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辰气鼓鼓瞪着茂哥儿, 那意思是换别人早把你按在地上揍了,只不过再委屈生气宋景辰也知道不能对自己大哥动手。
    不动手归不动手,还想让他乖乖听话,门儿都没有, 宋景辰扭头就往外跑, 跑的时候还不忘推他哥一把泄愤。
    宋景茂的性格绝非多事之人, 尤其经历镇国将军府救人那次。今日若是换成睿哥儿, 他顶多劝告两句,绝不可能对睿哥儿动手。
    说到底,他内心还是有偏爱的, 无形中把自己当成了辰哥儿的亲哥哥,觉得自己可以管教弟弟, 也有责任管他,此时见弟弟跑出去,才意识到自己过界了。
    这边宋景辰气呼呼往外跑,一头撞进正要进屋的宋三郎怀里, 三郎忙伸手揽住他, 防止小孩被绊倒, “着急忙慌跑什么呢,嗯?”
    “路都不看。”宋三郎一天没见到自家大儿子, 笑呵呵摸了摸小孩的头。
    宋景辰在他爹怀里抬起头来,委屈瞬间放大, 两行眼泪夺眶而出, 宋三郎被他唬一跳,忙蹲下掏出帕子给他擦眼泪儿。
    “先别哭, 有什么委屈告诉爹就是了,爹为你做主。”
    宋景辰往前蹭了蹭, 扑到宋三郎肩膀上脑袋一歪,他不想说话。
    茂哥儿追出来,见到三郎,忙叫了声三叔,三郎点点头,道:“他这是怎么了?”
    茂哥儿正要解释,宋景辰嫌丢人,他都多大了还被他哥打屁股,脸往哪搁,抢先嚷道:“你也逼,他也逼,全都逼着我练字贴,他们就只想着讨好皇帝,根本就不在乎我。”
    宋景茂:“……这都哪跟哪儿?”
    宋三郎抚了抚小孩的背,道:“别嚷嚷,有话慢慢说,有理不在声高不是吗?”
    宋景辰不吭声了。
    宋三郎道:“你先告诉爹,他们都是谁,具体些,不要横扫一片冤枉了所有人。”
    宋景辰头也不回的,伸着手指头向身后点了点,那意思是宋景茂就是其中之一。
    宋三郎:“嗯,还有呢。”
    宋景辰:“还有二哥。”
    宋三郎:“还有呢?”
    宋景辰想说还有我娘,话到嘴边儿,还是算了,她娘一直都这样,有没有皇帝的圣旨都一样,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压迫,她娘是望子成龙那一拨儿的,不算。
    见宋景辰半天不说话,宋三郎道:“没有了?”
    宋景辰点了点头。
    宋三郎:“爹清楚了,先进屋吧,茂哥儿你也跟三叔进来。”
    三人进到屋里,宋三郎绕到宋景辰练字帖的书案后坐下,抬手翻了翻书案上儿子今日练的字贴,点头道:“辰哥儿今日这字写得不错,藏锋、逆入都处理得很好,若这弯折处过渡再圆融些则更佳。”
    宋景辰:“啥?”
    宋景茂:“啊这……”
    宋三郎放下字帖,目光看向小孩,“辰哥儿刚才你说大哥同二哥都逼你练字,爹看到的事实却是你的字帖这几日突飞猛进,这点你可承认?”
    宋景辰:“……”
    “爹,你还是让他说吧。”宋景辰朝他哥抬了抬下巴,哥也不叫了。
    宋景茂实在看不出哪里突飞猛进来,不过三叔的良苦用心他能体会,点头称是。
    宋三郎点点头,转向辰哥儿,“字帖进步的是你,皇帝高兴,受益之人亦是你,爹且问你,你大哥二哥能得多少好处去?”
    “你大哥、二哥若是为了好处,应当哄着你才对,为何又要惹你不快?得罪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宋景辰气呼呼道:“反正皇帝可比他们亲弟弟重要多了,皇帝能给他们荣华富贵,我又不能。”
    这话听得宋三郎微微蹙眉,他肃声道:“宋景辰,你确定这是你的心里话吗?”
    宋景辰咬着嘴唇不吭声了。
    宋三郎:“是不是连你自己也不相信在大哥二哥心中皇帝比你更重要,你只是忍受不了大哥二哥因为害怕皇帝的权威就逼迫亲弟弟,是这个意思吗?”
    三郎又转向宋景茂,“茂哥儿,三叔问你,若有一日你弟弟因得罪皇帝而获罪,你会因为害怕得罪皇帝而不救他吗?”
    宋景茂毫不犹豫道:“三叔,景茂用性命为弟弟抵罪。”
    宋三郎:“这时你怎不讨好皇帝,惧怕皇帝了?”
    宋景茂:“景茂所作一切是为弟弟,亦是为我宋家,若有人欺我弟弟,害我宋家,景茂不惧任何人。”
    宋三郎看向小孩:“你大哥所说,你都听见了吗?”
