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才人?的状态看得人?心里发寒。
    尤其?是那?双红彤彤的眼睛,早就没有任何理智可言,只剩下疯狂和惊恐。
    众人?之前都见过发疯的樱桃,但那?时候樱桃只是一门心思认为自己是红香,只是为了“伸冤”而来,她没有发狂嘶吼,也没有胡言乱语,状态看起来并?没有邢才人?这般癫狂。
    当时的“红香”是有理智的,能清晰说出自己的“诉求”,而此刻,邢才人?是在彻底发狂。
    她只是不停重复鬼要害她性命,根本无法?沟通。
    鬼在何处,鬼又是谁,鬼又为何害她。
    邢才人?短短几句话,就引出了无限遐思。
    沈初宜眸色微深,德妃也冷笑一声?:“胡言乱语。”
    她冷冷看着邢才人?,说出来的话十分冷漠。
    “邢才人?,你会这样害怕,难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
    “毕竟,你之前装神?弄鬼,做了那?样的恶事,难怪会夜不能寐,这都是上苍对你的惩罚。”
    德妃这话说得十分犀利。
    虽然?有些过分冷酷,可道理却的确是这个道理。
    然?而这话只有他们这些外人?能听懂,作为被人?关注的邢才人?,却似乎一句话都没有听进心里去。
    她的心早就已经沉浸在迷雾之中了。
    她只是神?神?叨叨地到处乱看,那?双通红的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地转,看得人?毛骨悚然?。
    “有人?要害我,夜里老有人?跟我说话,”她忽然?神?神?秘秘地对身边的巧圆说,“是个小?姑娘,脸很白的小?姑娘。”
    邢才人?说着,就开始模仿起来。
    她忽然?裂开嘴,瞪着眼睛冷笑:“你快死了。”
    她声?音尖细,同平日里的说话声?音大相?径庭,有一种诡异的稚嫩。
    “你快死了,你快死了,你快死了。”
    邢才人?这样说着,忽然?大声?笑了起来。
    “我快死了。”
    眼泪顺着她红彤彤的眼睛滑落,疯癫又可怜。
    人?一旦到了这个地步,就再也没体面可以维持了。
    沈初宜此刻才注意到,邢才人?身上的外衫都有些脏了,袖子因为被绑在绢丝中,皱皱巴巴的很是凌乱。
    她的右手一直发狠地扣着左手的指甲,把原本整齐圆润的指甲扣得血迹斑斑,参差不齐。
    这同以前整齐雅致的邢才人?大相?径庭。
    沈初宜蹙起眉头,正要开口,就听到恭睿太后冷冷开口:“你的意思是,有人?要害你?”
    “这个人?装神?弄鬼,就是为了让你发疯?”
    邢才人?哭嚎这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个。
    不过因其?疯癫,交流十分困难,恭睿太后问的问题她根
    本就没有回答,似乎也完全没有听见。
    她只自顾自喃喃自语,根本不搭理旁人?。
    倒是邢才人?身边的巧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太后娘娘,我们小?主以前真不是这般性子,也绝对不会做出装神?弄鬼的事情,这里面肯定有蹊跷。”
    “还请娘娘详查,给我们才人?一条活路吧。”
    巧圆一边说着,一边嘭嘭嘭给恭睿太后磕了三?个头,再起身时额头红了一片。
    如此看来,倒也还算忠心。
    之前碧云宫八哥之事,邢才人?一力承当下来,她只承认八哥是自己放的,她身边的宫人?们皆不知情。
    如此,倒是把冷新枝和巧圆都保了下来。
    也难怪两人?对她这么?忠心耿耿。
    方才进来寝殿“照顾”邢才人?的两名姑姑都是尚宫局的人?,其?中一名瞧着年?岁渐长,满脸和气,听胡掌殿叫她陈姑姑。
    这位陈姑姑听到这话,不由有些欲言又止。
    恭睿太后冷冷看她一眼:“陈姑姑,有话就说,邢才人?性命攸关,不必藏着掖着。”
    陈姑姑哆嗦了一下,她脸上冷汗直流,声?音也带着三?分颤抖。
    “太后娘娘,奴婢不敢讲。”
    恭睿太后就道:“恕你无罪,说吧。”
    陈姑姑这才小?心翼翼看向在场众人?,目光在三?位妃娘娘身上飞快扫过,最后才落到恭睿太后的脚尖前。
    不敢再多看一眼。
    “回禀娘娘,奴婢以前在家中时,村里曾经发生过一样的事情,有一名妇人?也是忽然?发疯,怎么?也治不好?。”
    “当时族老请了当地有名的百晓生,在其?家中翻找,才终于发现端倪。”
    陈姑姑说到这里,她咽了口唾沫,最终还是狠心开口:“当时在那?妇人?家中,发现一个绢布人?偶。”
    “也就是说,那?妇人?之所以会发疯……是有人?给她……”
    陈姑姑闭了闭眼睛,最后才小声开口:“下蛊。”
    下蛊这两个字说出口,众人?的神?情都变了。
    年?轻的宫人们都忍不住惊呼出声?:“什么??”
