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在废太子的葬礼后,就着手编纂教材。
    教育是一件大事,艺术这些只是锦上添花,是在社会繁荣后才能百花齐放的学科,真正起到给社会打下基础的还是数理化。
    小年后乔老爷的儿子乔家大爷想见小金爷。自从乔老爷去世,小金爷和乔家的合作就没有以前那么紧密了,这里面的原因有很多。
    最主要的原因是以朱尔哈岱为首的神武门侍卫们和粘杆处合并了。好处就是不用再自筹费用,所以对这种来钱的路子就没那么紧盯着不放,其次是海棠不敢再带着他们弄钱了,担心弄得太多也没法交代。
    然而这条挣钱的路子也没有断,小金爷和乔家大爷这两年来往的书信没以前那么紧密,今年乔家大爷来拜见金爷,海棠因为事情多不打算见他,但是乔家大爷一直不走,说是一定要见到金爷才行。
    海棠因此抽了一天时间乔装打扮去见他。
    乔家大爷见面就笑嘻嘻,见面三分情,特别是海棠对乔老爷的印象很好,就主动解释:“让乔兄一直等着,罪过罪过,今年的事儿多,这两个月先是勇王府和佟家联姻,这都是高门大户,京里一等一的人家,怠慢不得。我陪着我们王爷去了几次,王爷让我去帮忙弄点好东西当贺礼,乔兄也知道,一般的物件他们看不上,光是找贺礼就费了我好大一番功夫。这事儿刚忙完,又有别的事儿找上门了,实在是抽不开身。”
    乔家大爷在一边连连赔笑,外面在对账,他在屋里跟海棠吐苦水。
    “这生意是越来越不好做了,当初刚开始开放海禁的时候,那是出海就挣钱,凭着大胆心细凡是敢出海的人都能赚得盆满钵满,当初我爹就是有这份眼光,特意来京中借钱,那时候他老人家就是借钱也要出海。果不其然,其中回报丰厚,才有了我们家的家业。只是如今我接手后发现生意不好做了,咱们乃是合伙做生意,我今日是特意找金爷来拿主意的。”
    海棠就问:“我怎么听说外面的生意很好啊!不瞒你说,这几个月京中的喜事多,我听别的府中的管事儿说如今生意还算平稳,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怎么别人都赚,咱们反而生意不好了?”
    “金爷,这就是不进则退啊!当初咱们往家里拉银子是一船接着一船。现在出海的人多了,就那么多的肉汤,大家都想喝一口,咱们不就喝得少了。而且出去做瓷器生意的人也多了,以前做瓷器那是暴利,现在不行了,以前一套瓷器能换回几斤黄金,现在能换点银子不亏本大家都卖了。”
    海棠听了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就是想独霸官窑出口的生意。她就说:“如果说景德镇官窑的瓷器只卖几个钱,不卖也罢。乔爷,这可是独一份的东西啊,你拉出去的那些粉彩物件比很多官员府邸中用的都要好看,我听说西洋都在用巴洛克风格的东西,官窑里出了不少繁复夸张、富丽堂皇、气势宏大的瓷器给你,你这么说,我觉得……”
    “金爷金爷,”乔家大爷就发现这话说得过头了,这位金爷不是对外面一无所知的人,相反还很了解。立即说:“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如今咱们的生意只有这个最好做了,听说进出口商行也在做瓷器生意,他们家大业大,身后又有官府撑腰,咱们还能从景德镇的官窑里拿货吗?”海棠就说:“不好说,将来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呢。进出口商行就是再神通广大他们也不能一口把所有的生意吃了,这两三年里面没什么变化,两三年后再说吧。”
    乔家大爷心里七上八下,走的时候跟海棠说:“您在京城消息灵通,您要是有什么消息打发人往广州走一趟告诉我们家,金爷,这是咱们两家的买卖,虽然王府还有其他进项,可是谁嫌银子烫手啊,您也多劝劝王爷,咱们的生意还是要长长久久做下去的。”
    海棠说:“自然是这样,我也盼着咱们能长久地合伙下去。”她说到这里问:“今年公主带人去海外了,虽然消息不断,但是你们也是有路子的人,我想从你这里打听点别的消息。”
    乔家大爷立即明白了,公主出洋带着很多宗室子弟,说不定这里面就有简王府的人,立即说:“这个好办,我这就回广州会馆,这三两天内把消息汇聚好了给您送来。”
    海棠看他急匆匆地走了,换了衣服打算回去接着编纂教材,但是因为担心莹莹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时候弘晖来访,和海棠说起了朱之琏的事情。
    雍正打算册封朱之琏为侯爵,日后负责祭祀明朝的皇陵,这个爵位世袭罔替,如今各个方面都透露过风声了,朝廷里面整体反应都很平淡,雍正会在过年封笔前把这事办好。
    弘晖来这里和海棠聊天,问海棠:“您觉得朱之琏被封为侯爵后,这天下反清复明的人会消停吗?”
