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送节令物回来,素娥其实也有些心烦意乱。所以第二天传闻发酵更厉害时,她只想隔绝那些闲言碎语,让自己能不受干扰地想想这件事...找一件是做,更像是她在给自己找个把头埋进去的沙子。
    素娥就专心专意地做折扇,用造型刀拉小骨。到底是尚功局,总有做竹器的时候,也需要拉篾片,所以造型刀这种东西也是有的。素娥到人家的地方借用一下,小半天的功夫才把一把折扇要用的小骨和边骨拉好。
    这还是她这辈子手工活儿大有进步(毕竟是司珍司宫女),而且并没有精益求精的结果。不然以她的熟练度,要做好这些,一两天是少不了的...然后她还借了人家烤竹子的地方烤了一下边骨塑形。
    边骨一般要求是中间微微鼓起的弧形,这样扇子合起来后就很好看。不过这其实很难做到,要达到理想效果,不仅仅是边骨需要塑形,对小骨的厚薄、扇面的处理都有要求。所以很多折扇,即使是手工折扇也难完满。
    大多新折扇制成后会用线绑,以期用这种后期塑形的方式让扇子呈现出理想状态。
    只不过大多数时候效果一般,一开始还行,后来扇子慢慢就‘恢复’了。
    ......
    做完了这些,素娥就带着扇骨回司珍司,准备给扇骨钻孔和打磨。这就属于是素娥现如今的专业领域了,她在司珍司学的时珠翠作,童子功就是各种钻孔和打磨。当时做这些主要是对付珠玉的,现在拿来对付竹骨当然是手到擒来。
    素娥轻巧地拿了一把锯弓子,就准备去打孔——用金刚石的钻头给竹骨钻眼,这也算是杀鸡用牛刀了吧。
    “素娥这是要给什么穿眼儿呢?”有人见素娥拿工具,便阴阳怪气地道:“都说你如今要有大造化了,还做这样的活儿?怎不叫个小宫女替你做了?”
    旁边一人就道:“什么造化?该不会是有人自己说的吧...若真有造化,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也没听说有什么安排呢!”
    素娥没回答,只是去默默做自己的事...不是她性格软弱,她一直以来在司珍司算是比较好说话的,但也要看是什么事。大家都知道的,平常小事她都好商量,行事也大气。但如果是要找她的茬儿,她是绝不会纵容那些人的。
    因为她看穿了,宫廷里的祥和只是一面,其也有人吃人,相当残忍的一面。你以为自己是在做好人、息事宁人、以和为贵,在别人眼里说不定就是软弱好欺负了。而柿子捡软的捏,这个道理谁都懂!
    欺软怕硬乃是人之天性呢!
    素娥如今一言不发避开,更多还是因为当下好多人都和这两个宫女差不多心绪,她和她们争什么呢?要怎么争得赢——她们的心思,说起来不过是我们原本都是一样的宫里奴婢,怎么你一下就要到我们头上去了?
    若素娥真的和她们地位天差地别了,她们倒不会这样。就是现在这样,还没有不一样,但要变得不一样了...最容易引来这些言语。
    宫廷就是这样的,最容易有两种眼病,一种是势利眼,另一种是红眼病。只要一个人有一点点的好,大家都会争相奉承,围拢过来。而与此同时,任何超出原本地位的可能性,也会引来极大的嫉妒。
    素娥既然躲开了,那两个宫女便以为她怕了,说话越发大声,似乎是生怕走开的素娥听不到一样。直到有两个内宦来了司珍司,寻了女官问道:“谁是高姑娘?昨日往清辉殿送过东西的高姑娘...官家口谕,叫高姑娘去画院伴驾呢!”
    第30章 宫廷岁月030
    素娥慢慢站起身来, 两个内宦见到她,确认她是‘高姑娘’后,便笑着说:“高姑娘可要收拾一番?”
