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久不怎么踏入后宫,娘娘可坐不住了!她们就算没法当面和王志通打探,也总有一些七弯八绕的方式可以给王志通压力。别人也就罢了,关键是圣人也关心此事,前日还把他叫到了坤宁宫问话呢。
    都知道官家性情刚强,也不敢直接找官家,就只能找他这个与官家形影不离的内宦了。
    “你这老倌!”郭敞瞥了一眼王志通,手中的朱笔往他身上一扔,笑骂道:“倒是说的好话,又是谁寻你说项?”
    王志通接着朱笔,不管笔头蹭在衣襟上,双手呈着笔,躬着身子道:“圣明不过陛下,圣人确实提点过老奴。不过...便是没有圣人之命,亦或者贵妃、淑妃诸位娘子说话,老奴也是要说的。眼下前朝都缓过劲了,官家一味地宵衣旰食,反而不美。”
    “这倒是让上下不安了。”
    “照你这般说,朕勤政却是错了?”郭敞摇摇头,但也依着意思,没再管那些没批完的奏疏,往御书房外走去。见着天光正好,只在一所乘凉的亭子下站住了,随口问道:“这些日子,后宫如何?”
    王志通谨慎回答道:“禀官家,这一月余,后宫无甚大事。因着前朝有夏汛之事,娘娘们比平日还要更稳当。圣人叫后宫俭省,以资赈灾...贵妃、德妃等几位高位嫔妃也甚少出门,都在自己宫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圣人么,这倒是不出奇,她一贯在这些事上上心,就是别的事也这样机灵就好了。丽质没怎么出门?这可不像她,她一贯是活泼性子的...说来她如今也算是越来越懂事了。”听了王志通的禀报,郭敞似乎想到了什么。
    ‘丽质’是姚贵妃的闺名,说起来当初姚贵妃也是宫里最鲜艳明媚的一个,如今却是和过去不大一样了,看着和其他嫔妃越来越像——有后妃之德,温存婉转、规规矩矩。
    这没什么不好的,他过去还曾希望这样呢!但现实如此,总让郭敞有一丝丝遗憾...这大概就是天下男人的通病了,热烈久了嫌聒噪,温柔久了觉得乏味,既要又要,贪心的不得了。当然,因为郭敞是皇帝,没人觉得他的‘谈心’有问题。
    “贵妃娘娘是比先前不同,这正是体贴官家。”郭敞那样说皇后,有褒有贬,带着些帝王的微妙心思,王志通也不好回答,只好针对姚贵妃随了一句。
    相比起郭敞,王志通这个人精似的旁观者自然更清楚其中内情。想当初姚贵妃可以说是宠冠后宫,在郭敞做太子的时候就极其受宠了。
    虽因为家世寻常(就是普通的八月良家子),由先帝赐给郭敞时,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奉仪,这是太子妾里最低的,再低就没名没分了。但是,之后却是连着升,等到郭敞继位前,他已经是正四品良媛,只低于太子妃和良娣了。
    之所以当不上良娣,恐怕还是因为良娣满额两人,当时郭敞已经有两名良娣了。
    两位良娣就是后来的尚淑妃,以及一位产子时死去的嫔——她们是正三品的良娣,郭敞继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妻妾们都有‘升职’,但两位良娣都只t升了一品,成为了正二品的嫔。尚淑妃还是后来生育之功,再升为妃的。
    姚贵妃当时是越过两位良娣,以良媛之身做上了四妃之首的贵妃,从正四品良媛一下成为了正一品贵妃,可见隆宠。
