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猜疑, 宋景茂若无其事拉弟弟入席,宋景辰嘀咕道:“哥,觉得不太对劲。”
    兄弟俩正说话的功夫,有相熟之人上前来打招呼, “景茂兄今日神采斐然呀。”
    “文平兄谬赞。”相比对方的热情洋溢, 宋景茂语气极淡, 没什么要寒暄的意思。
    刘文平厚着脸皮一屁股坐宋景茂的对面, 看向景茂的目光有些欲言又止,似是等着景茂开口问他。
    宋景茂装作没看见,既是不好说出口的话, 他亦没有兴趣听。
    见宋景茂竟然不问,刘文平瞬间憋得慌, 可再憋得慌他也不能直接往人脸上说,他总不能问人家——
    “景茂兄,我听人说你那方面不大中用,所以特意过来求证一下, 顺便听听景茂兄你的感受。”
    他要敢这么问出口, 对方非得大耳刮子扇过来不可, 哪个男人受得了这种羞辱。
    于是这位文平兄换了个更加迂回的说法,他笑呵呵道:“程大人喜得金孙, 当真是可喜可贺呀。”
    这明显是一句废话。
    宋景茂并不认为对方特意过来是跟自己说废话,尤其眼前这人乃是施国公一派的人, 他若有所思地瞟了对方一眼, 道:“确实可贺。”
    对方接着这个话头油然感慨:“光阴荏苒,日月如梭呀, 在下还记得当年景茂兄才刚刚弱冠之龄便高中进士第四,当真叫人惊叹茂兄才华。
    这不知不觉, 一晃十年的时间便过去了,茂兄今年也当有三十了吧?”
    三十岁了,人家都有孙子,你竟然还没有娃呢。
    闻言宋景茂瞳孔骤敛,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唇边却是慢慢勾勒出浅显的笑意,他平平道:“文平兄好记性。”
    旁边宋景辰突然插话,“哇,哥哥你十九岁中进士,二十九岁便官居三品,弟以哥哥为荣,当如哥哥一般上进。”
    说完,他瞅了一眼对面刘文平一眼,朝宋景茂道:“哥哥还未同我介绍,不知这位叔叔在朝中任何职位,景辰有礼了。”
    他管宋景茂叫哥,对面人明显比宋景茂大不了几岁,他偏要叫人家叔叔。所以我哥十九岁的进士,二十九岁的三品大学士,你都叔叔辈了,敢问混成几品了?
    这话直接戳烂对方肺管子,刘文平与宋景茂同年进士,宋景茂第四,他第五。
    宋景茂入翰林,他被派到工部这等清水衙门混资历。
    宋景茂入了文昭帝的眼,成为御前行走,他四处奔走托关系弄考评。
    如今宋景茂凭实力官居三品,他靠着妻子与施家沾亲带故,各种溜须拍马套近乎,为自己谋了个五品的小官。
    他方才同宋景茂称兄道弟,着实把自己当颗葱了,所以方才宋景茂坐在椅子上别说站起来,屁股都没动一下地指了指旁边座位,完全是上对下的口吻。
    刘文平怀疑宋景辰是故意的,可他没证据。
    问题是他有证据又怎样,宋景辰就是故意的,谁叫对方先犯贱,你都送上门犯贱,不抽你不合适。
    生不生孩子是我大哥与我大嫂的私事,管你们这些人屁事!
    刘文平被怼得恼羞成怒,妒忌本就让他扭曲,如今他一直妒忌的人竟然那方面不如他,不光是不如他,而是根本就不行,这如何不让他亢奋难言,再说,后面有施国公撑腰他有什么好怕的。
    刘文平故意以周围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哈哈笑道:“宋大学士人中龙凤,下官如何敢比。”
    他这话说得相当意味深长,周围人的表情就很耐人寻味。
    话音一转,刘文平道:“不过在下最近听到一则关于宋大学士的流言,当真叫人气恼,外面都说……”
    不等他把话说话,宋景辰腾就站起来,“你住口!”
    宋景辰怒冲冲道:“前些日子是我被流言中伤,这才几天流言又转到我哥哥身上来了,有些人当真是没完没了,你身为朝廷官员既知是流言,偏又拿到人家好好的满月宴上来说道,你到底是何居心!”
    正招呼客人的程普听见这边动静,忙大步走过来,询问发生了何事。
    刘文平忙摆摆手,朝程普呵呵笑道:“对不住,对不住,程大人见谅,是下官的错,下官的错。都是些以讹传讹的荒唐话,原也当不得真,到不成想下官还未曾开口说什么,景辰公子却反应这般大。”
    程普皱眉,看向刘文平的目光不善,有关宋景茂的传闻他亦听说了一点,不过你们私下里说归私下里说,把我孙儿的满月宴当筏子是什么意思?
