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识海的潮涌朝落间。
    涟漪自眉心流出,扫过四面八方。
    世界前所未有的清晰映入心间,纤毫毕现,无物不能见。
    连边角旮旯里无法用肉眼,被其他事物遮挡的东西也尽皆知悉。
    就像是有一张无形的蜘蛛网以徐清为中心在往外延伸,网中任何风吹草动,都无所遁形,都将触动那张无形蛛网,进而为徐清所捕捉。
    “这就是神识吗?”徐清闭着眼,感受着这种独特的视角。
    道门第四境炼神,从主修命力元炁,转而开始蕴养性魂,神识就是第一个觉醒的能力。
    徐清了一些时间适应神识的感知。
    神识感知是全方位,没有任何死角的,所以反馈回来的信息特别多,如果性魂没有强韧到一定程度,使用神识对精神的负担很重。
    徐清知道左道有些秘法可以让修者提前掌握神识这一能力。
    但是这无异于拔苗助长。
    性魂坚固,勤修不辍,自然而然就会觉醒这一能力。
    在适应了神识感知后,徐清没有深入挖掘这一层次境界,而是把关注都放在十二尊本命护法神中。
    破第四境炼神,他能够召唤于外界驱使的本命护法神多了两尊——
    丁酉神与甲申神!
    徐清走出房间,手一挥。
    足有二丈三高的六尊本命护法神出现在院子中。
    甲子、甲戌、丁丑、丁亥自不必多说。
    徐清目光看向新出现的丁酉神与甲申神。
    在前段时间的帝京城变故中,他得祖师一缕性灵的帮助,短暂晋升第七境,已经清楚十二尊本命护法神的完整形态究竟会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不过那时被明帝以六十甲子五行命格所克,不算完全发挥六丁六甲的真正实力。
    相比那通天彻地,满身流转神曦的形态,新出现丁酉神与甲申神仅有二丈三高。
    但见,
    甲申神头戴一顶铺霜耀日盔,上撒着一把青缨,身穿一副钓嵌梅榆叶甲,系一条红绒打就勒甲条,前后兽面掩心。
    手中金精刚宝铦形似铁锨,铦刃锋利无比,几乎无物不能切。
    单论锋利度,应该与甲子神的劈山破岳斧不相伯仲。
    只不过甲子神斧重且沉,适合劈砍,金精刚宝铦则短且尖,使起来与剑类似,又与剑有所不同。
    甲申神与甲子神、甲戌等六甲神将一脉相传,都是冲锋战将类型的兵种,徐清没有太多关注。
    届时遇到妖邪,放出来便能战力如何。
    而丁酉神容色艳艳,姿态绰约。
    丁香结子芙蓉涤,不系明珠系宝刀。
    腰间龙雀刀环哐啷作响,手持一柄飞走雷电弩,电光四溅。
    徐清目光落在丁酉神手中的飞走雷电弩。
    整把弩呈暗沉的玄黑色泽,弓弦处没有架箭矢,只有一缕蓝色的电光在闪耀不停。
    这缕电光便是丁酉神的飞走雷电弩的箭矢。
    通过与丁酉神冥冥中的联系,徐清大致了解这一支雷电飞矢的威力有多大,而且射程极远,没有一般弩射距短的问题,几乎可以媲美剑修的飞剑。
    只不过只能直来直去。
    变化远不足飞剑。
    严格来说,丁酉神是他能召唤驱使的,第一尊拥有远程攻击的本命护法神。
    虽然对本命护法神而言,没有什么近战远程的说法。
    不过从六丁六甲所配备的武器来看,徐清可以将六丁六甲划分不同的兵种。
    比如六甲神尽皆是冲锋陷阵的猛将,而六丁神则更多是辅助、协助的角色,弥补六甲神在战斗上的不足。
    徐清目光转过丁酉神和甲申神,重新打量甲子神等四尊本命护法神。
    上一次突破,除了数量的增加、体型的增大,本命护法神还掌握了堪比法器的武器,没理由这次没有新的变化出现。
    仔细观察下。
    徐清发现每一个本命护法神腰间多了块绘有某种动物的令牌。
    “这是.坐骑?还是灵宠?”徐清心念一动。
    甲子神取下悬挂在腰间的令牌,往空中一扔。
    光芒流转,一只纯白如雪的老鼠骤然出现甲子神的肩头。
    “这是十二元辰?”
