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登基庆典和万寿节庆典是一起办的,叠加在一起,热闹一次就够了,用九阿哥的话说“这才是真省钱,要不然办两次,人仰马翻不说,也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因为顺治皇帝是正月初七驾崩,康熙是正月初九继位于太和殿,所以康熙是正月继位,也该正月庆贺。放到三月,也真的是合二为一了。很难说是不是真的省钱,反正花钱是肯定的。
    这次大庆还有千叟宴,因此街上出现了很多穿着富贵的老者,身边都跟着子孙,康熙走在街上不算显眼。
    海棠也穿着男装,只能在帽子上动心思,把大部分头发盘在头上,留下一缕编成小辫子,然后外面扣上凉帽,尽量盖住后脑勺。
    然而这问题又来了,如今这社会地位要看帽子上的顶珠,所谓顶戴花翎中的“顶”就是帽子上的顶珠。海棠的帽子上可以镶嵌八颗东珠,然而大街上戴这个太显眼了,就弄了一个没顶珠没花翎的凉帽戴着。
    上车后海棠问:“去哪儿玩儿?内城外城?”
    康熙说:“傻孩子,内城有什么好玩的,去外城,外城热闹,想看热闹还是要去外城。”
    康熙兴致勃勃,就跟海棠说:“待会要是有人问咱们,你就说咱们是保定府来的。”
    “保定?有什么讲究吗?”
    康熙摇头:“没有,保定这两字好听,朕听着觉得吉祥。”
    海棠无话可说。
    到了外城,越过内城外城的城墙,就感觉从宁静的地方一下子进入了嘈杂的环境,叫卖声不绝于耳,两边熙熙攘攘的吵闹也充斥着街道。
    康熙掀开车帘子看着外面,跟海棠说:“咱们下车走走吧。”
    康熙现在就是个小老头,这小老头去年刚大病一场,年初又病了一次,海棠哪敢让他下去走走。就说:“咱们在车上看看吧。”
    康熙不乐意,闹着要下车,态度和八岁孩子没什么区别,就是蛮不讲理:“朕就是想下去看看,看看怎么了?朕都不能走走吗?别说什么危险不危险的,在哪儿都危险。”
    说着要下车,海棠还不能把他怎么样,要是个孩子这时候大巴掌就贴在孩子屁股上了,但是海棠对他骂不得打不得,一句大声话都不能说。
    下车后,海棠让他走里面,她自己站在康熙的外侧。街上人多,免不了要人碰人,碰一下倒是没什么,但是街上的偷儿也多啊!
    被人碰了几次后,海棠也凶恶了起来,跟撞在自己身上的一个少年说:“看着点路,路这么宽偏往人身上撞你眼瞎了!今儿是老子心情好,心情不好给你俩大耳刮子!”
    这少年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地往一边退,后面跟着的盐宝跑去一口咬住了他的衣服,盐宝纵然老了,身体没以前敏捷,然而一只大狗又很凶恶,这少年吓地把海棠的玉佩扔出来才发现袖子能从狗嘴里扯出来了,立即就跑。海棠低头一看,腰上的玉佩不见了,瞬间明白这丫的是个贼!
    那少年如鱼儿一样在人群中挤了几下消失了,盐宝叼着玉佩回来,海棠真是又被社会上了一课。
    康熙则说:“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不带你出来了吧。”
    海棠心想这老头子真会马后炮,于是说:“儿臣现在知道了,以前埋怨您不守信用,现在方知道大人和童子看事情不一样。儿臣前世修来的福分才托生在额娘怀里降生在咱们家,我们兄弟姐妹甭管是谁,都是因为是您的儿女才有了这荣华富贵。”
    康熙满意地说:“你知道就行啊!”
    既然说要去看举人,一行人转身进入到附近的胡同里,京城遍布胡同,这些胡同里面有各种各样的会馆。这些外地的会馆不仅是外乡人在京城的一处落脚地方,还是结交人脉的好地方。各地的举人乡绅来此聚会,同乡抱团,因此里面的饮食很好,还有戏楼等娱乐陈设。
    这一处胡同里有两处会馆,这边的是浏阳会馆,那边是苏州会馆。
    康熙说:“走走走,去苏州会馆,这浏阳会馆地方小,没什么举子。”
    海棠就说:“您刚才说咱们是河北保定人啊!”不应该往河北会馆或者是保定会馆去吗?
    康熙不搭理她,背着手像个倔老头一样往前走。
    海棠只能跟着,上去搀扶着他,陪着他走到了胡同的另一头,康熙毕竟身体虚,走路一会儿就喘息,跟海棠说:“闺女啊,你老阿玛要坐一会儿。”
    海棠看看附近,也没地方给他坐,更没椅子凳子给他坐。就说:“您等等,儿臣给您弄张凳子。”她想进苏州会馆借凳子。
    康熙可不是只打算想借一把凳子,就说:“你不能留你老阿玛一个人在外面,你老阿玛糊涂了,老了,万一走丢了呢?”
