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总镖头,你这话是何意?”
    岳不群勃然色变,怒道:“你莫非以为岳某与那余沧海一般,都是为你林家的辟邪剑谱而来?”
    林震南忙说道:“岳掌门误会了!我怎会这般想!只是……唉,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辟邪剑谱在我手里,非但不是一件宝贝,反而是一个祸端。”
    “我福威镖局落得如此地步,皆是因此。如今我夫妻二人一身武艺被余沧海尽数废掉,就更护不住它,再将它留在手里,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将它献给岳掌门,既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自保,断没有其它念头。”
    岳不群神色稍缓,一脸正气道:“林总镖头若只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我既然撞见了此事,就不会坐视不理,我会派人将你们送到洛阳王家。有‘金刀无敌’王元霸王老爷子在,你们便可以安心了。”
    岳不群此人最重名声爱惜羽毛,别说他现在对辟邪剑谱只是稍感兴趣,就算是真的动了心,他也不可能当着石破天和岳灵珊的面收下,落一个施恩图报的名声。
    林平之眼睛一亮,正要开口说话。
    林夫人已经冲上前,将他一把抱进怀里,摸着他断掉的手指,痛哭流涕:“孩儿,我可怜的孩儿!”
    林平之有些尴尬:“娘,我已经没事了。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他素来要强,当着外人,尤其是当着岳灵珊的面,不想被母亲当成孩子对待。
    林平之想从林夫人怀里出来,却发现林夫人抱的极紧,刚要用上些力气,忽然察觉到林夫人正悄悄用手掐着他。
    林平之一愣,抬头望去,便见林夫人正拼命给他使着眼色,示意他不要说话。
    知人知面不知心!
    余沧海在没暴露狼子野心的时候,那也是德高望重名声在外的一派宗师,对他们送去的重礼看都不看一眼。
    但就为了辟邪剑谱,他装神弄鬼,一口气杀了福威镖局上百人,更将他们夫妻抓起来严刑逼供,哪还有半点前辈高人的样子!
    岳不群的名声比余沧海要好很多,说话做事更是漂漂亮亮,真好似一个急公好义的谦谦君子,一如他“君子剑”的绰号!
    但,天知道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一切是不是伪装出来的!
    林夫人不敢赌,林震南也不敢赌。
    从福建福州到河南洛阳数千里之遥,他们一家三口说是砧板上的肉毫不为过,岳不群有千万种办法不留痕迹的杀人夺宝!
    林震南吹捧道:“江湖上人人都说华山派掌门君子剑岳先生乃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有古君子之风。今日一见,方才知道这话半点也不假。岳掌门,这辟邪剑谱更该由你收下才是。”
    又说道:“不瞒岳掌门说,我们修炼的辟邪剑法其实并不是先祖父远图公所用的辟邪剑法。”
    岳不群一愣,旋即恍然大悟。
    难怪林远图当年一人一剑就能威震江湖,创下福威镖局这一片基业。
    其后代子孙同样修炼辟邪剑法,但却从未能靠着武功在江湖上闯下名头。
    他原本以为这是因为林家子孙不肖没能学到辟邪剑法精髓,如今才知道,此辟邪剑法竟然非彼辟邪剑法,难怪林震南林平之他们武功会如此稀疏寻常。
    岳灵珊忍不住插嘴道:“明明有厉害的功夫却不传下来,这是为何?”
    林平之也是一脸疑惑,他也是第一次得知此事。
    林震南摇头道:“不知道。我也从未见过真正的辟邪剑谱,不知道其中内容。但,我先祖父远图公曾留有遗训,凡我子孙,不得翻看,否则有无穷祸患。”
    岳灵珊“啊”的一声,满脸错愕不可思议:“不过是一门武功,它能有多厉害,还能造成无穷祸患?!”
    岳不群呵斥道:“珊儿,休要胡言乱语!”
    岳灵珊不服气:“我又没有说错!武功又没有善恶之分,他那辟邪剑法再厉害,又能造成多大祸患?”
    岳不群说道:“谁告诉你武功没有善恶之分?越是高深的武功,对心性要求越高,心性越契合,修炼的越快,同时也会对修炼者的心性产生影响。”
    “就比如魔教前教主任我行修炼的邪功吸星大法,可强夺别人内功为己用。你说他会不会为了修炼武功挑起江湖纷争滥杀无辜?杀得多了,会不会堕入魔道?”
    岳灵珊脱口说道:“爹,你的意思是林远图他……”
    “休要胡言乱语!”
    岳不群打断了岳灵珊的话,说道:“武功有善恶,但根本还在人心,只要能固守本心,便能不受外物影响。但,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又有几人?”
