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根这个词很有佛教色彩,这个世界上大凡传播得广的宗教都有普世性,佛教起起落落一千多年,其中的智慧是很多人毕生都要钻研的。
    然而在一个成熟的宗教里面再开一支分支却是相当容易,而安康这几日跑出去玩耍,已经在模模糊糊地接触一些不同的教义,青海这里真的是各种宗教汇聚的地方,很多听过的没听过的神仙,见过没见过的习俗这里都有。海棠对这些很排斥,官府的态度就是不管信什么一律禁止,但凡因为信什么闹起来的必须严办导致大家都很和气。
    就因为海棠不信,安康和百寿他们接触得不多,顶多听月娥念叨过几句阿弥陀佛。
    如果询问月娥一些佛教知识,她也就能说一些皮毛,引经据典是做不到的。而且大部分京城贵人的京城是一拜就是两个教,信佛祖也信天尊。也就造成了安康觉得这里人信奉的教义怪怪的却是觉得都能接受,不觉得多拜多信属于离谱行为。她觉得不理解的是这里的菩萨怎么和京城的菩萨不一样。
    她在第二天吃饭的时候就和海棠说:“祖母,我觉得这里的人很怪,他们信的佛教和京城的不一样。”
    京城大部分都是汉传佛教,相对温和一些,前些年皇室在扶植藏传佛教,从顺治到康熙都给五台山拨银子亲自去寺庙参看,得到朝廷拨款的都是藏传佛教。雍正却是一碗水端平,他前几年还瞒着海棠给所有的寺庙都拨银子重新翻修了。
    海棠听到这个问题没在意:“是不一样啊!佛教有三支,南边云南那边有人信奉南传佛教,不过不多。从云贵川往北,大部分是汉传佛教,也就是你经常见的那些,你舅爷没少折腾着和一些大和尚念经打坐。川康藏蒙包括青海有些地方就信奉藏传佛教,藏传佛教和苯教互相借鉴,你觉得怪怪的就对了。”
    “他们不拜神,但是又四处拜,就是突然对着某一处空地开始拜,神神叨叨的。”
    海棠就说:“多神教信奉万物有灵,就是一阵风都有风神了。你想想,你是不是碰到过一些人在说话的时候突然念一句阿弥陀佛?”
    “有,太皇太后老祖宗就是这样的,说着说着就立即双手合十念一句‘阿弥陀佛’,我反正觉得很怪。”
    海棠只想感慨一句愚昧,但是自己没本事开民智,只能叹息一声。
    最后说了一句:“反正我和神神鬼鬼不共戴天,回头你们要是谁信了,往后清明节别给我烧纸,我不要你们的臭钱。”
    安康觉得祖母发怒得好没预兆,也是神神叨叨的。
    她就问:“祖母,古人讲的黄泉和现在人家信奉的地府不太一样,您说起纸钱,就是信奉人死后还要到地下居住,换句话说,您嘴里不信,实际上还是信的。您着相了!”
    海棠想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就说:“算啦,我到时候骨头就成灰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祖母,大早上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容易成谶。”她说完站起来:“我出去玩儿了。”
    “注意安全。”
    这时候外面雅尔江阿的孙子成珠急匆匆地进来,和安康走了个对面。
    安康打招呼:“成珠哥哥好。”
    “妹妹要出去?妹妹好。姑祖母在里面吗?”“嗯,在吃早饭。”
    成珠在门口略站了站,里面太监通报后来请,他才急匆匆地进去。
    海棠说:“别那么多礼,来吃点吧。”
    “孙儿吃过了,姑祖母,有大事情。”
    他坐在海棠身边悄声说:“刚才车站那边来信,说是有户部和兵部的郎官押运了一车厢的东西来,请您去接呢。”
    “哦?”
    海棠放下筷子,对侍女说:“拿我的大衣服来,备车。”
    这时候外面动了起来,二月份的青海还很冷,所以海棠还是穿了一件羊绒披风坐车去车站。车站已经被戒严,一列火车周围全是京城来的侍卫,正守护着一节车厢。
    两名官员上来拜见海棠。
    兵部的官员负责押运,见到海棠的这一刻差事完成了,户部的官员则要开始办差。
    他们请海棠上车,车上满满地堆着箱子,户部的官员招呼一个侍卫上来撬开了箱子,从里面拿了一张纸币给海棠:“王爷,这是下官等来此地的原因,送宝钞给您,皇上有信,请您在西北推行宝钞。”
    海棠先接信,上面除了开篇的日常问候之外,着重说了两件事,第一件事是说推行这些宝钞,第二件事就是把同等价值的金银在回去的时候押送回京城放入国库。为了方便操作,尽量押送黄金。
    海棠想到弘晖最重拍板,要把长久的银本位换成金本位。只是这个过程绝不是一两年就能完成的,必然是个长久的过程。
    海棠看完信后点点头,把信收起来,从户部官员手里接了纸币。
    纸币的面值不同,最高的是一千两。海棠拿起来看了看,正面是有字样“壹仟两整”的字样,大面积都是飞龙图案,左上角上面一排满文,中间一排汉文,下面一排蒙文。这三排字的意思是“利贞通宝元年宝泉印制宝源发行”。
    宝泉是铸币局,这个知道。宝源是宝源铸币局?实际上全国有十几处铸币局,但是最大的还是宝泉,宝源似乎处于半歇业状态。
    海棠问:“宝源发行是什么意思?”
