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陆炳
    杨廷和投之以桃,正德帝报之以李。
    正德帝道:“朝廷里一直有个说法,天官不能久任。依着朕看,首辅亦不能久任。首富梁储自接了李东阳的任,一直兢兢业业,有大功。”
    “但当首辅就要得罪人。下面人未免对他有些议论。朕为他着想,命杨廷和任首辅,他改任次辅。特赐他右柱国勋位。”
    杨廷和本就是当之无愧的文官领袖。他任首辅是众望所归。就连梁储都认为自己被杨廷和取代合情合理。
    再说正德帝打一个巴掌给个甜枣,梁储喜滋滋的,高喊道:“老臣谢皇上隆恩!”说到此,他又学着老马屁精常风的的样子,高呼了一声:“皇上,圣明啊!”
    常风是今日挑着头代表勋贵上奏之人。正德帝自然不会亏待。
    正德帝道:“锦安侯世孙常青云大婚之事,由礼部、宗人府负责。”
    只有宗室子弟大婚时,宗人府才会介入。
    正德帝直接给了常青云宗室子弟的待遇。
    常青云如今已有从五品文官衔,在早朝之列。十三岁的他撅着屁股跪倒在地:“小臣谢主隆恩!”
    下朝之时,文官们个个如丧考妣的表情。他们心知肚明,剥夺文官兵权只是正德帝削弱文官权利的第一步。
    做官的人,最看重的就是权。
    今日早朝,真比挖了文官们的祖坟还让他们难受。
    再看常家祖孙三代,三人并肩而行,笑容满面,春风得意。
    文官们恨这一家人恨得牙根都痒了。
    常风并不在意文官们对他的恨意。当初他帮着谢迁进入内阁。换来的呢?是谢迁的忘恩负义。
    常家的根在宫里。身为皇帝家奴的常氏,遇事得站到皇帝一边。故而无论朝局如何变化,文官都会将常氏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天要下雨,寡妇娘要摘茄子,由他们去吧。
    常破奴道:“青云大婚是礼部、宗人府负责。爹,咱家这下可省了一注大财。”
    “昨儿萍儿还说呢。她打算雇两百个帮工,大婚那几天帮着在府里做事。这下好,礼部和宗人府会派人来的。”
    武官班中的尤敬武凑了过来:“义父,皇上昨儿已派人到军营下旨。升我为右军都督佥事,掌四勇、四威共八个营。”
    常破奴闻言惊讶万分。十二团营是明军精锐中的精锐。皇上竟将团营三分之二的兵马给了敬武?
    给了敬武就等于给了常家!
    常家如今真可谓是要权有权,要爵有爵,要官有官,要势有势。
    常风笑了一声:“嘿,敬武。你被升为都督佥事,今后也要被尊称一声‘帅爷’了。咱常家如今的一门两帅爷。”
    “你爹在天有灵,会为你感到高兴的。”
    尤敬武生父尤天爵,至死也只是个卫镇抚。跟尤敬武差了整整六级。
    尤敬武道:“唉。官儿越做越大,更抽不出功夫去福建永宁给我爹扫墓上香了。”
    常风道:“一定有机会的。”
    说完他压低声音:“南方诸卫兵权,皆在各督抚手中。竟日既已下旨,收夺督抚兵权。皇上定会派一可靠之人去江南执行旨意,移交兵马。”
    “伱去趟南方吧。此事我可以跟皇上提。”
    尤敬武道:“最好能让我去福建。我公事私事一起办,给我爹扫扫墓。”
    早朝过后,常家三代四人分别走向了四个不同的方向。常风去了锦衣卫,常破奴去了户部,尤敬武去了都督府,常青云则返回宫中,去陪正德帝了。
    常风回到锦衣卫。钱宁、江彬率一众弟兄齐齐给常风下跪:“恭喜侯爷受赏!”
    常风笑道:“都听说皇上让礼部、宗人府办我家青云的婚事了?到时候卫里总旗以上都来我府里,光禄寺的酒菜不吃白不吃。”
    如今常风的妹夫黄元正担任光禄寺少卿。他自然会让手下的厨子们拿出看家本事,定会派最好的厨子,送最好的酒去侄孙的婚宴。
    钱宁、江彬这两年对待常风有个原则。表明上恭敬有加,背地里则严格恪守正德帝的旨意,将北镇抚司牢牢把控在手中,不让常风染指。
    常风的老弟兄,譬如巴沙、王妙心如今都在南司。
    常风是多聪明的人?他知道这是正德帝的意思,尽量不去管北镇抚司的事。
    钱宁道:“弟兄们凑钱,给侯爷打了块金匾。城北焦家金铺正在赶工呢。”
    常风问:“哦?金匾上题的是什么字?谁题的?”