    未免面圣‘不敬’, 素娥借了司珍司一面铜镜照了照。她今天梳着双鬟髻, 发鬟并无一点儿塌软, 但也有一些小碎发落了下来。素娥便用随身携带的抿子蘸水给梳了上去, 然后才用清水洗脸,洗掉天热出的细汗和油渍。
    罗天香也很有眼色,拿来了上等的胭脂水粉。
    素娥没有拒绝,上次‘面圣’没有化妆不是问题, 因为那是偶遇, 所谓不知者无罪。而这次却是被叫去伴驾的, 还‘素面朝天’?如果不是虢国夫人那样受特殊对待的, 只会引来不满, 以为是‘性情张狂’‘轻慢尊者’吧。
    拿起一把粉刷,蘸了蘸白色妆粉, 素娥没有直接往脸上去(此时已经有和后世化妆刷、粉扑等类似的工具了)。而是轻轻抖了抖粉,清去多余的粉, 才缓缓地往脸上扑去——这是个很有技巧的活儿, 不是拍上去、压实在, 而是要让粉自己轻轻落在肌肤上。
    均匀而轻薄。
    此时再好的妆粉贴脸情况也远不如后世的普通粉底, 这就让女子化妆时必须得用按压地方式上粉,这样一来以此时妆粉的质地,妆面是没法轻薄的。然而偏偏此时的审美在经过唐末五代的浓妆艳抹后,倾向于‘薄妆’, 准确地说是‘重饰轻妆’。
    推崇的是首饰琳琅,但一张脸要干净(是相对于唐末五代的干净, 肯定和现代素颜妆,乃至正常妆面没法比的)。
    这很为难此时的女子,但所谓的‘美丽’就是这样的,为难的、少数人的才能备受推崇。
    素娥就属于少数毫不费力就能达到理想效果的人,因为她的皮肤实在是好过头了,所以‘吃得住粉’——素娥上辈子化妆时在化妆前也要做好保湿,不然也会浮粉、卡粉。然而这辈子,用着这么干的粉,居然还不会浮粉?
    她有时摸着这辈子的皮肤,自己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封建社会实在吃人,皇宫这种地方又不宜居,她会很感激这一切的。
    落下的细粉与其说是让素娥的脸更白、肤色更匀净了,还不如说是给她的加了一层哑光滤镜。粉白的底色下,生命力的血色自然地洇出来一些,黛色的是眉毛,红色的是嘴唇——素娥又给嘴唇附近多扑了一点儿粉,遮盖住原本的唇红边缘。
    小毛刷蘸了蘸胭脂,画了一个小而薄的淡红唇,边缘还向外轻晕,挺像咬唇妆的。这其实是此时的流行,号称‘薄妆’。
    素娥做这些都很快,毕竟妆面很简单,就是一个快手妆。她有上辈子的化妆经验和这辈子画画练出来的手稳、审美,有什么搞不定?只不过其他人见她这么快,都有些吃惊了。毕竟大部分人和此时容错率很低的化妆品打交t道,还要达成理想中的效果,快是快不了的。
    “就这样罢。”素娥站起身,又整了整衣裙。
    她今天穿的薄紫衫、雪罗裙都是丝布的,不是葛布、细麻等她平常也爱穿的‘普通’布料。而且之前都只穿了一两回,即使此时的布料材质不经洗,还容易脱色,现看着也还好...以她的感觉来说,这样穿着面圣,至少不能说不敬。
    罗天香很想说‘怎么能这样!’,至少得戴几根簪钗,换一件华丽些的衫子吧?然而那两个内宦没说什么,似乎巴不得素娥快点儿跟他们走的样子,说话就引路往外走了,罗天香甚至没来得及说出口。
    素娥这就随着两个小宦官往外走,一路上两个小宦官怕她待会儿犯错,连累侍奉的人,也多少说明了些情况:“...高姑娘,官家今日得闲,去了画院,问玉清昭应宫壁画之事。似乎是说到了草图中神女多有不像的,便想寻个样子。”
    说起来,画师将宫中女子当做画中仙娥的‘底本’也是很常见的,一方面在大多数人衣着颜色暗淡时,宫廷是少数到处都是身着彩绣的女子的地方。另一方面,这也算是一种对照,皇帝是天子的话,那后妃是天女、宫娥是仙娥,逻辑非常通顺。
    某种意义上,皇宫就是天宫在人间。或者换个说法,人们想象中的仙宫,其实就是以皇宫为参照的。
    素娥明白为什么会叫自己去画院伴驾了,原来是做‘模特’...虽然很难说做‘模特’是不是主要原因。
    大燕的画院是一个独立的机构,这里的画师都是有官职在身的,多的是‘翰林’‘待诏’。大概是皇家对绘画留影有极大需求,这里自开国以来规模一直在扩大。如今还有自己的科举,专门组织画师考试,录其优异者为画院官员。
    因为画院在宫外,素娥竟就这样随两名宦官出了宫——入宫七年,这是她第一次走出大内,更别说皇宫了!