    事实上,直到素娥刚穿越时,姚贵妃依旧很红,那时郭敞已经登基小几年了!但指望皇帝始终对一名妃子保持热情是不太可能的,李夫人说‘色衰而爱弛’,这实在是最好的情况,其实更多时候是‘红颜未老恩先断’...所以不出所料的,这几年姚贵妃已经大不如前了。
    如今宫中最当红的是曹婉仪,除了她外,也有另外几位年轻妃嫔颇为受宠。她们占据了官家更多的注意力,姚贵妃已经是昨日黄花了——她比其他几位妃的处境还要更差,其他三位,尚淑妃、龚德妃、冯贤妃,家世要比她更好,而且都有子女,额,至少曾有过。
    龚德妃曾生过皇子,只可惜皇子没养下来,但现在又有一个公主在膝下,这也算是日后有靠了。冯贤妃更不得了,是二皇子的母亲,二皇子就是郭敞如今唯一养大的儿子,有七八岁了,如不出意外,应是能长大了。
    尚淑妃差一些,她当初生育了皇长子,然而皇长子夭折了...只不过,长子到底意义不同,因着早夭的皇长子,郭敞依旧多给她一分体面。
    四妃中只有姚贵妃,当初是那样的隆宠,后宫之中无有可争锋者。然而人无千日好,更何况她好了也不止千日,好日子总归是到头了...这时候她却是从未有过‘好消息’。就像是风吹水面,涟漪再大也有恢复如初的时候,竟是什么都没留下。
    这样在宠爱渐淡后,叫郭敞多怜顾一些的资本都没有。
    王志通是见过姚贵妃是何等风光的,她风光的时候的确很活泼,别的妃嫔不敢做的出格举动,她都敢做。而如今,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她或许本性确实是活泼,甚至于大胆的,可面对皇权还能丝毫不怵,其实也是皇权给她的底气。
    当她意识到皇权的偏爱在离她远去时,她自然而然就会胆子变小、性格收敛了。别看郭敞如今那样可惜,真要姚贵妃一如往昔,恐怕第一个不耐烦的人就是他了。
    郭敞‘唔’了一声,视线扫了一眼亭子外,忽然说道:“高氏如今还在尚功局么?”
    王志通似乎没想到郭敞的想法会这样跳跃,一下转到了‘高氏’身上。不过他到底是最了解郭敞的人之一,只是顿了一下便回道:“禀官家,高娘子是尚功局的人,如今只是穿了红霞帔,依旧要当宫娥的差,自然是还在尚功局。”
    不同于别人以为郭敞见到高素娥,就是普通的见色起意,王志通对此有不同的看法——的确是见色起意没错,可和过往常见的见色起意,见了一个美貌宫女就临幸了,却有着微妙的不同。
    高素娥的美貌是王志通跟随在郭敞身边,也从未见过的没错,可相比起美貌,这个小娘子身上独特的气质更令人印象深刻。说她是高岭之花,倒没那么傲慢,说她是孤芳自赏,又稍显俗套...非要说的话,她像一球柳絮,轻薄无依,飞到天上去,就变成了一朵云。
    让人感觉她是无法被抓住的,难以被得到的...而刚好,君王就最喜欢去抓住无法被抓住的,得到难以被得到的。
    别人以为素娥运道不好,刚得幸就逢着官家忙于前朝,压根儿不怎么踏入后宫,估计要被忘记了,或者至少无法‘趁热打铁’。而王志通可不觉得高素娥的‘运道’仅止于此,以他对官家的了解,可没有那么容易对这样能激起他欲求的女子罢手。
    事实也是这样,郭敞没有忘记素娥。
    不,应该说之前被打断,导致这些日子他越发惦记那个让他觉得是一树白花的女子。忙于夏汛之事时还好些,最多就是间隙时忽然想起一点儿,她的香气,她的平静,她的洁净,仿佛不沾染这个世界一分一毫的洁净......
    如今夏汛之事已经了结,之前的惦记仿佛是一齐攒了涌出——戛然而止反而让他心痒痒了挺长时间,现在应该是越想越在意。
    现在还有什么可以阻挡他呢?郭敞也不想忍耐了,便道:“宣高氏、不,摆驾尚功局!”