    宋景辰把头扭向一边,嘴硬道:“我这么聪明伶俐讨人喜欢,谁会害我。”
    宋景茂见弟弟服软,心里暗叹,较之三叔自己差之远矣。
    误会虽然解除,但宋景辰暂时还不想同他哥哥说话,宋三郎也不强求他,对茂哥儿使了个眼色,茂哥儿也知道自己刚才得罪小孩了,摸了一把宋景辰的头,出了房间。
    等茂哥儿出去之后,三郎肃了神色,对宋景辰道:“刚才当着你哥哥的面,爹爹给你面子,现在只剩下我们父子二人,爹必须要说说你,你今天太不像话了。”
    宋景辰蹭过去,靠在他爹膝盖上,小声嘟囔道:“是哥哥们先不像话的。”
    “哥哥们纵有不当之处,初心却是为你,你若不接受,也要好好说话,这是对人家一片好心的尊重,亦是对你自己的尊重,生起气来就口不择言,只会伤害到在乎你之人,你说是也不是?”
    宋景辰轻轻点了点头。
    宋三郎轻轻揽过他,“若下次再这般任性,爹爹亦是不会饶你的。”说着话,他拿起书案上的黄梨木镇纸掂了掂,笑道:“你要不要先感受一下?”
    宋景辰以为他爹跟他闹着玩儿呢,笑嘻嘻地伸出小嫩手来,摊开手掌心,宋三郎瞅他一眼,还真是个没挨过打的。
    三郎蜻蜓点水似的在小孩手心轻拍了一下,挠痒痒似的。
    “爹,不疼。”
    宋三郎又拍他一下。
    宋景辰:“不疼,再来。”
    宋三郎再拍。
    “嘻嘻,不疼,不疼。”
    啪!毫无预兆地一下子,宋景辰甩着手腕哇哇大叫起来,“好疼,爹你怎么真打呀!”
    宋三郎肃着脸道:“皇帝就好比爹手里的镇纸,不要因为他没有对你狠过,便认为他是慈善之人,天子一怒我们辰哥儿承受不起,咱们宋家亦承受不起。”
    “难道天子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自然不是,那要看是对谁。”
    “这么说,就算是皇帝,他也有害怕之人吗?”
    “自然有。”
    “他怕谁。”
    “他怕得很多。”
    “比如呢?”
    “……”
    秀娘过来叫爷俩吃晚饭时,宋景辰已经临完了今日的字贴,宋三郎把秀娘叫过来,拿着字贴给她瞧,笑道:“如何?”
    秀娘哪里懂,不过看三郎的神色便知儿子写得应是当不错,眉开眼笑地点头道:“有长进。”
    没有人喜欢被否定,尤其是孩子,睿哥儿总想让弟弟改正错误,茂哥儿则觉得弟弟不够上心,怒其不争,只有宋三郎最了解儿子。
    他明白若要幼苗破土而出,最需要的是滋养它,而非替其扒拉开压在头顶的泥土,或是蛮力将其挖出,没有任何外部力量比孩子自身蕴藏的力量更强悍,更持久。
    一家人吃过晚饭,宋三郎要辰哥儿去跟两个哥哥说清楚今天的事,宋景辰扭扭捏捏,他不想去,才刚同哥哥们反了脸,现在又去道歉,多没面子,他说他明天再去。
    宋三郎不准,道:“没有非要你道歉,这件事哥哥们也有不对之处,你人过去,哥哥们就明白你心意了。”
    想了下,宋三郎道:“不然爹过去串个门,你跟着一块过去,如此既不落了你的面子,哥哥们也知道你没有真同他们怄气。”
    宋景辰觉得这样可以,轻轻点了点头。
    “去吧,你娘今天买的樱桃酥拿上一些。”
    “睿哥儿喜欢点心,我大哥喜欢干果,我再拿上些琥珀核桃仁。”
    “嗯,快去吧。爹等着你。”
    宋景辰跑去外屋橱柜拿点心,宋三郎站起身来,秀娘递了件外衫给他,道:“茂哥儿同睿哥儿这俩孩子真不错,茂哥儿看着咱辰哥儿长大的,睿哥儿同辰哥儿小哥俩从小玩到大,比人家外面嫡亲的兄弟还要亲上几分,咱们儿子有时也是任性了些。”
    宋三郎套上袖子笑道:“左右是他们兄弟之间的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让哥哥们愿意宠着他也是人家的本事,就像我大哥虽是老大却最受娘宠,我虽最小,既不得娘宠,亦不受哥哥们宠着。”
    “虽不受宠,如今贤妻娇儿,亦很圆满,各人有各人的命,不必强求。”
    秀娘帮他系上腰间束带,打趣道:“你啊,天生就是宠别人的命。”
    三郎笑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又如何知我不是甘之若饴。”
    “什么甘之若饴,爹,娘,你们说什么呢?”宋景辰拾了一小提篮小吃食跑回来了。
    宋三郎拍拍他脑门儿,“没说什么,你娘说爹就是伺候你这小祖宗的命。”
    宋景辰抱住宋三郎一只胳膊咯咯笑,宋三郎点了一下他额头,道:“走吧。”
    爷俩进到大房里时,宋大郎正在研究他自己制作的檀香,大夏文人好焚香,宋大郎虽无他爹宋玉郎的才华,骨子里却有宋玉郎的浪漫情调,以前没条件也没心情,如今宋家的日子好了,这情调也就回来了。
    一抬眼看到自家老三进来,笑呵呵道:“三郎,你快过来,你嫂子不识货,你快闻闻大哥这香做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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