    户部的官员回答:“宝源和其他十几处铸造局合并在了宝泉局,宝源的名号留下来,因为吉利,做了发行宝钞调节物价的总钱庄的名号。”
    央行,明白了。
    翻过来看到了背面,背面是大量的牡丹花,开得花团锦簇,居然是彩色的。这时候海棠赶紧翻看正面,飞龙是金黄色的,这套印技术真的很赞。纸币做得精美有韧性,比以前流通的银票好太多了。
    应该说这是印刷术在此刻达到了巅峰。
    其他的币值都在箱子里,一时半会没法拿出来,海棠把手里的递给了户部官员。“放进去,再封起来,到衙门后再打开。”
    “是。”
    海棠在忙的时候安康也在忙,她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家里是做玉石生意的,起初是她爷爷在做,原本就是从外地来这里讨生活的,青海也有一些和田玉矿坑,但是不能和南疆北疆比,就算是不太好的和田玉,她爷爷也只能拿到一些最次的货色。哪怕是这些玉石都很差,也有些囊中羞涩的人愿意买来戴,毕竟国人对玉的感情从传承了几千年,有点闲钱是愿意给自己买来一块装饰的,所以慢慢积累了一些家业。到了她父亲当家做主的时候,就开始往邪门的路子上一去不复返。虽然还做低等玉石的买卖,然而已经开始往造假这方面一路狂奔。
    如果悄悄地卖也就算了,但是这家人还很高调,所以衙门里就盯上了他们,这姑娘的父亲带着他们兄弟姐妹经常是扛着一包玉石随机摆摊,然后被衙役追得鸡飞狗跳。
    可是今天他们在路边摆了半天摊卖出去了好几件假货,已经骗了好几拨客人了,衙役还没有来。
    连这小姑娘都觉得今天太幸运了。
    “那伙人今天怎么没来呢?他们没来还挺想他们的。”
    然而的小姑娘的爹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今天已经赚了钱了,他把摊子一收,给了每个孩子几分钱打发他们出去玩儿随后背着东西回去。
    这小姑娘的兄弟姐妹一哄而散,只留下这个叫圆圆的小姑娘和安康一起站在路边。
    安康就问:“今天不是没衙役吗?你爹怎么就走那么早”?
    “就因为没有衙役所以才要早点收摊,我爹说像是这种事儿只要超出了自己预料,不是大喜就是大悲,为了免于被罚还是早点走吧。不说了,咱们找个地方买麦芽糖去啊?”
    “好啊”。
    两人去买麦芽糖,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着一个喇嘛。这个喇嘛和安康印象里面那种宝相庄严都不一样。这个饱经风霜,衣服也破破烂烂,看模样更像是一个苦行僧。
    这个喇嘛过去之后,安康听到有人议论说这人曾经是某某大喇嘛的徒弟,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出来做了苦行僧。
    偶遇到这样的苦行僧对于安康来说也不过是一件小事,随后就忘。
    她和叫圆圆的女孩玩了一天之后高高兴兴地回去了。没想到在王府的前院又见到了这个喇嘛,这个喇嘛就坐在院子里,身边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摆满了饭菜。
    安康问一个侍卫:“这谁啊?”
    侍卫说:“这是一个信使,替旁边一位台吉送信来,这位台吉的孙子要大婚,想请主子去参加婚礼。信已经给主子送去了,这是请信使吃点餐食,只不过这喇嘛不吃,非要先见主子。”
    “我祖母不见吗?”
    “也不是,是主子现在有重要的事儿。”这侍卫用手捂着嘴,小声跟安康说:“今天早上有一列火车进站,上面拉满了钱,全是宝钞。说是皇上已经于二月二这一天对天下发行宝钞,主子要在西北这里督促发行,同时把原本囤积在这里预备着用的银子送回京城。”
    “哦”,安康点点头,这是大事,自然比见一个信使重要。她就说:“我去和这喇嘛聊一聊。”
    然后这喇嘛对安康也仅仅是敷衍,一直等到晚上才见到了海棠。
    海棠很疲惫,考虑到对方是送信来的,大概是有口信,拖着疲惫的身体见了对方。
    这喇嘛没有提任何口信,开门见山地问:“什么才算是极乐世界。”
    极乐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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