    他觉得很奇妙,他竟然等不及派人传话,再叫她来。只想要尽快见她,干脆自己去尚功局找人。
    龙车很快准备好了,郭敞没带多少人...当然,所谓没带多少人,是以皇帝的标准来的。龙车前后打宫扇的、撑华盖的、持物件的、护卫跟随的,也有十几人之多。
    等到了尚功局外,郭敞想到什么,示意停下龙车,自己就只带了王志通,以及少数几人随从步行:“不要声张,勿要扰了尚功局,叫个女官来,领着去寻高娘子就是了。”
    皇帝的排场可不小,虽则停在外面,但这已经是六局的地盘了,自然有人发现,立刻跪倒了一片。很快也有女官过来,听从王志通的吩咐,叫来了一个尚功局女官。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尚功局尚功之一的马尚功。
    “马尚功,官家是来寻司珍司的高娘子的,你就上前领路罢。”王志通微笑着道。
    马尚功似乎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识道:“不知大人说的是哪位高娘子...”
    “尚功说笑了,还能是哪位高娘子?自然是前些日子赐穿红霞帔的,难道司珍司还有别的高娘子格外出众,能得官家眷顾?”王志通笑着反问。
    马尚功哪还敢说什么,只低着头带着郭敞一行人往司珍司的方向走。不过她没去做活儿的屋子,而是去了另外的地方。似乎是怕王志通疑惑,还解释了一句:“今日司珍司晒书,高娘子正办这差。”
    晒书这种事,有两个传统的日子,一个是六月六,另一个是七月七。各有说法,都说这一天晒书、晒衣服,之后一整年都不会长虫子。而实际上的晾晒日其实是不一定的,如果不是特别有仪式感的,大家也只是在三伏这段时间选个合适的日子而已。
    不然要是六月六、七月七那天天公不作美,又或者有别的事要忙,晒不成怎么办?
    宫中更是如此,各宫主子也就罢了,宫女们晒东西哪能讲究那么多?她们往往身不由己,上面人怎么安排就怎么做——因此司珍司今日晒书一点儿不奇怪,今天日头好,等到露水都散了,几位女史便带着几个宫女将司珍司藏的书籍、图纸全拉出来晒着了。
    司珍司的地盘也不大,日照足够、面积也大的空地就那么一处。在这里她们先搬出了一些桌子,不够地方晾晒还在地上铺竹席,然后就将书籍和图纸在桌上、竹席上摊开,暴露在阳光下,晒去一年的潮气。
    素娥也加入了女史之中,这是她主动要求的活儿。事实上,从几年前开始,她每年都会和女史们晒书...这一方面是她喜欢这个活儿,和图画、书籍打交道就很好。另一方面,司珍司这么多积攒下来的优秀图纸,也有她的一份功劳呢!
    自己的成果,自然更有心打理。
    “素娥,你将这些图画收拾到廊下罢,上头用了草木颜料,怕是经不得日晒,只阴阴地晾着就是了。”一个女史指了一堆还未散开的图画,对素娥支使道。
    几个女史觉得日头已经开始变得很晒了,有些受不住、怕晒黑。而且书籍图画都拿出来了,剩下的就是隔一会儿翻一翻的活儿。便有了些躲懒的意思,只叫几个小宫女在这看着,随时翻书,也防着有风吹走一些图纸。
    而素娥就是她们任命的这些小宫女的头儿,一则她年纪比她们都大。二则,她过去几年都做过晒书的活儿,熟悉这件事,不会出差错。
    素娥乐于做晒书和整理的活计,没有躲懒的想法,立刻便应了下来。等到司珍司的女史们都走了,她便照她们说的,将那堆还未分开的图画散在廊檐下,不让受到阳光直射,只能算是晾着。
    收拾好这些图画后,她又去翻了翻摊开的书籍,事情做的不紧不慢——她今天一天的时间都准备耗在这里了,没有安排其他活儿。
    为了方便干活儿,她今天穿着打扮都以简便为主。t头发不过是打成一根大辫子,结在顶心绾个纂儿。身上也朴素,半旧的白色窄袖短衫、揉蓝色高腰长裙,无一点儿纹绣。甚至长裙还是仅合围的普通裙子,非常俭省布料,以至于行动间能看到里头散着的雪青色裤腿。
    其他装饰几乎没有,头发乌黑、脖颈纤细、耳垂光洁...只有左手手腕上戴着两只清水碧的叮当镯。说起来这镯子是她捡漏了,原本的材料是拿来做一只普通玉镯的,但料子开出来后才发现中间有一线裂,非常深、非常显眼。
    这样的料子肯定是无法拿来做玉镯了,将中间还能用的镯芯掏出来后,素娥便以一个颇为便宜的价格买了下来。毕竟这对于司珍司来说算是废料了,就算能切割出来,做一些小物,那也不值什么。素娥花钱买,中间账面差额全是赚。
    素娥小心地从中央切开玉镯圈,一分为二,成为两个小镯圈。然后又打磨掉边上的裂痕,直到看不到,得到两个细细的圆条镯。这个镯子其他人根本看不上眼,觉得太细小了,根本不像样,就是小家子气!
