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尔在她心里是很重要的存在,但那种存在已经超越性别,更加像亲人。未来,他们是要一起携手治理鲛族的,在种族大义面前,个人情感似乎并没有那么重要。
    说起责任与感情,她有些羡慕君父君母。据说君父在历练之前就心仪君母,后来继任鲛皇之位,原本则定的鲛后人选死活不愿意与他成婚,几经波折,君父才借机说服众长老和占卜师让他娶君母。为了表示重视,他亲自上门求娶,听说是当时的一段佳话,那些女鲛们不羡慕君母能成为鲛后,但却很羡慕她能被君父重视。
    先前在无边城,她几乎不出浮碧王宫,身边又只有樊尔。日后,若是南荣舟不同意,她连个合适的选择都没有,大概率会重蹈上一位女鲛皇的老路,需要长老们帮她诓骗一位男鲛。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羡慕嬴政,无论如何,那几位都是真心想要做他王后的,当然芈檀除外。
    想起嬴政,她又开始为雍城之事纠结。
    收起净水术法诀和锦袋,琉璃起身,拿起两卷简策晃了晃,示意自己要去与嬴政研论学术。
    星知无趣起身,临走前又嘱咐一遍:“你不许惦记樊尔。”
    “知道了知道了,我就是惦记子霄,都不会惦记你的樊尔。”琉璃不耐烦催促她出去。
    候在外面的子霄听见那些揶揄之言,倏然红了脸,左手下意识握紧腰间剑柄。
    目送主仆俩背影消失,琉璃关上殿门出去。坐在殿脊上的武庚见状起身飞掠而下,跟上去。
    “恩人可是准备把雍城的秘密告知嬴政?”
    “还没想好!”琉璃难得叹气,随后提醒:“他现在已是君王,依照大秦律例,所有人皆不可直呼君王名讳。”
    “我只是一缕幽魂。”
    “幽魂也应该注意。”
    武庚反驳:“你自己平时不也是直呼君王名讳。”
    “我… … ”琉璃讪讪摸摸鼻子,嘴硬狡辩:“我不一样,我是君王之师,师父对弟子直呼名讳在情理之中。”
    “… … … ”
    无语半晌,武庚没有再纠结此事,而是建议:“我觉得,恩人应该将实情告知君王,他有权知道,太后不是第一次做出这些事情了。”
    琉璃听的一头雾水,不解问:“不是第一次是什么意思?还有他人掺和其中?”
    武庚回头瞅了一眼远处紧闭的殿门,未免樊尔听到,他逾距凑近,压低声音把几年前,太后纠缠樊尔之事悉数告知琉璃。
    “当初樊尔让我不要告诉你,可如今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认为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听完那些,琉璃心里很复杂,先不论简兮内心是否是真的扭曲,她很心疼樊尔。
    当初,她坚信历练任务是与嬴政一起携手结束乱世,固执不愿离开时,她从未想到樊尔会遭遇那些。
    简兮的纠缠和星知是不一样的,后者对樊尔只是单纯的喜欢,前者显然不是,从邯郸初见,再到咸阳,中间那些年她都执着于自己的丈夫。后来因为侧夫人之事,琉璃一直觉得她变了许多,原来直觉并没错。
    定定凝视那紧闭殿门许久,她长舒一口气:“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武庚挺直身姿站定在原地,没有再跟上去。
    越是临近那座熟悉殿宇,琉璃脚步越无力,她不知该如何跟一个儿子描述他母亲的所作所为,毕竟是生平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
    驻足在石阶前,几个深呼吸之后,她握紧手中简策,抬起沉重脚步踏上阶梯。候在外面的几个寺人看到她,纷纷弯身行礼。
    殿门近在眼前,她反而平静不少。
    听到脚步声,上首主位上的年轻君王抬首。
    四目相对间,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回头看了一眼殿外寺人,琉璃不动声色捻诀,施了一道无形无色的术法在殿门口,以此隔绝殿内所有声音。她不知道嬴政得知延后冠礼的真相会不会大怒,此事传扬出去于王室于君王都是有损颜面的事情,事先设一道屏障总归稳妥一些。
    嬴政见她面色很沉重,淡笑问:“可是那个星知又去烦你了?”
    “你倒是消息灵通,竟这么快知道她回来了。”
    琉璃扯动嘴角,勉强笑笑,缓步走到他对面坐下。
    “整个大秦都是寡人的,我的消息自然最灵通。”
    听到年轻君王这半开玩笑的话,琉璃面色凝重掏出那块布帛,直到攥出褶皱,她才递过去。
    “那这个消息,你可知晓?”
    看她如此严肃,嬴政莫名有些不安,垂目盯着那块皱成一团的浅灰色布帛,他问:“这是?”
    “是关于延后你冠礼的秘密。”琉璃知道这个真相很残忍,可作为君王,他必须要面对这些,若没有强大的内心,日后该如何统治天下。
    嬴政面容严峻,一层层展开布帛,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乍一入眼,让他有些无法聚神。蹙起眉心,从右至左,他一字一句看过去,面容平静到让琉璃诧异。
    看完最后一段文字,他唇角浮现一抹苦涩,自嘲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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