    贤妃也蹙起眉头,她看向恭睿太后:“太后娘娘,您看这……”
    恭睿太后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才看向陈姑姑。
    “你仔细说说,如何下蛊?难道这荷风宫也有绢布人?偶?”
    还不等陈姑姑继续说,巧圆就哭嚎着开口:“难怪,若是下蛊,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难怪小?主总说有白面小?姑娘同她说话,原来是被人?下蛊,迷惑了神?志。”
    那?陈姑姑神?情又变了。
    “太后娘娘,若是按照这位宫女的说法?,邢才人?所中的巫蛊之术恐怕没这么?简单,可能是草蛊人?,就是用上好?的丝绢做成小?人?,上面有被咒者的生辰八字,会让被咒着病入膏肓,心迷神?失。”
    “跟奴婢村中妇人?的病症是一样的。”
    也就是说,有人?故意谋害邢才人?,给她扎了小?人?。
    恭睿太后轻轻敲了一下圈椅的扶手,抬眸看向那?名陈姑姑。
    “陈璧,你也是尚宫局的老人?了,哀家记得你入宫也已经有十五个年?头。”
    名叫陈璧的姑姑躬身行礼:“是,太后娘娘所言甚是。”
    她的名字很好?听,暗合静影沉璧之意,生得也还算清秀,即便上了年?纪,依稀也能看到年?轻时娟丽的模样。
    程尚宫为人?刻板严肃,对手下的姑姑们一向管束极严,若她在场,断不会让陈姑姑说这些怪力乱神?的事情。
    尤其?巫蛊之术,整个大楚严明禁止,坊间百姓都不敢随意而为,更?何况是长信宫中了。
    可偏偏,今日陈姑姑就提到了巫蛊之术。
    虽然?有些吃惊与她的大胆,但陈姑姑的话的确给众人?提供了新思路。
    在她开口之前,沈初宜也以为是禁药或者本身邢才人?就有病症,并?没有往巫蛊之术方向上来猜想?。
    宫里行巫蛊之术,从来都不会有好?下场。
    久而久之,也就很少有人?提及了,甚至许多人?都不知巫蛊之术究竟为何,要如何实行才能诅咒仇人?。
    只不过隐约听说过几句,仅此而已。
    陈姑姑见众人?神?情严肃,忙对恭睿太后行礼,态度非常忐忑:“太后娘娘,是奴婢思虑过重,还请太后娘娘责罚。”
    恭睿太后却道:“你既然?都开口了,断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你是宫里的老人?了,应该知道宫规为何。”
    陈姑姑神?情微变,却还是坚持到:“奴婢还是认为,应该就是草蛊人?作祟,邢才人?应该是被下了蛊,才性情大变,疯癫成魔。”
    恭睿太后见满宫的年?轻宫女都面色煞白,冷汗直流,就知道陈姑姑三?言两语几句话,扰乱了这些宫女的心神?。
    原本邢才人?若只是生病,即便是疯病,只要人?是好?的,就没有大碍。
    可如今荷风宫若是真有草蛊人?,如实邢才人?真被害得没了性命,那?下一个会不会轮到她们?
    她们不过只是宫里最不起眼的宫婢,不会有人?为他们操心,也不会有太医努力为他们医治。
    思及此,众人?的神?色都很难看。
    恭睿太后冷冷哼了一声?,却道:“既然?陈姑姑这样说,胡掌殿,你带领几名敬安宫的宫女,仔细搜索荷风宫。”
    “陈璧,若真有草蛊人?,那?一定就在荷风宫中,对吗?”
    陈姑姑躬身见礼:“娘娘所言甚是。”
    恭睿太后面容凌厉:“胡掌殿,搜宫。”
    随着恭睿太后一声?令下,数名宫人?鱼贯而出,跟着胡掌殿先在西配殿中搜寻起来。
    西配殿的东西几乎是一目了然?的。
    因为桌上和博古架上没有任何摆设,宫人?们只要搜索箱笼,柜子和抽屉即可,不需要浪费太多时间,很快就搜完了明间和稍间。
    就在宫人?搜宫的时候,邢才人?还在发疯。
    不过方才她太过用力,以至于精神?耗尽,这会儿她没有再继续嘶吼,只是歪斜在架子床上,嘴里念念有词。
    至于说的什么?,外人?是听不清的。
    沈初宜认真听了听,发现她说的是胡话,便没有继续听下去。
    她的思绪都落在了跪在床榻边的巧圆和陈姑姑身上。
    巧圆的表现,有些太过凑巧了。
    贤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觉得那?巧圆不太对劲,她低声?问:“审一审她?”
    沈初宜颔首,同恭睿太后低声?说了几句,才重新抬眸看向巧圆。
    “巧圆,你们小?主是何时开始无法?入睡的?在那?之前可有发生过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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