    海棠摇头:“不会。”
    康熙年间这些人很活跃,雍正执政的两年,虽然官场上对他的埋怨声一片,但是各地并没有爆发什么反抗朝廷的事儿。
    但是自从秦末到现在,起义这种事儿一直连绵不断,不会消失只会蛰伏。
    因此海棠笃定不会消失,只会在某个时间爆发。
    弘晖问:“您说咱们会灭亡吗?我是说如果咱们一直很强大,是不是就可以跳出覆灭。”
    “会,汉强不强大?陈汤在喊出‘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后没多久汉灭亡了。总有一天会有一个掘墓人把咱们扫进垃圾堆里给埋了。今日有朱之琏,明日就会有姓爱新觉罗的其他人。别想那么多了,来看看我编纂的教材,这都是给小孩子启蒙的。”
    “这是什么?算术?”
    弘晖翻看了一会,发现上面的内容倒是适合百岁学,他笑着说:“姑妈,侄儿抄一些回去给百岁用,他现在跟着他额娘和姐姐学了几十首唐诗在肚子里,就缺这个。对了,这个您打算给什么人用?”
    “给孩子们用。我是说给那些工坊里工人的孩子们用,如果有人想学就推广到别处。有些人家是夫妻都去做工,孩子就到处乱跑,我想着与其这样,不如抽出一些妇女看着这些孩子,再教他们算术,每个月给她们一些钱,这些孩子不求他们学得有出息,就是日后去卖菜也能算出来一棵白菜三斤四两该卖多少钱。”
    弘晖点头,他去江南才知道打算盘这种事儿也不是人人都会的,能打得一手算盘,算明白进账出账都已经足以胜任一些小店铺里的账房师傅了。
    海棠把一些四则运算和乘法口诀放在一起,觉得这些已经能让一些孩子摸到入门的门槛。
    数学还好,但是其他的就不好编纂教材。海棠发现,如果想要对操作机器编纂教材,必须有一套操作规范,想要有操作规范,必要对机器制定一个统一的标准,所以这事儿还是要去找十一阿哥,从源头拿到标准才能编纂教材。
    真的是说曹操,曹操到。
    十一阿哥带着儿子来海棠家里串门,弘星看到扎拉丰阿养的两只狗就跑着去抱,十一阿哥进门给海棠送了一些小礼物。
    他给海棠的小礼物是和半个拇指盖大小的金饰配件,用的是景泰蓝工艺,但是不是海棠印象里的景泰蓝,而是在金胎上烧出米黄乳白橘黄等暖色调的颜色,做工精致,摸着温润如玉,颜色搭配得极好。
    这些配饰都是各种憨态可掬的小猫和华丽的蝴蝶。用红绳穿了一串,以猫蝶取“耄耋”的意思,有吉祥寓意。
    海棠看得爱不释手,问道:“这是新出的吗?很好看啊!”
    十一嘴角抽动,看着弘晖在这里就没吐槽雍正,就说:“嗯,这是皇上再三调配的颜色,确实是好看。”他真的是因为弘晖在这里才没抱怨出声,毕竟当着儿子的面说父亲的不是容易落下乘。只不过这样忍着实在是太辛苦了。
    关键雍正这人毛病多,他是十一见过的最烦人的甲方。他嫌弃十一的审美太俗,对十一的技术把控还是很放心的,因此雍正亲自调颜色,画图案,告诉十一阿哥要烧出什么效果,务必如玉石一般。
    十一阿哥给还真给他烧出来了,这一串就是十一阿哥特意多烧的来给海棠把玩,对外的解释是怕烧出瑕疵品,多烧一些以备皇帝挑选,多出的这些请示过雍正给海棠送来了。
    海棠果然喜欢这些小物件,一边把玩一边说起了要编纂教材,几个人一直说到了晚上,十一阿哥的意思是弄一本教材来只能让他们知道这活该怎么干,但是不可能立即上手的。
    他拿造办处来举例子,造办处不是早年那几十号能工巧匠手搓精品的时候了,尽管现在造办处还有给皇家提供各种手工工艺品的职责,但是造办处已经是有三万学徒的大工坊了。
    在这里有了简单的机床,也有各种标准,这里面发明了很多种工具,从一开始都是奔着统一标准去的。
    十一阿哥说:“徒弟跟着师父都是先看,把步骤烂熟于心了才会上手。大部分人都是报废了很多材料后才能做出能用的东西来,就是同一台车床,同一批人去学,也不是很快就出师的,再有天分也要靠报废材料才能堆出一个大师来,靠一本书是教不出一个好工匠的。”
    海棠知道,但是做了总比没做强。
    教材也不是一步就能编撰成功的,不能在家里闭门造车,她打算过了年去各处工坊看一看。
    不管怎么说职业教育才是底层人的出路。
    弘晖在海棠这里吃了一顿饭后回家去了,回到家,费莫氏跟他商量过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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