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宅内伫立着一个又一个的黑色身影,阴冷潮湿的空气弥漫。毫无疑问,这些全都是恶鬼,即便有的可能拼图并不完整,但肯定也是具备了灵异的存在,绝非以前接触过的那种鬼奴。
    密密麻麻的恶鬼齐聚一堂,任何一个单独拎出去都是为祸一方的灵异事件。
    但在这里,它们诡异的老实了起来。
    只因为那棺材中半坐而起的肃穆老人,老人神色严肃,须发皆张,苍老的面容下神色阴戾,恍如饿虎。
    他逼退了周围的恶鬼,让它们不再动弹。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
    一点、两点、三点……
    过程中,一直都平静。
    就当众人以为这个情况会持续很久时,那古怪的收音机又出现了。
    它确认了老人的死亡,并再一次威胁起信使团队来。
    罗异站起身来,他两眼微张,表情冷硬,似乎有些生气。
    “这鬼东西之前的表现似乎很忌惮这个老人,现在老人死了,它指不定还会搞出什么事情来,不能让它在外面乱来。”
    “这只是个媒介,你有什么好办法?”杨间道。
    鬼收音机算不得特别强势的恶鬼,但它却很狡滑,从不以真身出现。
    罗异思索一下,嘴角扬起冷笑,果断的大步向前走去。
    “既然它怕这个老人,就说明它在老人手里是吃过亏的,我们拿这种媒介没办法,但老人一定有。”
    杨间似乎明白了他的想法,“老人已经死了,你想用死人对付它?”
    “不错!”罗异的声音传来。
    “老人死不死不要紧,因为能对抗鬼的只有鬼,只要他身体内的鬼还在就行。”
    罗异说着话一把提起了那个破破烂烂的收音机,他手指很用力,捏得外壳上出现了好几条裂缝。
    走动过程中,手臂起伏颤动,一些黄黑的泥土从收音机喇叭里渗了出来。
    “沙,沙沙,你要干什么?”鬼收音机似乎察觉到了危险,里面传来一个略显惊慌的声音。
    这无疑让罗异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这是一个死去的异类。
    当活人的记忆被恶鬼所占据,鬼就承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份。
    而且看样子,它丝毫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这就是记忆的可怕,它会改变一个人对自己的认知,连鬼都难以避免。
    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杨间。
    这个人其实就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活着的不过是取得了杨间记忆的鬼影。
    他是杨间,也不是。
    甚至罗异怀疑,他能从杨孝天那里继承鬼梦,绝不是因为什么狗都忠诚,因为杨间父子两人酷似就出现了误判主人的事情。
    相信鬼会忠诚,还不如相信米国扛把子是女装大佬。
    真正的原因是他的意识本就沾染了鬼影模糊的意识,这种沾染虽然不至于让他具备意识层面恶鬼的灵异,但也让他多了重保护,能够反复的试错。
    至于鬼梦认主的逻辑,有可能是出于人本身的逻辑自洽。
    当鬼影成为杨间,得到他的记忆之后,认为自己是人之后,同样也需要自洽,这是认知的自我修复。
    当然,这些都只是罗异的猜测。
    “你打算怎么做?”周登也围了过来,有热闹的时候,他是从不缺席的。
    “很简单,它不是想找这个老人吗,就让它一直和老人作伴吧。”
    有这个嘴碎收音机的解闷,想必老人死得也不孤单了,而且鬼是不死的,它们可以一直做伴下去。
    罗异说完,将手中的收音机一下子丢到老人的怀里。
    “不……啊~!”
    骤然之间,收音机里传出来一声怪异凄惨的尖锐叫声。
    随后信号中断,又变成了沙沙的声音,接着连沙沙的声音都没有,直接就死寂了,一丁点的声响都没有发出来。
    似乎。
    收音机触发了某种更为可怕的东西,它受到了重创,甚至是压制。
    场面再度安静下来。
    周登、杨间围着棺材等了一会儿,他们要确认一下,这种手段是否真的在起作用,同时也是在提防可能出现的意外。
    现场很安静。
    那鬼收音机果真陷入了沉寂,不再出声。
    “早知它怕老人,第一晚就该把它揪出来,塞进棺材里面。”杨间说道。
    李阳、黄子雅也跟着点头,很是感同身受,因为在守夜的时候,他们在鬼收音机手里吃了大亏。
    “继续休息!”周登看了几眼就放弃了,这个收音机很古怪,有着活人的意识,即便胆大如他也不敢要。
    “怕是休息不了。”罗异脸色有些发冷。
    杨间隐约猜到他的顾虑,“你担心鬼收音机的出现是个不是意外?”