    十二元辰与六丁六甲有脱不开的关系。
    本身六丁六甲对应的就是十二种生肖物种。
    徐清手一挥,甲子神肩头便麻溜地一窜,来到他掌心。
    这白鼠与仲能鼠有些类似,毛色雪白不染尘埃,看上去十分喜人。
    白鼠讨好地磨蹭徐清掌心,而后张嘴一吐,吐出一锭黄金。
    “这是.吐宝鼠?”
    徐清捏起那锭黄金,并非幻术,也非虚假造物,而是实实在在的黄金。
    民间常有言,“仓鼠有余粮”。
    家中富余者,往往鼠多,因此鼠往往与财富有关,是作为“财富”的一种象征。
    另外五尊本命护法神同样如此,腰间悬挂的令牌都能召唤出对应的灵兽,并且灵兽各自具备一种能力。
    比如甲戌的两头黑白灵犬。
    狗是司风之神,擅长扬风和止风,甲戌的两头黑白灵犬,黑犬扬风,白犬止风。
    有这两犬在,风法对于徐清几乎没什么作用。
    加上灵犬擅长追踪,又是一大臂助。
    徐清目光闪烁异样,喃喃自语:
    “这一次突破,六丁六甲多了可以役使的对应灵兽,战力没有叠加太多,但应变能力大大增加。”
    而且徐清尝试单独召唤出本命护法神对应的灵兽,结果是可行的。
    这意味着六丁六甲不仅仅能在战斗上起作用,很多方面也能帮助到他。
    徐清觉得六丁六甲这次的变化更符合他的胃口。
    本命护法神的战力提高再高也有限,毕竟五境和六境的天堑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该离开了。”
    徐清眺望淮安的方向。
    出来几个月,倒是有些想念家里了。
    帝京城这里的重建、博弈和斗争,他不打算参与进去。
    至于宗坛被大盛太祖圣旨镇封的事,二师姐静清正与北极驱邪院、皇室积极沟通,试图寻找方法破除大盛太祖的圣旨。
    这事一时半会没有定论,有二师姐静清在这里就行。
    徐清主意定下,出门去寻找李平安。
    李平安此时正具现出先祖法相协助帝京城的重建工作。
    上次开国文臣武将显世,其中便有李家的先祖。
    那位李家先祖给与了李平安几分馈赠,使得他如今施展先祖法相几乎没有多大的限制。
    因此他才能这么肆意,敢把先祖法相用来搬砖。
    就是有点孝了。先祖法相,顾名思义是借先祖神意和血脉凝聚而成,某种程度能代表着先祖。
    “李平安,我准备回淮安了,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回去?”
    “你要回淮安了?”李平安扔下手头的工作,“我当然是跟你回去啊,我是因为你才来的帝京城,自然跟着你回去!”
    “那就走吧。”
    “这么着急?”
    “该回去了。”
    “也对喔,可惜今年帝京城注定没有一个好年能过了。”李平安环视四周,神色落寞。
    徐清也沉默下来。
    他刚才只顾着自己回去团圆,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微微一叹气,世事洪流,众生如蝼蚁,每一点波澜都是不可承受之重。
    在远处,一个满头白,拄着拐杖的人影看着满目疮痍的场景,不禁泪流满面,悔恨、痛苦、愁苦和不甘等种种情绪在眼底交织流淌,让他痛不欲生。
    徐清若有所觉。
    抬眸看向那位权倾一朝的杨公。
    不知对方此时看着这一幕,心中是悔多呢,还是不甘多呢?
    若打造圣皇的计划真的成功,大盛上下拥有一个绝对的、智慧的、心向百姓的领袖,延续永世王朝或许真不是梦。
    可惜
    历史已经确定。
    徐清收回目光,没有上去打扰。
    对方已经时日无多,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煎熬,又何必再往他心头上撒盐。
    是非功过,自有史书和后人评价。
    “走吧,这事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一人之力在这样的变故中太过微薄了。
    除非能够登顶,能够做到一言而成天下法的地步。
    好在在天蓬等人的推动下,大盛将会开启国库,取出各种天材地宝,为帝京城那些元气大损的百姓补回元气。
    当然,那些已经死去的人无法复生。
    接下来帝京城应该家家缟素,哀声遍野。
    “嗯。”李平安也知道他们待在这里的作用并不大。
    徐清随后带着李平安、白了了跟北极驱邪院、白云观等人辞别。
    “不送送我们这位巡查使?”被紧急召回的中斗星君裴筠璇看向天蓬,“这次全赖这位巡查使揽狂澜于既倒啊。他是首功之臣。”
    “我们还会见面的。”天蓬收起手中书信,头也不抬地应道。
    裴筠璇陡地转变话头:“那个麒麟可信吗?”
