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1:04。
    伴着新一轮主角时间的起始,蒋卫疆已完全改变了形象,那股傲慢的爹味儿正随着他迈出的新步伐逐渐褪去,他也将高调的西装扔到了一旁,将衬衫的袖子卷至肘间,以一种工兵的形象示人,就连神色也都舒缓了不少。
    这也令他的票数重新开始平稳增长,一分钟的时间涨到了四万出头。
    虽然远不及最初的高峰,但鉴于此前的表现,这倒也是个能接受的结果。
    大敌当前,这种时候再争权只会将全船人推入更大的危机,更会被所有人厌恶。
    唐檎显然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即便她的队伍在人数、强度和宝具这些维度全部占优,却在关键时刻选择了让步,将指挥权交给了x。
    反观蒋卫疆,完全是发挥不了什么作用被迫听从指挥的。
    就像一群不认识的人在野场打篮球一样,在开赛前,大家只能凭外表和气质相互判断,默认个子高的,身体壮的,年长的,服装专业的人实力更强,继而将开场球传过去。
    可一旦开赛亮本事,只需要短短几个回合,1分钟不到的时间,每個人的球技和身体素质就都会暴露无遗,球权也将自然而然流转到真正的核心手中。
    而现在的蒋卫疆,就像是穿着职业背心和顶级篮球鞋,且身材高大拥有一身华丽肌肉的球手,无论是场上的球员还是场下的观众,本来大家都是不明觉厉有些敬畏的。
    可比赛一开,他蹩脚的运球立刻就暴露了实力,紧接着左脚拌右脚又跌了一跤,可即便如此他依然在喊着要球,最后球终于到他手里了,咔咔一投什么都没沾到。
    唐檎与x则力挽狂澜,率领其余尖兵解决了一切,蒋卫疆甚至都没什么插手的机会。
    这样一场比赛后,神智稍微正常的人也不可能再吆喝着要抢队长了,低头听令已经成为了唯一的选择。
    而无论旅客还是观众,看到尖兵队伍终于团结统一,信心也就此随之提升,也有不少人顺手向让出这一步的蒋卫疆送上了一票。
    但对导播室内的行家们来说,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我早建议过引入降级规则了。”白昼翻着资料道,“决策错误,领导失职,强度退化,对秘境的理解完全落后于时代,就这水平早就该降成卓越了,精锐都说得过去。”
    “毕竟也是贡献过的人,过了巅峰就降级难免会失去人心。”安东也摇着头道,“不过那个年代由于尖兵行业刚刚市场化,英雄尖兵的标准确实偏低,当时的企业正急着竖一个企业尖兵的标杆,蒋卫疆又是第一批转投企业的,最终所有风口都吹到了他一个人身上,不过他倒也知道自己的斤两,凭《尖兵》成名后就开始远离秘境,这才能风光至今。”
    白昼跟着叹道:“看着童年偶像一天天沦落,最后亲手毁了他,也不知道李清明是开心还是难过。”
    “那肯定还是开心的。”杨姿连连点头道,“他四年级后就开始烦这些跑综艺的企业尖兵了,甚至一度立志从政要废除尖兵市场化。”
    “哈,这倒也是个契机。”白昼指着屏幕道,“这次的节目已经充分体现了机关尖兵和企业尖兵的差别,搞不好真会有人提案。”
    “这咱可不敢多说……”杨姿看着屏幕上的蒋卫疆擦了把汗道,“不过……蒋卫疆的市场化还真是彻底,他发现势头不对后,立刻重写了自己的人设,通过一系列细节完成了塑造翻身,二位也都感觉到了吧?”
    “当然。”安东品味道,“扔掉西装相当于放弃了唯权利是图的形象,卷起袖管则暗示着加入了普通人的阶级,挺直的双肩矮了一些,显得更加平易近人,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舒展的表情和平缓的步伐,这很大地削弱了他的雄性气场,瞬间从一个维权领袖变成了一个和蔼的大叔。”
    “秘境不行,表演倒是挺在行的嘛。”白昼跟着笑道,“祈祷他不要醒来吧,就这么老老实实演到最后。”
    “可……”杨姿不解道,“依照我为数不多的秘境知识,强度越高的人催眠程度也就越浅,蒋卫疆的角色又是向导,他醒来的概率是最大的对吧?”