    但就是这样,他们也无法否认,素娥只戴一个的时候越发显得她手腕纤细。戴两个时,两只细镯子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也别有意趣。
    翻了翻书,又去收拾一边的书画卷轴...见得日头渐渐升高,阳光越来越强烈,素娥怕晒坏了廊檐下放着的画——就算没有阳光直射也怕!便将廊檐前的苇编卷帘给放了下来,这样隔着卷帘,廊檐下就更阴了。
    郭敞就是此时踏入这处小院空地的,举目望去,桌上、地上竹席上,都摊开着书籍图画。一阵穿堂风吹来,院子角落栽着的一株月桂树树叶沙沙作响,树叶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这一切忽然就叫郭敞想到了如今文人爱写的志怪文集,多有些神仙、异人、妖怪故事。
    误入桃花源,又或者壁画境,那么安静,安静地叫人不自在。
    几个小宫女原本或低头做事,或在一遍阴凉处打盹儿。见得人来,虽不见得见过郭敞,却是知道马尚功的,立刻就要行礼。然而郭敞抬了抬手制止,帝王气度、不怒自威,其他人下意识就照做了。
    王志通也是识趣,见到卷帘后有个女子人影,仿佛是素娥,便示意其他人赶紧出去——也是素娥给王志通留下的印象够深,身形实在特别,王志通又是个善于识人的,不然远远隔着卷帘,一个一月前见过的人,那是神仙才能认出来!
    郭敞走到卷帘前,也是恰好,一张画被吹起来,吹到郭敞面前。他将之捡起,只觉得运笔、设色都很熟悉,脱口而出:“这可是你画的?”
    素娥原本沉浸在工作中,突然被一个陌生的男声打断,一开始是一惊,下意识便后退了半步。然后才意识到对方是谁,宫廷里男人可不多,就算将宦官也算上,素娥认得的也寥寥无几。以郭敞那特殊的身份,不管素娥想不想,肯定都是‘难以忘记’的。
    一下便听出来了。
    素娥隔着卷帘深行了一礼,叉手道:“官家万福。”
    郭敞听得声音,仿佛彩石坠于深泉,三伏燥热便下去一半,竟舍不得见面。只隔着卷帘免了素娥的礼,依旧问她:“这画可是你画的?”
    第39章 宫廷岁月039
    隔着卷帘, 素娥看不大清那张画,便要伸手掀开卷帘。郭敞快了一步,先将那张画递了过去。见此素娥也不做声, 没有再掀卷帘, 只伸出手接过了那张画。
    ‘叮当’一声, 郭敞见素娥手腕上两只细细的圆条手镯怔了一下, 心念一动——只是没等他想清楚,拿到画的手已经收了回去。
    拿到画的素娥想了想道:“禀官家,此画确是妾所作,已是两三年前的事了...这是为司彩司敬上刺绣屏风准备的底稿画, 画了两幅, 后头一副更精细, 送去司彩司了。这幅...这幅粗糙些, 但更有生气, 便也留下来了。”
    这是一幅《骏马图》,要素娥来说, 后来的精修版固然更逼真、细致,但也更像花样子, 而不像一幅绘画作品。
    “真是一幅佳作, 善于画马的画师也有不少, 只是都没有这画上的精气神...明明是泼墨挥毫、大开大合, 容易失之于细节,有神而无形。但此画不同,活脱脱骏马要跳下画来了,再未见过这样的。”
    素娥的《骏马图》模仿的是徐悲鸿大师的画法, 而徐悲鸿大师的骏马,是在国画的基础上, 借鉴了许多油画的东西而成。所以既有国画的写意潇洒,也有油画常见的坚硬感、肌肉的动态感。放到此时的同题材作品中,懂行的人很难不动容。
    当初看到素娥作品的司彩司绣娘只当她是画了一幅不错的画,但要说‘不错’到什么程度,那就不知道了。而现在懂行的郭敞却是知道的,所以也很惊叹。
    “你下笔倒是大胆......”