    画院就在宣德门东边不远,所以出宫之后很快就到了...这边入目所见,在素娥眼里倒是和画院的气质相符,建筑、风景要比后宫更有文艺一些,不那么官样文章。
    ......
    随着两个小宦官引路,他们穿过门廊、花园等,终于来到了一处水阁。水阁中除了侍从,只有四五人,除了穿着白色常服、系红鞓玉銙带的皇帝郭敞,剩下的都是穿青色官服、束乌角带的官员——素娥猜他们都是画院画师,若不是画院画师,这么小的官儿也很难出现在皇帝面前了。
    此时四品以上官员穿紫,五六品官员着绯,七八品只能穿绿色,九品的不入流散官则是穿青色,官服配的腰带也只能是乌角带。而画院的翰林待诏们就属于不入流散官,都在九品之列。
    素娥一来,便向郭敞行礼,口称‘官家’。
    “...方才远远瞧着便说了,你今日穿的服色甚好,有仙气。”郭敞一见素娥便笑了。
    一旁画师凑趣道:“正如官家所说呢!高姑娘穿这昌荣色,有仙人之姿...《神仙传》里就说‘昌荣者,常山道人也。自称殷王子,食蓬累根,往来上下,见之者二百余年,而颜色如二十许人。能致紫草,卖与染家,得钱遗孤寡...’。这类颜色有仙气,不是高姑娘这等人,也穿不出色来。”
    素娥这才知道,自己穿的这种很浅的薄紫色还有‘昌荣’这么好听的名字。
    不过对于这种典故,她其实是不在意的,很显然是这画师拍皇帝的马屁呢。若说颜色来历什么的,什么颜色没有个诗情画意的说法?在古代,彩色是非常‘贵重’,非常惹人遐想的,似‘昌荣’这样的故事只能算是基操。
    几位画师得了郭敞的允许,近前仔细打量素娥,过了一会儿道:“高姑娘可远远站着,我们瞧了高姑娘身量,便知如何画。”
    郭敞叫人拿了一条郁金色的披帛给素娥:“朕就说不会错的,他们才说绘不出天女身量,就想到你——披着罢,水上凌波、飘飘欲飞,更有仙家气象。”
    素娥接过披帛,并不是死板地挽在臂间,而真是略略披着。看起来很随意,但有一种精心设计也很难出来的感觉。
    等到素娥站在了画师指定的位置,画师们就动手画一些动态草图。素娥本身倒是不怎么难过,毕竟选的地方是树荫下,又因为有风从水池上吹来,还挺舒服的。当然,站久了还是有些累的...六局的宫女不比各宫伺候的,因为总站着伺候人,人称‘戳脚子’,站功了得,这方面比不了。
    但她也没站多久,画师们只是勾线草图,前后不超过一个时辰,还在承受范围内。
    画完草图,素娥回来,郭敞给她赐座——不管别的,至少此时此刻素娥感激他,显然这个皇帝也不是完全不知疾苦,还知道站久了会很累。
    郭敞看那些画好的形体轮廓图,又递给素娥:“你也看看,照着你画的。”
    本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顺手而为,却没想到素娥真的认真看了,看完了还有话说,都是言之有物的。这下郭敞觉得有些意思了,问道:“你也懂画?”