    “所以才要祈祷。”
    “我还是不明白,他醒来不好么?再怎么说也是个有经验的向导,暗中唤醒尖兵们,让大家知道扮演的真相不好么?”
    “这件事没什么不好,不好的是人。”白昼抿嘴道,“太多的人,是为了他人眼中的自己而活的,他们把名誉看得比生命还重……至少,比别人的生命要重。”
    “所以呢?”
    “没什么所以。”安东回头道,“我们习惯以最卑劣的角度考量人,你不必知道我们的推演。”
    “好吧……”
    几人谈话之间,蒋卫疆也终于在走廊中找到了沈冰冰。
    沈冰冰此时正机械式的巡查着舱房区,双目呆滞,眼睛也依然是肿的,显然还没走出之前那些巨虫的震撼。
    “冰冰……”蒋卫疆小心地挥了挥手。
    沈冰冰一颤,回头看到蒋卫疆后根本不待他说,主动便取下了背上现代感十足的黑色复合弓,像是送瘟神一样捧到了蒋卫疆面前:“给……蒋老师……拿去用,我做不到……”
    蒋卫疆接过复合弓掂了掂,一叹过后拍着沈冰冰道:“如果准备好了,欢迎你随时归队,我会帮你向x请命,准备不好也没事,交给我们,够用,去房间睡一觉吧,睡醒了,噩梦也就结束了。”
    见到蒋卫疆慈父一样的神情,听着如此暖心的安慰,沈冰冰瞬间再次泪崩,直直扑到了蒋卫疆怀里。
    “……呜……对不起蒋老师……我好怕……我从小就怕虫子……看一眼我就动不了了……骂我吧……不要这么安慰……我不配……”
    “没事的,胆怯并不是罪,只是他们太勇敢了,勇敢到你感觉处处卑微。”蒋卫疆拥着她,轻轻拍打着她柔声道,“我不也像个废物一样,空有英雄之名,唯一比你强的地方,也就是这张老脸够厚,都这样了还能笑得出来做事罢了。”
    “不是的,蒋老师你不是的!”沈冰冰趴在蒋卫疆肩头哭道,“只是虫子太快了……向导不适合这样的战斗,伱会一点点找到自己的节奏的。”
    “我已经找到了。”蒋卫疆轻轻推开沈冰冰,扶着她的双肩道,“回归最初,像是实习尖兵跟着师父第一次进秘境一样,听从指挥,坚决行动。”
    说完,他又拍了拍沈冰冰腰间的对讲机。
    “我们的频道依然存在,准备好了,随时喊我。”
    “嗯!!”
    感怀的泪水中,蒋卫疆的主角时间就此结束。
    靠这最后一段温柔的感情戏,他的人气竟然再次突破了20万。
    不仅是他,人们对于沈冰冰的嘲笑和愤恨也减轻了一些,在她的哭声中,难免荡出了一抹同情。
    虽然是职业尖兵,但这次的敌人毕竟是巨虫,不要说体型这么大的,就算拳头大的也够吓人了,谁又不怕这鬼东西呢?
    再说沈冰冰的强度怎么看也都是全体尖兵中最低的,或许她本也无法对虫群造成什么有效打击。
    与x那种“将逃兵扔进海里”的极端处理,蒋卫疆的选择似乎更能让人接受。
    可没人知道的是。
    也就在聚光灯移走的同时,确定四下无人后,沈冰冰立刻收起了哭泣的表情,擦了把眼睛恨恨道:“怎么关键时候眼泪这么少……”
    蒋卫疆短短一滞,很快反应过来轻声道:“没关系,够用了。”
    “但愿吧……”沈冰冰咬牙道,“对不住了蒋老师……当时我真的好害怕……也已经做好被淘汰惩罚的准备了……可谁知道并没有什么惩罚,这才临时想了这出戏,权当是补救吧,我是没法翻身了,不过蒋老师你还有机会。”
    “你也有。”蒋卫疆指着舱房道,“等等轮到你的时候,再做一场浴火重生的戏码,展现自己已经克服了恐惧,做好了牺牲的准备,然后我向x申请让你归队,到时候你也不用参加正面战场,只需要解决蚊子就好了,强度只有20,很好对付。”
    “嗯!我是其次,主要还是想帮蒋老师赢一轮!”沈冰冰连连点头道,“每轮冠军获得的主宰馈赠是破局的关键,但这个奖励好像是根据冠军角色量身定制的,如果蒋老师你能赢,我们也就彻底翻身了!”