    “嗯”,罗异点点头,“它的出现或许是个预示,它都出现了,守夜时遇到的其它恶鬼怕是也要出现了。”
    “我听说你在守夜时关押了不少恶鬼?”周登提问道。
    “是的,但那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你和杨间引走了,还有一部分只留下媒介,我也没能关押。”
    罗异并没有遮掩,这个局面下合则两利,合作共赢才是出路。
    “那晚跟着我离开的大约有四五只恶鬼。”杨间回忆了一下他想尽可能的预估出形势的险急程度。
    “我身后的少一些,不过那个老婆婆一个就可以当三个。”周登竖起手指,脸色有些忌惮。
    罗异接着道:“我这儿除开鬼收音机,还有一只流淌尸水的恶鬼,一只散发黑气入侵身体的恶鬼。”
    杨间一个一个算过来,脸色阴郁。
    “这么看来,恶鬼的数量还是不少,而且很可能还有我们没注意到的恶鬼。”
    这十来只恶鬼,都将成为变数,为众人带来风险。
    现在只希望,这个时间能延后一点,让大局顺利的拖到鬼宴。
    鬼收音机偃旗息鼓后,又迎来了一阵安稳的时光。
    鬼依旧停在原地,即便它们和罗异等人之间的间隔只有区区几米。
    但只要鬼不乱动,局势就是安全的。
    一边等待,一边留意时间。
    早上六点,七点,八点……
    时间一个小时接着一个小时的过去。
    古宅内时间的流逝很模糊,因为无论是晚上还是白天,这里始终是昏暗压抑的样子。
    “已经早上了。”周登看了一眼腕表,这一夜熬得他眼睛都生出血丝了。
    比起其他人,罗异和杨间两人的状态就好上很多,从他们脸上几乎看不到疲惫。
    这就是异类的特殊性,他们已经脱离了普通人的生理限制。
    罗异校对了一下时间。
    好在这里不是王家老宅,没有钟摆那一类影响时间的灵异道具,所以手表、手机等东西都还可以正常工作。
    现在是早上十点。
    “吊唁日果然是个转折,否则按照前面几天的经验,白天应该是安全的,这些鬼都应该离去,但现在它们还驻足在此。”
    杨间盯着这些恶鬼,表情严肃。
    “这是要和我们耗到零点,直接参加鬼宴了。”
    罗异没有表现出惊讶,他对此早就已经有了预料。
    周登嘴角抽搐一下,“我现在有些庆幸还好昨天我们报丧的时候就把鬼宴需要的米饭换了,要是今天才想通,那就真的死翘翘了。”
    这么多恶鬼,别说去老林,就算是出古宅都不可能。
    黄子雅看了一眼罗异,“之前罗异的推断是对的,报丧是除了送葬以外,唯一能出古宅的日子。”
    “队长呢,真是不简单,要是换做后知后觉的我,怕是现在就可以宣告结束了。”
    罗异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快速的四处扫视一眼,黄子雅触及他的目光,只觉眼睛被骤然的金光刺痛,忍不住流下泪来。
    “他却能看到我心里想的不成?”黄子雅立马垂下头去,内心惊疑不定。
    罗异自然不能听到她的心声,事实上,他关注的根本不是在场的人和恶鬼。
    而是空气中渐渐加深的湿气。
    这湿气带着一丝腥味,而且还有点腐烂味道。
    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似乎是之前那只控制尸水的我恶鬼。
    “空气潮湿了,那只滴尸水的鬼又来了。”
    罗异站起身来,敏锐的眼睛注意到了天板上,桌椅板凳上,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层细密的薄薄雾气。
    这些变化都是一点一点发生的,就像温水煮青蛙,很容易就混在环境里让人忽略。
    杨间手指在太师椅上划过,些许水汽出现在指尖。
    “麻烦。”
    周登皱起眉头,这只鬼在守夜时出现过一次,众人大致知道它的一些手段。
    但也正因如此,才越发说明鬼的可怕之处。
    一只知道杀人规律的鬼,却没被关押,其中的原因除了刻意纵容以外,就只剩下不好处理一个原因。
    水汽渐渐湿重,天板被水打湿,开始泛起不正常的黑色。
    一丝一丝的水慢慢汇聚,最后变成一粒黄豆大小的水珠。
    水珠表面发黄,就像抹了一层油。
    熟悉的驭鬼者就能看出来,这不是普通的水,而是带着死者体液的尸水。
    尸水穿过空气,然后滴在了一具全身乌黑,好似掉进了煤矿洞里的男尸脸上。
    男尸木然的眼神忽然动了一下,一道带着黑灰的雨水痕迹出现在他脸上。
    当乌黑的泥土被擦去,男尸原本的蜡黄皮肤出现。
    这种改变很细微,除非是面对面的盯着看,否则绝对难以注意到。
    罗异神色一凛,他虽然无法做到观察入微,但却能把握这种微妙的变化。
    “事情正在慢慢的脱离控制。”
    罗异冷厉的注视着四周。
    就在这时,意想不到的变化出现了。
    那坐在红色棺材里的老人尸体这个时候竟然出现了倾斜,不再坐的那么笔直了,而是身体在微微往后仰,像是要重新躺下去了一般。
    就这么一点点的变化,却引发了众多恶鬼的行为。
    它们不约而同的齐齐向前走了两步。
    整齐划一的踏步声让众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怎么回事?”周登吓了一跳,迅速的往后退去。
    “平衡正在被打破”,罗异目光森严,“要是我估计不错的话,老人只能压制鬼林中出现的恶鬼,但现在场内不只有林中恶鬼,还有古宅内的,甚至是跟着我们下车的。”
    “这些都是变数,起初看起来似毫不起眼,就像一根轻如鸿毛的稻草,但随着时间流逝,稻草会越来越重,最后压垮天平的一端。”
    “但老人也在时刻复苏,恶鬼越是复苏就该越强才对。”周登下意识地说道。
    但他刚说完就明白自己错在哪里了。
    老人在复苏没错,但面前这些恶鬼何尝又不是在复苏。
    毕竟它们才刚从树坑底下爬出来。
    “也就是说,我们很可能等不到零点,就要面临失控的鬼潮?”周登说这话的时候,感觉呼吸都急促了。
    “群鬼复苏,古宅成为绝地,所有人都将惨死,犹如一场属于厉鬼的饕餮盛宴一般。”
    “我想,这才是鬼宴的真正含义。”(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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