    素娥认真道:“禀官家,奴婢自小于司籍司习得丹青之道。”
    “朕竟然不知道尚功局的宫女是精通绘画的。”郭敞颇为感慨地说。
    一旁王志通很机敏,立刻道:“官家日理万机,哪知道这等小事。如高姑娘这等尚功局中出类拔萃的,常教去司籍司学丹青。只因丹青学得好了,做些衣服、珠宝、顽器,也比一般人合宜悦目。”
    “如此么?倒也是这个道理...”郭敞点点头,又看向素娥:“能画吗?”
    素娥答‘能画’后,郭敞就叫素娥画一幅小品,又对几位画师说道:“她在宫里学画,司籍司或许有画匠,却难有真画师。难得遇你们这些‘名师’,也是不容易,就指教指教她,不叫她白与你们站一场。”
    画师们自然没有说不的。
    此时他们尚且表情轻松寻常,但当素娥真的上手去画时,立刻有人‘咦’了一声——素娥没有勾线。
    素娥上辈子照着网课学画画,并不是从打基础做起的,而是一开始就学没骨画。虽说这辈子可以从头开始学国画,但受上辈子影响,她最习惯、最有水平的还是没骨画。而所谓‘没骨画’,顾名思义就是不用墨线勾勒,直接上颜色点染。
    当然,也有人画没骨画是勾线的,只不过这个勾线很淡,等到上完颜色后基本看不到。
    素娥花的是一丛蜀葵,因为水亭跟前就有一从眼下正盛开,照着画就是了。
    素娥主要用胭脂和花青两种颜色,胭脂画花朵,花青画叶茎,又有清水笔去晕染,勾线笔勾画叶脉,最后用薄薄的一点儿蛤粉分染一下花瓣...因为没骨画处于工笔和写意之间,画起来本就没有工笔那么费时费神。再加上这是小品,就更容易画了。
    素娥前后两刻钟就画成了。
    “高姑娘不用笔墨,专尚设色,花卉方艳,实在是别出心裁...只是一幅小品便能看出轻淡明净、清姘艳丽。这样的画法,下官也没见过......”不知如何‘指教’的画院翰林露出为难的表情。
    历史上没骨画也说是起于五代末期、北宋初期,这个时空自唐末以后就不同了,一个没骨画被蝴蝶没了也很正常(或者已经出现,只是不为人所知,古代新东西的传播速度就是这样)。所以其他人没见过没骨画的技法,素娥也不以为奇。
    倒是郭敞奇得多,看看画,又看看素娥:“...画表其人,妙极了......”
