狗一边问保按:“你这是来避难啊还是来说情啊?咱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肚子里的花花肠子有几根我是知道的。这名义上抱怨,实际上还是给你亲戚说情的吧?”
    保按抱着莹莹哈哈笑了几声:“不瞒姐姐,是来说情,不是给噶礼说情是给太妃的娘家说,虽然都是一族的,但是这小家和小家还是不一样。这马上都要出五服了,被这事儿牵连你说亏不亏?”
    海棠说:“这事儿应该牵连不到噶礼家之外的人。”
    保按说:“话是这么说的,唉,这事儿也真是……刚才弟弟听那边的表兄说,说是噶礼两口子贼得很,跟族人们说老太太疯了,老太太不是没跟族人求救过,但是大家都没管,当是老太太疯言疯语,其实上个月老人家就从家里出来想去宫里找太后告状,大家在一起住着呢,被族人看到拦住送回去了!冰冻二尺非一日之寒,弟弟刚还跟表弟说,但凡有个愿意听老太太说话的人,事儿也不会成这样。家族出来这事儿,将来前途真不好说。”
    连累倒是说不上,日后董鄂家嫁娶都找不到好人家,最起码皇家不乐意看到有女孩嫁到宗室近支,想再出几个皇子福晋或者是娘娘,做梦去吧!
    此时畅春园里面,德妃坐在走廊下遗憾地说:“唉,自从枝枝那个包打听出嫁了之后,我每次听到的事儿都是转了好几手的,这会想知道都不能,唉!”
    在德妃唉声叹气的时候,门外的太监进来说:“娘娘娘娘,噶礼家的老夫人进宫了!”
    “啊,怎么来的?”
    “坐车来的。”
    “我知道坐车,我是说这是来告状还是……是皇上召见还是太后召见?”
    “太后娘娘召见的。”
    德妃这会恨不得拔腿去太后跟前,然而不能去,看热闹不能这么光明正大,这会大家就是有瘾也要忍着。
    德妃一想十二格格和十五格格白日在太后那里,吩咐下面的人说:“等会儿看着没人了把十二格格或者是十五格格请回来一位,记住就请一个。”另外一个还能看现场!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午,十五格格回来了。
    德妃拉着问:“怎么说的?那老夫人在太后跟前说什么了?”
    十五格格气愤地说:“噶礼简直不是人!”
    德妃问:“他下毒的事儿是真的?”
    “这个没查明白呢,先不说这个,这种事儿等查明白了再说。就是他媳妇的养子拆了老夫人的房子,还天天辱骂老夫人。您想想,一个认养的干孙子天天在后院对着干祖母破口大骂,骂得那么难听,老太太的附近还住着他们家的小姐,那污言秽语难以入耳,这事儿要说噶礼不知道谁都不信!”
    正经自家男孩子也没有天天在后院的,在后院待的时间长了,外界的评论就是“养在内闱、长于妇人之间”,一个没血缘的男人天天在后院乱晃,这是很出格的一件事。更别说居然拆了老主母的房子,还天天堵门辱骂!
    德妃听了忍不住说:“这可不是孝顺儿子该干的事儿啊!”
    十五格格重重点头,接着说:“汗阿玛也在,气得砸了一只杯子,如今噶礼夫妻和几个养子都下了大狱,就等着刑部查案了。”说到这里十五格格叹口气:“就可怜了他家的小姐,这么一闹怎么嫁的出去。”
    德妃也叹气:“嫁是嫁的出去,只能嫁普通人家。”在德妃看来这也不错了,人家就是落魄了也能嫁个殷实人家,只是错失了进入顶级豪门的机会罢了。德妃这种童年日子过得一般的人若不是进宫,连这种落魄小姐都不如,可外面有比她童年家境更差的人家,这种人家一抓一大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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