    “这个还不敢想。”蒋卫疆摆手道,“x风头正盛,我们还是以解决秘境为先,除非他主动犯什么错误,我们在有把握清理秘境的情况下再展开行动。”
    “呵,那个法西斯疯子,他都要把我扔进海里了,犯众怒是早晚的事。”
    “这也是我们最后的一招。”蒋卫疆突然神色一肃道,“必要的时候,你可以故意激怒x,让他下令将你扔进海里,这样我也就可以名正言顺出手推翻他了。”
    “啊……真扔啊?”沈冰冰突然就有点慌了。
    “放心。”蒋卫疆稳稳笑道,“有我在,被扔进海里的只会是x。”
    ……
    二人密谋之间,唐檎的主角时间开始。
    此时的她已如愿取代了蒋卫疆,坐在了驾驶室里,扮演起了强硬派左翼。
    在她让出指挥权后,李清明也算是投桃报李,帮她坐稳了自己的人气生态位,在某种程度上完成了之前的交易。
    也就在聚光灯打来的同时,唐檎稳稳转过了椅子,用她的标准僵尸脸面向了大众,开门见山展开了发言:
    “情况都看到了,现在相当于战时状态,因此我也不得不展开极端管控。
    “首先,全体旅客禁止离开自己的房间,尤其不能打开阳台,这不仅对你个人很危险,更是一种令全船都陷入危险的行为。
    “由于此前灭蚊组并未精确计数,现在很可能还有游离的巨蚊,虽然他们体型很大,但相比于游轮不值一提,而蚊子最擅长的就是藏进人类的视野盲区,在你忘记它的时候再趴上来吸血。
    “所以,任何擅自离开房间的人都将被视为危险分子,我们将在第一时间展开击杀并沉入大海。
    “第二,请不要使用房间内的自来水,再渴也要忍,更不要洗澡,不要打开任何一个水阀。
    “从现在的秘境节奏来看,持续时间不会超过6个小时,没人会因为喝不到水而产生健康危机,所以请管好自己,为自己的生命负责。
    “第三,如果害怕,就去做些令你投入的事,看书,打牌,滚床单,或者戴上眼罩耳塞睡觉,随你们便,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不要恐慌,不要变异,不要炸团。
    “如遇特殊情况,或感觉房间内出现了变异风险,请通过座机联系服务台,会有人来处理,但别大惊小怪,能扛就自己扛,我们要专注抵抗虫群,被琐事分散精力只会降低所有人的生存概率。
    “最后,灭蚊队还需要更多的人,欢迎青壮年向服务台报名,不过不会再有紧急尖兵任命了,x会在秘境解决后统一任命,生还者将在此后拥有尖兵资格,牺牲者也会被追任。
    “在此提醒一下,灭蚊队是真真正正的敢死队,可不是什么出人头地混补给的机会,在下一波虫群来袭时,灭蚊队要全部在甲板上迎战,请做好觉悟再报名。
    “好了,就说这么多,其它都是船长麦涛的事情了,全体船员请听从他的指挥,擅自离岗同样会被视为叛逃,无论生死,无论在秘境内还是秘境结束后,都会被追究。
    唐檎至此再无多言,起身与船长点了个头后,便默默朝外走去。
    这也让她后面的主角时间变得相当沉闷。
    不过她身上的票数倒是在飞速增长,早早便突破了30万。
    看来历经过虫群的袭击后,这样强硬的领袖无疑更让人放心。
    只是她脸上似乎有些疑虑,也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与此同时,船头的李清明已经完成了第一批宝具的制造。
    虽然只有【镰刀】、【刺针枪】、【虫头戟】一类的东西,品质最高不过一星半,但到底也算是宝具了,这让强度即便只有十几的青壮年也拥有了与虫群战斗的能力。
    同时,李清明也简单熟悉了虫体的能量通路,能量在那里会更加旺盛,也更加短暂,需要更多的勾回才能稳定持久,正如它们一刻不停地繁育和死亡。