    第31章 宫廷岁月031
    未正(下午2点钟), 正是夏日宫廷之中最炎热、最慵懒的时候,闷热的空气好像一个蒸笼,将所有人都蒸得骨软筋麻、头脑昏沉了起来。福宁殿围房里的尚寝局女官和宫女们自然也是如此, 有人此时打着瞌睡, 有人则偷偷在窗下赌棋子玩儿。
    要说六局哪里的宫女最受约束, 尚寝局说第一, 就没人敢说第二...尚寝局掌管的是天子燕寝和嫔妃进御之事,这种事说起来最容易叫人想入非非,若是尚寝局的女官不端正严肃些,叫外人看了便更觉轻佻!所以尚寝局t的风气可以说是六局, 不, 全宫抓的最紧的了。
    因此如休息时间赌棋子这种小游戏, 在别处可以正大光明玩儿的, 在尚寝局的地盘也只能偷偷摸摸来。
    不过, 就算是如此,尚寝局也是六局中最令宫女向往的。主要是尚寝局的宫女见到贵人的机会多, ‘升职’的可能性更大不说,就算不指望升职, 至少得赏钱的次数也要多得多...近前伺候的总是更容易讨好么。
    而尚寝局各处之中又属福宁殿‘围房’最好, 所谓‘围房’其实就是确定侍寝妃嫔后, 侍寝妃嫔在侍寝前准备和等候的地方...虽说有的妃嫔会在自己宫里就做好充分准备, 但在围房等候也是必须的。
    不然呢,妃嫔来福宁殿侍寝哪能那么准时?就算事先定好了时间,要是天子临时有事要推后,又或者就想提前呢?为了不浪费天子的时间和兴致, 侍寝嫔妃早早等候就是必然的了——确定晚上侍寝妃嫔往往不会等到傍晚,一般午后就能确定了。
    这也正常, 侍寝前的准备工作可是有很多的,真要挺晚才能定下,可能就来不及了...当然,皇帝临时起意,也不在乎事前准备工作的时候例外。
    所以,‘围房’真可以说是非常重要的地方,宫里的妃嫔们对上围房的女官往往也好声好气。这不只是因为‘人在屋檐下’,想着在围房的时候人家能周到尽心一些,也是为了得到一些提点。
    伴君如伴虎,要想讨皇帝喜欢,侍寝的时候不犯忌讳,从围房这儿得到些提示准没错!
    就在围房这边的宫人懒洋洋,安安静静,只听到远远的蝉鸣之声时,一阵小跑脚步声打破了这种慵懒闲适的宫廷氛围。年轻的女官童掌设卷起遮阴竹帘朝外看了看,因为阳光太盛,还眯着眼:
    “是两个裹头阿监,怕不是今日侍寝的事儿定下来了。”
    天子身边专有一班人负责传话递物的活儿,称之为给使令。给使令有宦官,也有宫女,其中宫女因为裹头巾,又被称为‘裹头阿监’。
    果然,不一会儿两个‘裹头阿监’联袂而知,她们穿着圆领袍,头顶发髻外罩平顶黑网纱,外又绕着一领黄罗巾,巾带两脚在一侧打结垂下——其实如今的裹头阿监的‘裹头’已经演变成了翘翅幞头。如这般裹黄罗巾的,不过是因为年纪小,地位低,还不够格戴翘翅幞头。
    ‘裹头阿监’在宫廷中承担着穿针引线的作用,最须机变灵巧,这次两个虽说年纪小,却也是口齿伶俐、会看眼色的。她们先与围房女官叉手行礼,奉承不过两三句便赶紧说了重点,当然是奉官家口谕传来的话儿!
    正如童掌设猜的那样,她们要说的是今晚侍寝的事儿。
    “...待会儿人恐怕就到了,内夫人们且备着。”‘内夫人’是对宫廷女官的尊称。
    ‘围房’何等重要?所以这边总有一位尚寝值班,此时值班的尚寝姓钱,钱尚寝便道:“既是如此,便准备着吧...”
    她们已经从裹头阿监那儿知道了,今晚侍寝的不是后宫哪位名牌上的贵人,而是一个此前默默无闻的小宫女。这种事在宫廷中算是常见的,虽然每次见到还是难免感慨,可在围房在这里这都驾轻就熟了,一切照章办事就是。
    至于说对这位‘幸运儿’的好奇,到了钱尚寝这份上,早都没有了。所谓见多识广,太阳底下无新事,她不认为这次能和过去那么多次有太大不同。至于说提前了解,乃至于讨好,那更没必要!
    只是侍寝一次而已,宫里侍寝一次就忘到脑后的宫女也是不少的,不然也不会有如今已经三五十名的‘红霞帔’——她们中至少有一半只侍寝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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