    钱宁答:“是‘锦衣镇山河’五个大字。”
    常风连忙摆手:“不妥不妥!我是什么人?不过是皇上的家奴罢了。怎么配一个‘镇’字?这块金匾我不能收。”
    江彬在一旁道:“我看不如将‘镇’改为‘护’?”
    常风依旧摇头:“那也不成。金匾别打了。将凑的钱原数退还给弟兄们吧。”江彬道:“这是弟兄们的一番心意。侯爷您就收下吧。”
    常风却道:“心意我领了。金匾不要送。送了我也不敢挂。文官们现在乌鸡眼一般盯着我呢。何苦落人口实?”
    “这回借着青云大婚,咱们锦衣卫的弟兄们好好聚一聚。我也好多谢弟兄们这么多年来对我的的帮衬。”
    钱宁道:“那我就替弟兄们做主,不给常爷送金匾了。”
    常风道:“弟兄们人能来我府上喝喜酒,就是最大的礼。我定下一条规矩,任何人在大婚当日不准送贺礼、贺银。”
    “谁送我直接放我家的清廉大御史咬他们的裤腿儿!”
    钱宁笑道:“哈哈,侯爷家的狗比都察院的那些正牌腐儒御史还管用呢。”
    江彬附和:“那是,那是。那帮子御史整日里仁义道德,一肚子男盗女娼,贪得无厌。”
    “下面督抚犯了事,御史要参。如今得派人进京,带三万两以上的礼去堵御史的嘴,买回参劾奏疏。”
    “知府则是一万两,县令五千两。明码标价。”
    “这些事儿,北镇抚司皆一清二楚。只是不愿跟他们计较而已。”
    钱宁咳嗽了一声。
    江彬会意,不再提及北镇抚司的事情:“横竖这回我们听常帅爷的,到府上只管白吃白喝。不带礼过去就是了。”
    且说千里之外的江南,安陆州,兴献王府。
    两个孩子正在后院草地放风筝。十一岁的是兴王世子朱厚熜。
    八岁的是王府护军指挥陆松的儿子,陆炳。
    朱厚熜与陆炳是吃同一个女人的女乃长大。二人亲近如亲兄弟一般。
    陆炳道:“世子,终于起风了。我拿着风筝跑,你放线。”
    朱厚熜点头:“好好!”
    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快乐的奔跑着。终于,风筝升了起来,翱翔于蓝天白云。朱厚熜笑道:“今日咱们把风筝放得好高啊。”
    陆炳却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世子,我饿了。”
    朱厚熜随手将腰间的一个布囊扔给陆炳:“炳哥儿,这是瑞兴斋的点心。你吃吧。”
    陆炳接过布囊,拿出一块精巧的点心大快朵颐起来。
    突然间,兴王朱祐杬走了过来。
    当父亲的看到儿子玩闹,非但没有呵斥,反而坐到了朱厚熜身边,欣赏着儿子放起来的风筝高飞于天际。
    兴王不是鸡娃党。从不强逼儿子读书。他认为,小孩子就应该做小孩子的事。强逼着儿子整日读书,反而会扼杀他的心性。
    兴王笑道:“熜儿,你说天到底有多高?”
    朱厚熜答:“回父皇,《三五历记》中说,天去地九万里。”
    朱厚熜的先生平日里不怎么教他正统儒家典籍,而是黄老道学和庄子一类。
    兴王笑道:“可《广雅》有另一说,天高两万万一万六千八百八十一里。”
    转头兴王问陆炳:“陆炳,你说天有多高?”
    陆炳响了想,答:“像殿下对陆家的恩德一般高!”
    妙!妙了个哉的回答!别看陆炳只有九岁,拍马屁的功夫赶得上京城里的老油子常风了!
    兴王闻言大笑不止:“好,说得好!那孤就让天再高几分。我这锦囊里有十来颗金豆子,赏了你把。”
    陆炳连忙撅腚磕头:“谢殿下如天之恩!殿下千岁千千岁!”
    正说着话,陆炳的父亲陆松走了过来。
    兴王是个很识时务的藩王。早就将护军主动交还给朝廷。陆松这个护军指挥使,手下不过几十名仪仗力士而已。
    陆松拱手:“禀殿下。给您寻的名医徐鹄已到了府里。在大厅恭候您过去诊脉。”
    兴王这几年的身体一直不怎么好。各种病缠身。
    兴王咳嗽了一声,想要从草地上起身却起不来了。
    陆炳很有眼力价,立即搀住了兴王的胳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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