    目光不自觉地瞟了一眼石破天,继续说道:“远图公应该是怕后人经受不住诱惑堕入邪道,方才定下了这条祖训。”
    林平之、林夫人乃至是林震南都露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林震南道:“定然是这样。岳掌门,我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保住辟邪剑谱,为了避免它落入心怀不正之人的手里,还请岳掌门将它收下代为保管,也算是安了先祖父一番苦心。”
    岳不群看着林震南好一会儿,长叹一口气:“罢罢罢,既然林总镖头这般说了,我便暂且替你们保管。什么时候你觉得有能力保住这辟邪剑谱了,随时可以来华山取走。”
    林震南的根本目的是拿辟邪剑谱保命,对此自然是没有任何意见,催促道:“岳掌门,剑谱一事宜早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将它取来,免得夜长梦多。”
    岳不群这次没有拒绝。
    一行人当即出了福威镖局,朝着向阳巷林家老宅走去。
    林震南是福州城赫赫有名的人物,福威镖局闹鬼又是最近福州城中传的沸沸扬扬的一件大事。
    一路上不少百姓江湖人士都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也有少数胆大的上前问好。
    林震南没有说是青城派余沧海灭了福威镖局的人,只说是有仇家上门寻仇,又将岳不群仗义出手救下他们一事大肆宣扬。
    岳不群看出了林震南那点小心思,并没有戳破,反而是配合着林震南与这些江湖人士打了招呼。
    林震南顿时松了口气,岳不群愿意这么做,显然是没有动灭他们口的心思。
    穿过西大街来到安平坊,越过一座石桥,很快就到了向阳巷林家老宅。
    林家显然是有意隐瞒林家老宅的存在,不仅门上没有挂匾额,平日里也几乎不靠近这边,以至于门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院子里更是杂草丛生破败不堪。
    林震南在前引路,将众人领到了林家老宅西北角的一座佛堂。
    佛堂居中位置悬着一幅水墨画,画的是达摩老祖背面,自是描写他面壁九年的情状。
    靠西有个极旧的蒲团,桌上放着木鱼、钟磐,还有一叠佛经。
    林震南走到达摩祖师前,毕恭毕敬地磕了三个头,转身朝石破天说道:“令狐少侠,辟邪剑谱就在达摩祖师右手食指指向的房顶,还请你上去一趟,将它取下来。”
    话音未落,佛堂窗户“砰”的一声四分五裂,一道身影蹿了进来,朝着房顶直扑过去。
    正是先前逃走的余沧海!
    余沧海逃出福威镖局之后,并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而是躲在了暗处,只等岳不群去取辟邪剑谱的时候,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抢了就跑。
    岳不群没料到余沧海竟然还敢去而复返,但他反应也是极快,脸上紫气涌动,直接一掌朝着余沧海身前拍去。
    余沧海若是继续往前冲,就必然会被他这一掌打在身上,到时候别说是辟邪剑谱了,他自己都要留下来!
    余沧海自然是清楚这些,纵然心里有再多不愿,也不得不将身子一扭,避过了这一掌,右脚往墙壁上一点,就要再次扑上前去。
    但,也就是这一瞬间的耽搁。
    石破天已经先他一步到了房梁上。
    嗖!
    余沧海反手一甩,一根半个手掌大小如鸟喙般的青色铁椎朝着石破天身前打去,正是青城派的独门暗器青蜂钉。
    石破天忙将身子往后一闪,躲了开。
    余沧海也使了个心思,青蜂钉并非是钉头朝前,而是钉尾在前,嘭的一声将那一片的房瓦都打得粉碎。
    一团红色的影子伴随着泥沙尘土从屋顶破洞中飘了下来,却是一件和尚所穿的袈裟。
    阳光穿过破开了的窗户,照在袈裟上,上面写满了无数小字。
    辟邪剑谱!
    余沧海两眼放光,纵身就要去抢,但岳不群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青城派武功以轻功身法见长,打不过的时候还都能逃走,但如今余沧海一心想要夺得辟邪剑谱,身法的优势也就荡然无存。
    “给老子让开!”余沧海大喝一声,施展出摧心掌,要将岳不群逼退。
    岳不群神色淡然,大袖一甩,一掌迎了上去,脸上紫气涌动,显然是用上了紫霞神功。
    嘭!
    两掌相碰,僵持在了半空当中。
    但,这僵持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时间!
