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岁杪默默看完,拿到放在窗边的火折子。
    毫不犹豫地将其点燃,直至看到它化为灰烬。
    哥哥和弟弟妹妹们已经确认就在京城了。
    程岁杪通过陆怀茵联系到了林澍,让他帮忙联系隋雾最终总算从隋雾那里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放心了。
    既然确认了家人的去处,最起码程岁杪知道自己从陆府脱身后该往哪儿去了。
    林澍传来的消息不止那些。
    隋雾还让林澍转告他,陆岌心思深沉,背后牵连甚广,让程岁杪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暂时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乖乖待在他身边,等自己解决了手头的事,就回芸城来帮他脱困。
    程岁杪得到了自己最想知道的消息,其他的一切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况且他没觉得自己小时候对隋雾的恩情比天大,虽然按照林澍的说法,他被陆岌看到、设计、被迫入局,都跟隋雾有关系,程岁杪也没有责怪隋雾的意思。
    若是隋雾能选,相信他也不愿意自己这个无辜的人被牵连其中。
    何况隋雾一开始确实是想救他的,只是时也命也,阴差阳错罢了。
    程岁杪只需要确定家人此刻究竟在何处就好了,他就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四月,草长莺飞。
    陆家四姑娘路怀荟出嫁,全家上下都很热闹。
    安苑也不例外,小子们小丫头们都想讨个好彩头,落下些赏钱,一个个的也都起了玩心。
    王家的宅院在西边,除了未出阁的陆怀茵,其他几位少爷都跟着吹吹打打的队伍一起送嫁。
    陆岌没有骑马,坐车坠在最后面。
    程岁杪跟他在一起,撩起车帘往外看。
    陆岌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何处,笑了笑,问他:“你是想骑马了?”
    程岁杪放下帘子回头,也没说究竟是想还是不想。
    不答反问:“少爷会骑马吗?”
    “没学过。”
    陆岌问他:“你怎么会骑马的?”
    “小时候哥哥教我的,也算不上教,多摔几次就掌握技巧了。”
    陆岌不再说话,弯了弯唇,然后撩起帘子看着他那侧外面的热闹。
    程岁杪也撩起帘子,却意外看到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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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8章 司贤
    他心里一惊,却担心被陆岌看出端倪,刻意多停留了一会儿,望了望别处,才百无聊赖地收了手放下帘子。
    后脑连着脖子一起僵硬着,陆岌似乎对他的变化一无所知。
    程岁杪不敢掉以轻心,想刻意放轻呼吸,又担心这样太明显。
    “你可曾幻想过自己会娶一个什么样的女子为妻?”
    程岁杪眼皮一跳:“什……什么?”
    他下意识怀疑眼前问出这个问题的人不是陆岌,陆岌不太可能问他这样的问题,陆岌其实在某些方便,有些……不,是很小心眼。
    “不敢说是担心我会生气?”
    陆岌笑笑,“反正你今生和我在一起,是不会有娶妻的机会的,聊聊也无妨。”
    程岁杪想了想,还是不敢说实话,陆岌翻旧账也很厉害。
    他摇头:“自从我二姐被人害死,我就觉得夫妻感情不靠谱。人总是喜新厌旧的。爱她时视若珍宝,厌她时弃如敝履。”
    陆岌默了默,握住了程岁杪放在腿上的手。
    “我不会对你那样,你可以相信我。”
    程岁杪很想做出一副感动得不得了的样子,可是心里却十分不是滋味。
    他很艰难地对陆岌笑了下:“我知道,少爷当然和我二姐夫不一样,你不是那样的人。”
    陆岌看着他浅笑着,并不言语,一双眸子深远幽静,像要把他的灵魂吸纳进去。
    不多时,马车停下,外面的人说“到了”。
    程岁杪彼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这么一激灵,醒了,撩开帘子往外看。
    “我们最后出去,先等等。”
    程岁杪点了点头,却一直在装作不经意间看着外面。
    实际上,他是想看看还会不会看到刚才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人,程岁杪记得很清楚,二皇子,司贤。
    程岁杪曾在隋雾的私宅见过司贤,虽然那时候看起来他和隋雾是私下往来,隋雾却没有瞒过他,那么在芸城看到他也不稀奇。
    稀奇的是——
    他在司贤手里看到了一个东西,一块玉佩,和当日他和陆岌初遇时,陆岌身上佩戴的那枚一模一样。
    司贤应该没看到他,所以这是个局的可能性不是很大?