    海棠哽住,这后面打扮成随从的侍卫太监是什么?是空气吗?
    她也看出来了,老爷子是冲着这会馆来了,说什么带自己出来玩儿,是自己陪他出来玩儿还差不多。
    她就说:“阿玛,走,咱们进会馆去。”
    康熙满意地背着手:“一起去。”
    盐宝先跳过门槛进去,会馆里的一个仆人先看到一只长相凶恶的长毛大狗,再看这大狗居然装饰得富贵,穿着彩纱衣服,脖子里的项圈是皮革的,上面一圈拇指大的金铃铛,中间坠着一个金饼子。
    这不是普通人家的狗啊!这还不能当野狗给赶出去。
    他还不敢靠近,这狗看着凶,看这模样牙口锋利,可别被它逮着咬了。
    海棠扶着康熙绕过屏风,就说:“有人吗?我们路过,想在你们会馆歇歇脚。”
    这仆人一听,这不是苏州口音,就问:“您二位是咱们苏州人吗?”
    海棠看看康熙,说:“我们是保定人。”
    这人说:“不是苏州同乡恕不接待。”
    海棠说:“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了,想歇歇喝口水,行个方便。”
    说着一伸手,后面海棠的太监递过来一包银子,海棠一手托着银子在手里上下抛了抛,说着:“我们不白占你们地方,实在是我们家老爷子年纪大,走不动了,在你们这里坐着等会儿车子。这银子是酬谢,小哥,出来在外遇到人家有难处伸手帮忙也是积德行善,你说是不是?”
    这小哥说:“唉,您这话也对,可是我们这里规矩就是这样,您把银子收起来,要不我把凳子给您搬出去请老太爷坐一会,我们会馆只接待同乡,哪怕您是江南别处的也行,您这一口河北腔,实在没法接待。您恕罪。”
    海棠觉得人家也算是客气。康熙却说:“儿啊,爹饿了。”
    这糟老头子肯定有事儿,海棠只能厚脸皮说:“不是我难为小哥,我们家老爷子又累又饿,你先拿凳子出来让他坐一会,我和你们这里当家的人说。”
    说着他转头抬了一下下巴,他身后的太监又递上一个袋子,又一袋钱。
    海棠说:“别跟钱过不去啊!是不是啊小哥。”
    这年轻人说:“这真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先给你们拿凳子让贵府的老太爷坐一会吧,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好久站。”
    康熙就说:“这人是个好心人。”
    小哥送来一个凳子,海棠先扶着康熙坐下,小哥说:“您父子等等,我去请我们这里能做主的来。”
    康熙坐着海棠站着,屏风外面有几个随从,外面普通人打扮的侍卫似乎在聊天,却三三两两地把这里包围了。
    没一会一个胖乎乎的人来了,一张嘴就是一口苏州话,海棠就说:“这附近都是独门独户,人家老老小小男女老少都有,我们也不好打扰。这会儿天气热,该吃午饭,我们家老太爷不想走了,想在你们这里吃顿饭再安排一处干净屋子让他午睡一会儿,您看合适吗?”
    海棠的意思是这附近都是普通人家,去人家家里借屋子睡午觉不合适,来这种有客栈性质的会馆休息一下。
    这人一张嘴还是那个问题:“你们是苏州人吗?”
    海棠提着银子说:“您说这是苏州产的银子吗?”
    这做主的人犹豫起来,毕竟银子看着挺多的。
    海棠松手,银子掉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有的碎银子迸溅出来,散落了一地。海棠拍拍手,他的太监又送来两袋银子。
    海棠让太监堆在自己面前,跟这做主地说:“这够吗?”
    这人还在犹豫。
    康熙说:“你别担心这银子来路不正,我们是体面人家,这是我小儿子,我还有几个孩子在衙门里做官,我这次是来参加我主千叟宴的。”
    这人瞬间眉开眼笑:“原来是官宦人家的太爷啊,您不早说,小的还以为您土财主呢,请请请,请里面坐。”心想着怪不得如此盛气凌人呢,原来是官宦人家。
    康熙被海棠扶着进入了偏院,康熙也不客气,就说:“在这里吃顿饭方便吧?”
    这人说:“自然方便,我们这里是苏州口味,您看习不习惯?”
    康熙说:“我有个奴才在苏州做官,我去过他家,他也孝敬过我苏州饭菜,就是那边饭菜味道淡了些,我年纪大更喜欢味道重一点的,还是吃京城的口味吧。”
    这人觉得这老头说话不怕大风闪了舌头,什么人家才能安排家奴出去做官,最低也是佟家这样的顶尖权贵。就问:“您只管吩咐就好,不知道您家的家人何时在苏州做官?姓甚名谁?小的说不定认识呢。”
    康熙跟海棠说:“先吃饭。”又跟这人讲:“我们家略有薄产,规矩多了点,我带着厨子食材,借你们的厨房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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