    余沧海只觉得一股浩瀚真气席卷,初发时若有若无,绵如云霞,蓄劲极韧,铺天盖地,势不可当,直接倒飞了出去。
    半空中翻了数个筋斗,才勉强卸了力,站稳了身形。
    只是先前在石破天处受的内伤再次加重,喉咙里泛起一阵血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余沧海自觉动作十分隐蔽,没人发现。
    却不知道紫霞神功有提升五感六觉的功效。
    岳不群将他的小动作看的一清二楚,心中大定,也不着急了,说道:“余观主,辟邪剑谱乃是林家先祖林远图留下来的武功,你不专心修炼自家青城派的武功,反觊觎别人家的武功,传出去不怕令天下人耻笑吗?”
    “岳不群,龟儿子,我日你先人!你说老子觊觎辟邪剑谱,你个龟儿子难道不也是!”
    余沧海咬牙切齿,如泼皮无赖般破口大骂起来。
    他为了辟邪剑谱,图谋了几十年,结果到头来被岳不群给摘了桃子,心中恨到了极点。
    这也是他受了伤却不愿离开的原因。
    石破天和岳灵珊的注意力都在与余沧海交手的岳不群身上,林震南夫妇武功尽失。
    反倒是让林平之这个愣头青冲上前去,一把接住了袈裟,目光飞快看了起来。
    岳不群说武功有善恶之分,会影响心性,只有心性坚定之人方可不受影响。
    林震南说林家祖训,子孙后代不得翻看辟邪剑谱。
    但在林平之看来,我就是那个心性坚定不会步入邪道之人!
    先祖远图公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定能够做到!
    但,他只看了一眼,就面色大变,失声叫道:“欲、欲练此功,必先自宫?!这、怎么可能!”
    整个佛堂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唰的一下子朝林平之望了过去,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唯有石破天不明白自宫的含义,一脸茫然懵懂。
    林震南回过神来,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将袈裟夺了过来,目光一扫,赫然看见了那写在最前面“欲练此功,必先自宫”八个大字,脸色一阵变幻。
    他不敢置信这是真的,但又恍然明白过来,曾祖林远图为什么要留下祖训不许后代子孙翻看。
    林家素来都是一脉单传,这一刀割下去,那就是断子绝孙的结果!
    余沧海愣了半晌,哈哈大笑起来,满脸畅快得意:“岳不群,岳掌门!这辟邪剑谱现在归你了,你倒是快些练啊!”
    岳不群心中同样十分震惊,但面上却是不露半点声色,淡淡说道:“余观主,一直觊觎辟邪剑谱的是你,诬陷我觊觎辟邪剑谱的也是你。我华山派自有传世武功,岳某从没想过更换门庭。”
    “倒是余观主你,我看你心魔已深,若不能尽快化解,这一身武功怕是再难寸进。”
    余沧海面色一变,却也清楚岳不群说的是真话。
    他对自己一身武学根基已经产生动摇怀疑,除非是能破而后立,否则能否维持住如今这一身武功都难说。
    岳不群望向了林震南,问道:“林总镖头,这辟邪剑谱你打算如何处理?”
    林震南没有丝毫犹豫:“全凭岳掌门做主。”
    如果说他先前对自家的辟邪剑谱抱有一丝幻想,心里也抱怨过曾祖为何不让他们修炼真正的辟邪剑法。
    但到了此时,这一切都已经荡然无存!
    与断子绝孙比起来,这辟邪剑谱屁都不算!
    岳不群只沉吟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大义凛然地说道:“此等练功之法,实悖人伦。不若将它在这佛庙当中烧了,免得流传出去,再生出祸端。”
    众人神情各异。
    石破天听不懂什么叫实悖人伦,但从众人的神色来看,师父应该是做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岳灵珊觉得理所应当,自己父亲不这么做才奇怪。
    林震南夫妇钦佩之余,又有些惭愧,只觉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林平之还没从“要练此功必先自宫”的打击中回过神来,没有经历过家破人亡的他,再想练武变强,脑袋里面也不会有自宫这个选项。
    余沧海则是不信。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他不信岳不群舍得将《辟邪剑谱》烧掉!
    但,他显然低估了名声在岳不群这个好名之人心中的重要性。
    尤其是对此时的岳不群来说,他自觉练成了紫霞神功之后,已经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不弱于五岳盟主左冷禅。
    自家徒弟一颗赤子之心,先天内功圣体,日后……
    不,现在就已经足以威震一方!
    华山派未来一片光明,必定会发扬光大!
    他也会名垂青史,受华山后辈们代代香火供奉!
    这种情况下,他自然不许自己身上有什么污点。
    岳不群见林震南没有意见,直接取出火折子,当着众人的面将袈裟点燃,烧成了一片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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