    未免也太不把我们国公府放在眼里。
    程普正要说话,宋景茂缓缓起身,轻笑道:“没什么,舍弟为流言所苦,方才听说有人散播我的流言,有些着急。”
    顿了顿,他目光看向周围人,笑道:“不过我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流言让刘大人这么感兴趣,不妨说出来,让我也热闹热闹。”
    躲不过去的事情,宋景茂一般都选择直面,逃避不是他的风格。
    既然有人非要挑事,那他接招便是。
    宋景茂的话一出口,周围一片诡异的安静。
    刘文平一张脸涨得通红,现下这种情形说与不说他都不讨好,不过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只能把窗户纸捅破。
    刘文平讪笑道:“都是那些个长嘴的妇人,说什么宋大学士有隐疾,子嗣艰难云云。”
    景辰只听得怒火上涌,对方好歹毒的心思,这等流言比任何流言都更容易传播开来,且会让大哥百口莫辩,因为无论大哥怎么说,那些人都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事实是什么根本就不重要。
    周围人不管心中如何想,面上亦都表现出一副不可置信、义愤填膺、简直不可理喻的表情来。
    毕竟宋景茂他们得罪不起。
    人家随便在皇帝耳边多说几句,就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众人生气,当事人宋景茂却是掩唇低低地笑了起来,后面似是克制不住,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旁边人都被他笑懵了,正常人的反应不应该是恼羞成怒吗???
    景辰也担心地看向哥哥,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宋景茂扶了一下景辰的肩膀,景辰感受到大哥手掌落下时的安抚之意,就见大哥尽量止住了笑,朝着刘文平一伸手:“所以,我有病,你有药吗?”
    刘文平:“……”
    宋景茂笑道:“我当是何流言,原来是这等小事,茂何德何能,得大家如此关心厚爱。
    只是子嗣一事讲求缘法,茂向来随缘。”
    宋景茂坦荡的目光扫向众人,“不过若是哪位有得子的良药,茂亦不会拒绝就是了。”
    男人从容不迫的态度和言语间的戏谑调笑,让在场不少人觉得那流言太过夸张,生不出子嗣就代表人家不行吗?这两者之间好像也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只是那流言说宋景茂年经时曾中过毒,伤了根本,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话说回来,中毒也非人家所愿,这散播流言之人是否心思太过歹毒了些……
    伯府的满月宴结束,宋景茂带着景辰回府。
    “哥,又是那施家人干的?简直卑鄙无耻,竟是不择手段到了这种程度。” 景辰难掩胸中怒火。
    “一点不痛不痒的流言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景茂淡淡道。
    “可是大哥,他们造谣你——”
    “好了。”宋景茂拍了拍弟弟的手臂,“嘴长在人家身上,爱说就说去,总有一天说烦了说腻了,也就不说了。”
    “可是大哥,我心里堵得慌,咽不下这口气。”
    宋景茂伸手替他顺了顺气儿,道:“人家的目的就是想要你生气,你若气了就掉入人家的圈套,你若自证更是掉入人家的圈套,该做什么便做什么,莫要被牵着鼻子走。”
    “哥哥心胸,弟比不了。”宋景辰咬着嘴唇道。
    宋景茂就笑,“没让你同大哥比。” 他很快转了话题,道:“对了,刚才见你都没怎么吃东西,饿不饿?大哥带你去吃些你爱吃的。”
    “我不饿,气都气饱了。
    大哥咱们赶紧回家去吧,不用想,那些人既然是冲大哥来的,今日伯府后宅那边也安生不了,咱们早些回去别让大伯娘和大嫂他们担心。”
    “好。”
    ——宋府正厅。
    宋家的女眷在伯府待不下去,提前回来了。
    王氏这会儿子正哭得不能自已,老太太亦是气得够呛,哪个遭天谴的竟是如此心思毒辣,这般编排茂哥儿,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如此奇耻大辱!
    这诚心是不想让自家孙子好呀。
    更加让老太太憋屈的是自家孙媳嫁进来这么久,肚子的确没动静,这不更佐证了那流言。
    这两口子成亲几年没孩子的有的是,原也没什么,可架不住人家故意往那上面引,没什么也变成有什么了。
    何氏站在那里不发一言,她静静地等着老太太发火,她什么都没做,就成了宋家的罪人。
    老太太目光落到何氏身上,叹了口气,拉过何氏的手来,道:“今日之事,叫你受委屈了。”
    何氏怔住,不由缓缓抬起头来,“祖母,我……”
    老太太道:“祖母也是女人,这有没有孩子是男人的事,也是女人的事,更是老天爷的事,不能怪你。”
    何氏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秀娘掏出帕子,一边替她擦一边气愤道:“娘,我瞅他们这是来者不善呀,放眼全京城,敢这么编排咱们家的,除了那个施家,再没别人。
    我呸!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咱们茂哥儿中过毒,好家伙,咱们家里人都不知道,他们个外人倒是把咱们家的事情知道的一清二楚,简直是一派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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