    而且程岁杪不明白,如果真的是个局,司贤拿着陆岌的玉佩专门要引他入局,这可能吗?
    程岁杪身上最大的价值是他幼时救过隋雾,隋雾感恩,所以对他有些情谊。
    可隋雾现在不在这里,陆岌将他留在身边姑且还能理解为暂时按兵不动,待来日隋雾回来,他或许能派上用场。
    但跟皇子有关的事,让他牵扯进去,有什么意义呢?
    程岁杪实在不明白。
    而且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司贤和陆岌有关。
    但静下来想一想,这样的话很多事情就能解释了。
    不……
    还是一团乱麻。
    最初程岁杪想过的,司贤和隋雾有关,程岁杪和隋雾有关,林澍也说过陆岌找上他就是因为隋雾的关系,所以他猜测过,说不定和朝堂,或者和二皇子有关。
    但如果二皇子手上的那枚玉佩真的是陆岌的东西,证明陆岌和二皇子是相识的,那还需要他做什么?有没有可能他们是在自己出现以后才认识的?
    程岁杪有点儿烦,但很快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其实陆岌认识谁不认识谁都不打紧。
    你要做什么,已经想得很清楚了不是吗?
    再说那枚玉佩也不一定就是陆岌的东西。
    当时他离得太远了,看不真切也是有的。
    整理好心情,程岁杪安安静静跟在陆岌身后参加喜宴。
    秦婧北今日送女儿出门哭个不停。
    原本陆怀荟是没有哭的,被母亲惹出了眼泪。
    在夫家拜堂的时候还能看到她是不是耸动一下的肩膀。
    程岁杪不由自主想到了自己已经殒命的二姐。
    周围其他人都是喜庆热闹的样子,程岁杪觉得自己融不进去,他心里装着的事情太多了。
    他发现自己有点儿舍不得陆岌,可是陆岌这个人太复杂,他接触的世界也太复杂了。
    程岁杪只想找到家人,和他们在一起,远离这一切,包括陆岌这个人。
    入席后,陆岌身子侧了下,程岁杪立刻附耳上前。
    “去吃点东西,不用守着我,你肯定饿了,出门前木团他们都吃了东西,你没吃。”
    程岁杪没想到陆岌注意到了这个,今日特殊,所有人都起得很早,场面有些混乱。
    他本想摇头,偏头看到了陆岌漆黑纤长的睫毛,如玉一般洁白细腻的侧脸。
    虽然看不到他的眼睛,程岁杪也能想象到此时此刻陆岌会有怎样的眼神。
    “少爷。”
    陆岌转过头来看向他:“嗯?”
    是这样的眼神,他猜对了。
    有耐心的,沉静如水的,带着点点星光一样的笑意的眼神,让程岁杪错觉自己对陆岌来说是很重要的存在,和隋雾无关。
    “那你照顾好自己。”
    陆岌忍俊不禁:“有三哥在,而且木团木圆也在,不用担心,去吧。”
    程岁杪下去了。
    他自然不能入席,但有给下人专门准备的吃食,就是为了犒劳早起粒米未进一直在忙碌的人。
    不过程岁杪没去吃东西,他在人头涌动的宴席上寻找一个人影。
    很快,对方也看到了他,两人简单对视一眼,定了个方向,各自走开。
    “你怎么还没拿到自己的籍契?”
    林澍看起来有些着急:“脱不了奴籍,再被抓回来,你是会被关进大牢的。”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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