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公答道:“傅大人原籍锦州府凌县,如今户籍已经迁到了京城。”
    “他这刺头的性子随他爹还是他娘?”皇帝又问。
    “据说傅大人的母亲是被傅家收养的,傅大人自幼失去了父亲,可能因此造成性子方面有些执拗。”
    皇帝冷哼:“没爹的刺头,没人教养,怪不得敢如此惹朕。”
    宋公公轻声问:“需要老奴帮忙去敲打敲打傅大人么?”
    “不必了,这年头能当刺头敢当刺头的人,又有几个?”
    皇帝重新翻开奏折批阅。
    宋公公笑了:“皇上还是器重傅大人的。”
    “朕不就是欠他一个娘子么?还他一个便是。”
    “皇上的意思,是要帮傅大人去太后那说项了?”
    “老娘的旨意,朕敢违抗么?”皇帝斜他一眼,“不是有几个公主还待字闺中么,让他择一个。”
    当天子的女婿,那是何等荣耀。
    等闲之人不配。
    宋公公立时开口:“皇上,万万不可,老奴瞧着傅大人对颜二小姐一往情深。您若是让傅大人当了驸马,那比之前赐婚蔡小姐与傅大人更……”
    皇帝刚提起笔,手上动作一顿。
    “你言之有理。”旋即,啪地将狼毫往御案一放,“如此一来,刺头怕是无心朝堂了。”
    “罢了,朕不管了。”
    ——
    赤日炎炎,下午尤甚。
    纵使如此,颜芙凝还是跟随颜博简出府。
    兄妹俩往京郊而去。
    在一处废弃的农家小院外停了马车,兄妹俩悄然入内。
    院中屋子里已有人等候。
    镇丰见主子过来,指着里头绑着手脚的人形状麻袋道:“这便是高玮。”
    颜博简动了动手指,示意镇丰将高玮头上罩着的黑布扯下。
    镇丰会意,一把扯去,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面孔。
    许是长时间被蒙着头,此刻甫一见到光亮,他眯了眯眼。
    嘴上因塞着一团破布,外头沿着嘴皮子缠着一条粗壮的麻绳,一直绕到后脑勺,因此说不了话,也发不出多响的声音。
    看到一对年轻男女到来,高玮动了动身子。
    眸光惊惧,仿若在问他们想干什么。
    颜博简再度动了动手指:“把他嘴上物什解了。”
    镇丰便让手下动手,自己则禀:“公子,此人狡滑,路上逃过一回。”
    嘴巴终于得以放松,高玮呼救:“来人呐,救命啊,杀人了!”
    “就说这老小子不老实。”镇丰一脚踹到他下颌上,“再喊试试看?”
    高玮蔫了:“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颜芙凝淡声问:“你师父是玉器匠人杨树,你说说,你因何不在他手下做事了?”
    高玮一梗脖子,侧着靠往墙壁,嘟囔一句:“我手艺学得太好,他容不下我。”
    “哦,当真如此?”颜芙凝黛眉蹙起,“不是因你手脚不干净之故?”
    “胡说!”高玮直起身,“是老东西这么说我的么?”
    “难道不是?”颜芙凝反问。
    高玮掀了掀鼻子:“老东西每个月只给我一两银子月钱,那个时候我可是黄花大小伙子,正要娶妻的时候,一个月一两银子哪里够花?”
    “所以你利用玉器铺中饱私囊?”颜芙凝又问。
    “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你说。”
    “你们不害我性命,我就说。”高玮惊恐地看了眼周围。
    除了眼前这个好看得过分的小姑娘,旁的男子显然都是练家子。
    他被捆着手脚逃无可逃。
    “不取你性命。”颜芙凝道了一句,从荷包里掏出一只银锭子,“你说实话,这银钱就归你。”
    高玮舔了舔干涸的嘴唇:“我说,我说实话。”再度看向旁的男子,“你们行行好,给我口水喝罢!”
    镇丰看向颜博简,见主子颔了颔首,他便命手下喂高玮喝水。
    待喝了水,高玮终于道:“我师父做玉器要求太高,他找的原料成本也贵。”
    “本该好好赚钱吧,他的利润却压得低,他说做生意要诚信为本。”
    “不仅如此,他手脚慢,半个月才做点东西出来。还真奇了怪了,上门找他做玉器的人可不少,都是达官贵人。”
    “那些专门找他做的人,指名道姓要他完成,我与杨玉堂的手脚都快,他偏生不让我们碰。”
    颜芙凝道:“你师父既然不让你碰,说明你的手艺不到火候。如此一个月拿一两银子,又是十几年前的价位,当是可以。”
    “手艺足够了,就譬如我的绘图手艺不错。客人给的样稿,师父怕弄坏了,每回都命我事先誊画一份。”高玮说得颇为自得,“我这样的手艺还不好?”
    “既如此,假以时日,你师父肯定会将重任交于你。”
    高玮摇头:“他自个有儿子,我也不是说想继承他的玉器铺,我只是想他把贵重的玉器活计给我做。可每次都只能做些玉戒之类,我都做腻了。”
    “你因此离开?”
    “我要娶妻啊,街那头我有个相好的,她要我拿出百两银子的彩礼,我哪有那么多钱?我就只好离开玉器铺,另谋活计去了。”
    颜芙凝嗤道:“胡说,你是被你师父逐出门的。”
    高玮拧了眉头:“姑娘了解那么清楚,又何必来问?”
    颜芙凝从领子里掏出一块玉佩,手伸到后脖颈解开,而后拎着玉牌上的带子,将玉佩上的纹饰给地上的中年男子瞧。
    “这块玉佩,你可识得?”
    高玮好似很惊惧,身子不停地往后缩去。
    镇丰立时将人按住:“老实交代!”
    高玮咽了咽口水:“认得,十多年前,有位夫人带着样稿要师父来制作一块这样的玉佩,样稿正是我誊画。也是那一年,玉器铺遭遇火灾,火灾蹊跷,那是做玉佩之人想要灭口!”
    颜芙凝眸光沉沉:“这般样子的玉佩一共有两块,你师父做了一块。另一块,是谁人所做?”
    高玮嗫喏着嘴皮子:“自然是,自然是师父。”
    颜博简抬脚踩在男子的胸膛上,喝道:“还不说实话?方才你说自己的手艺早到了火候,此刻竟不承认?”
    咔咔声起。
    皆是男子们捏手关节的声响。
    高玮身上汗水冒个不停,终于点头承认:“我也做过一块,是有人出高价要我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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