    而这类低品质的宝具制作,对现在的李清明来说也足够简单,耗了不到40灵感就完成了7件,将材料挥霍一空。
    能量块方面,主宰倒也真不吝惜,做了这么多,补充过宝具耐久,又用唐檎的能量提纯器制备了300克灵感补充剂后依然剩下了1500克左右,搞那个王虫腺体已是绰绰有余。
    而他的兵团成员们,能在此亲眼目睹工匠制器,也算是不枉此行了,大有一种老子这辈子值了的快感。
    接下来,李清明挑选了兵团中看上去运动技能最好的7个男人,将全新的宝具交到他们手上。
    这群男人登时快乐得像孩子一样,当场比划起来,若不是怕消耗耐久,怕是已经展开决斗演习了。
    而没被选到的那4位火线成为尖兵的成员,则是一脸的不情愿。
    更后面,还站着6个一开始并未报名参加灭蚊队的成员,他们的神情从始至终都有些沮丧,似乎还在后悔当时的犹豫,又或是感觉自己已不配身处x的队伍中。
    “都站好。”李清明及时地抬了下手,“兴奋的给我沉重点,沉重的都给我兴奋起来!”
    17人的兵团队伍立刻肃然站直,那几个得到宝具的男人也都小心翼翼地攥紧手。
    与此同时,李清明摸出了怀表,简短的倒计时后,天上的光束准时地照到了他的身上,主角时间正式开始。
    他也便挺直身体,看向兵团。
    “这话不仅对你们说,也对未来可能加入的每个人说。
    “忘记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生活,你的一切。
    “这是战争,而你是战士。
    “除了集体,你已一无所有。
    “你的光荣,你的功绩,你淌出的血,你断肢的伤,都只在集体的胜利后才有意义。
    “别去想那些悲剧英雄,他们的悲剧之所以成立,只因他们的悲剧发生前已写满了胜利。
    “而你们,如果失败,就只是失败罢了,没人在乎,也没人会看到,甚至你们自己都看不到。
    “所以你们没有失败的资格,请连失败这个概念,也一道从意识中清除。
    “胜利,你们只会胜利。
    “那是唯一的结果,是必由的命运。
    “你要为此不择手段,对我惟命是从,无论我说什么,去执行,不要去想什么后果,因为后果早就写死了,那只会是胜利。
    “当胜利后,你的名字,你的身份,你的生活,你的一切,都将被生者拾起,重新拥有意义。
    “如果牺牲在所难免,那在闭目前的最后一刻,请别去看什么死亡。
    “去看胜利。
    “我要你们看到,你们赢了。
    “然后,辛苦了。
    “睡吧。
    “那么现在。”
    李清明说着走到了最前排高个子寸头男身前。
    “你是谁?”他问道。
    “我……我是……我是……”男人双目圆瞪吼道,“集体!!一个必将胜利的集体!!”
    “对的,是这样的。”李清明点着自己的额头道,“我清楚地记得,有个人叫周轩霆,只是他现在不存在了,胜利后我会喊出他的名字,他将再次存在。”
    “他必将再次存在!!!”男人举拳吼道,“曾经的周轩霆,已为集体献出一切!!!”
    “为集体献出一切!!!”所有人都跟着吼了起来。
    整个军团都在此刻疯狂燃烧,就算是x让他们跳海也都义不容辞。
    “三层客舱过道请求救援!”
    对讲机里响起了船长慌乱的声音。
    “巨蚊!很多……很多只!船员已牺牲3名!!我不理解哪里来的!根本不该有这么多漏网的才对!!需要尖兵支援!!”
    “封锁现场,我们很快就到。”李清明当即一个挥手,阔步朝舱房迈去,“来吧,向胜利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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