    “他终归是皇子,身上流着的是祝家的血。”天蓬没有正面回答,“上次他斩蛟龙登神,却也用四海龙宫转移了各国的视线。”
    “这次他还是会帮忙的。”
    “最好是这样。”裴筠璇不置可否,“我先去忙了。”
    “这次事件责任不在你,所以你不必自责了,不必损耗修为去弥补。”
    裴筠璇沉默着一言不发。
    这次她被调虎离山,本身有失职的嫌疑,即便没有人会因此怪罪于她,但是裴筠璇依旧深感自责。
    墨云驰掠过天际,将一朵朵白云抛在身后。
    不远处,一座巨大且热闹的城市轮廓已经隐隐在望。
    “都恢复了啊。”
    徐清看着车水马龙,人流交织的城池,心中感慨。
    淮安城经历过上次洪泽湖君走江,水淹一城,虽没有帝京城那般满城尽毁,但也好不了哪里去。
    没想到他出去这一趟,淮安就已经恢复到了之前的水平。
    修者的力量在里面起到了非常巨大的力量。
    就像李平安拿先祖法相去搬砖,效率惊人。
    徐清在城外按落云头,通过城门进入到城内。
    “我要回家,你去哪里?”
    “我也先回一趟家吧,先祖的馈赠这事我得跟我爹娘说一声。”
    “好,那就在这里告别吧。”
    李平安返回李府,徐清带着白了了回到徐府。
    门口依旧提着两张“非请勿入符”,在察觉到人出现在门口,符上简笔画作的神灵睁开双眸,转动眼珠子,扫视着徐清和白了了。
    一旦有人敲门后,徐家人不愿外人进府,有胆敢硬闯的,这两张符就会给硬闯者一个深刻的教训。
    不过这符是徐清画的,自然不会出现这种问题。
    在辨认出徐清的气息后,符上的神灵重新闭上眼睛,并自动打开了大门。
    大门打开的瞬间,门口窜出了个身影,是刑叔。
    “是道长啊!”刑叔放下戒备,抱拳道。
    “刑叔辛苦了。”
    刑叔在徐府里兼任护院和门房,家里的安全都系于他一身。
    “有什么辛苦的,每日无所事事,比军中不知好多少,我都快闲得发慌了。”刑叔摆摆手。
    “闲说明没事啊。”徐清笑着应和道。
    大堂中听到动静的徐父徐母出来查看,见到是徐清,当即一脸高兴地扑上来。
    “三儿,你回来了啊。”徐母刘芳在徐清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好像在查看他有没有缺块肉,“你看看,都瘦了。”
    徐清苦笑不得。
    他是修者,怎么可能会瘦。
    不过为人娘亲的都是这个样子,徐清只笑着对徐父徐母说道:
    “爹、娘,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母刘芳高兴地合不拢嘴,“等下娘做顿好吃的,给你补补。”
    “好。”
    徐清没回来前,徐母刘芳本来想将就应付一顿,但既然徐清回来了,那就不能将就。
    她亲自下厨,好一顿忙活,弄了一大桌子菜,还把老大和老二叫回来。
    餐桌上,徐清把帝京城发生的事捡一点跟家里人说。
    当然报喜不报忧,只说自己幸运突破,不说过程的危险和艰辛。
    “三儿,这么说的话,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开始云游天下了。”老二徐槐了解过不少道家的修行。
    知道道门第四境炼神境大多会下山云游天下,不是那种几个月的云游,而是几年乃至几十年的云游,去见天地见众生,以天地的壮美壮阔和红尘的万丈波澜砥砺性魂。
    徐母刘芳一听这话连忙竖起耳朵。
    “暂时还不到那个时候。”徐清笑着摇头。
    正常第四境道修确实该如此。
    只不过徐清另有际遇,他借助了祖师一缕性灵的力量,同时也获得了不少祖师的经历感悟。
    所以他才会说这次所获颇丰。
    之后他安心在山门中待个几年,消化这段时间的收获,具体能走到哪一步不好说,但最起码炼神境前期不用担心。(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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