    素娥轻声回道:“大约是因为下笔前,已经胸有成竹了罢。”
    这不是假话,素娥心里是有徐悲鸿大师的作品做参考的,虽然不是照抄,但要说‘胸有成竹’绝对没问题。正是因为这样,在下笔的时候丝毫没有笔锋凝滞的感觉,也没有新风格的作品那种过渡期的不成熟。
    郭敞听她这样说又是一笑:“你倒真是不会自谦。”
    “将那画儿给朕...照着这画绣出的屏风是进献哪宫的物件?”郭敞接过从卷帘旁递过来的画问道。其实宫里他没见过,或者见过了不记得物件多的是,此时他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样一句。仿佛他只要见过,就一定能记忆犹新一样。
    “妾也不知,司彩司也不会告诉妾那许多......”
    “是么...”郭敞倒也没纠结这个问题许久,而是顺着这幅《骏马图》和素娥讨论起了技法。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才想起来一样,恍然道:“我们怎么隔着这帘子说了许久话?”
    素娥沉默了一下,真实的情况是,她一开始没想到这儿。她和这位天下一人的君王,既有关系,又像是毫无关系,既应该亲密,又实则生疏——这种情况下,他们的相处实际是非常不自然的,她甚至下意识回避。
    这样的话当然不能说出口,素娥只得道:“不敢冒犯天颜。”
    “这是什么话...似是有礼,实则最为无礼。”说是这样说,郭敞却不为这话生气,反而不自觉露出微笑:“若你真谨慎至于此,哪会与朕隔着帘子说了这么久——不必再出来了,朕已经周全了你,便教朕好人做到底罢。”
    隔着卷帘,只能看到一帘之隔的隐绰人影,这反而放大了想象。郭敞是以一种迫不及待的紧张心情来的,近前却又不着急了,或者是近乡情怯,或者是兴已至此,事情本身倒不重要了。
    一阵风又吹来,忽然吹飞了一沓之前被素娥用石块压着的字纸。纸张窸窣、啪嗒,飞扬起来又盘旋,就像是一只只蝴蝶。
    郭敞看了那些字纸一眼,说道:“你当差罢,朕先回了。”
    素娥自然只有行礼应‘是’的份儿,等到郭敞离开了,才收回送他时的礼,从卷帘后走出来,去拣那些飞散的字纸。
    郭敞走出来,王志通惊讶于官家没把素娥带出来,但见郭敞神情满足而愉快,就知道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便只是笑呵呵地跟随郭敞回福宁殿,等到了福宁殿,扶着郭敞下了龙车时才道:“高娘子好生不俗!”
    “老奴与尚功局女官说了几句才晓得,高娘子不只是学得好画好字,还善于插花、烧香之道,烹饪也极佳。她人在司珍司,这些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得...若不是司珍司的一位司珍极为爱惜她,只怕她早就被六局别的局司要去了。”
    王志通觑着郭敞的脸色,略带试探地道:“官家,今晚可是叫高娘子侍寝?若是,该早早准备才是。”
    郭敞笑骂道:“这是你该催问的事儿么?”
    停了一下,他才继续说道:“侍寝便罢了,今晚也不叫人侍奉。”
    像是忍不住要与人分享一般,郭敞没头没尾说道:“朕今日始知王子猷之乐啊!”
    宦官的文化水平参差不齐,多的是大字不识的,却也有文采不俗,可以和文官应和的。王志通一直伺候郭敞,肚子里倒也有些墨水。知道王子猷就是王徽之,是书圣t王羲之第五子,关于他的典故不少,而其中最有名的之一就是‘乘兴而来,兴尽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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