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璇惊奇:“这......难不成......何时发生的事?”
    “前日吧。”
    姜静行掐掐眉心, 靠在椅背上,“据说是查案路上遇到流民袭击,辰王的车架被冲散了。”
    “荆州竟乱了, 连王爷都丢了。”别说是姜静行, 就连姜璇都知道此事不对劲,“侍卫们呢?”
    不说流民有多少,单论跟着去的一干侍卫,刀剑精良, 具是一等一的好手。
    别说冒然靠近, 普通百姓连多看一眼都忧心小命, 又怎会连护着主子退开的实力都没有, 难不成都站的不动, 眼睁睁看着主人被裹挟走。
    不对劲的何止一处, 姜静行长叹:“谁知道怎么回事。”
    康白礼和年鸣英都一路顺风到了荆州, 怎么换成小皇子, 就这么多波折,要不是系统告诉她人没死,她早就......
    姜静行一时被噎住了, 她早什么?
    她在上京城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别说去荆州,就是离开上京城,武德帝都会过问她两句。
    到了眼前的局面,只能寄托于小皇子自己的本事了。
    被人挟制的感觉并不好受, 正如圈在笼子里的猛兽, 纵然整日懒洋洋的趴着, 也消磨不了撕扯猎物的冲动。
    姜静行的心情并不好,便只好借着摩挲眉心的小动作, 遮掩好眼中的冷然。可姜璇跟在她身边多年,又怎会看不出她此时的烦躁,甚至是她隐隐约约的担忧。
    女人的第六感让姜璇意识到什么,她持着玉箸的手指一僵,神色不变,转而搁在一旁,拿起调羹,盛好一碗绿豆汤递给姜静行。
    “兄长先用膳吧,辰王殿下身份贵重,吉人自有天相,定会平安归来。”
    “但愿吧。”姜静行兴致不高,但妹妹一番好意,她也不会拒绝。等接过绿豆汤饮尽,席间的谈话才算结束了。
    这顿晚膳,二人用的食不知味。
    姜静行忧心陆执徐的安危,亦忧心荆州的局势失控,私情是一回事,天下苍生又是一回事,她不是无情无欲的神佛,做不到心如止水。
    至于姜璇,则是忧心姜静行的心情。
    不过她不会直言问出来,正如她从不过问主院偶尔的异样,她只需记得,眼前这人是她的天,是给这一家子遮风挡雨的人,因而,不管姜静行做出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
    天色渐晚,月落繁星漫天。
    晚膳用尽,下人收拾桌椅,姜静行正要离开,姜璇却突然拉住她衣袖:“兄长,咱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就好。”
    乍闻此言,姜静行嘴唇微动,姜璇轻轻拽动衣袖,示意她听自己说完。
    “人人都道荣华富贵好,可哪能事事都圆满呢,我知兄长并不慕名利,做事多是身不由己,过去的事改不好,可以后的日子......”温柔的女声有着母亲般的慈悲:“以后的日子,兄长与其顺着他人意,不如顺着自己的心思。我和绾儿只愿你平安喜乐,至于其他,我们别无所求。”
    姜静行喉头梗塞,良久才道:“......好。”
    软弱只是一时的,她赶紧侧头低垂眼眸,不让姜璇看到自己微红的眼圈,“你们放心。”
    她拍拍姜璇拉住自己衣袖的手,转身向主院走去。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姜璇眉眼笼上忧愁,轻不可闻地叹气。荷叶斟酌着走上前,小声道:“大小姐,您怎么了?”
    姜璇对她笑笑:“无事,只是忙了一天,有些累了......对了,绾儿可是用膳了?”
    荷叶应道:“小姐刚从府外回来,正用膳呢。”
    “眼下天气热,小姐难免贪凉,你让清晖阁的丫鬟们上心,用心伺候着,别染了风寒。”
    “奴婢记着呢,您就放心吧。”荷叶身为姜璇的大丫鬟,做事一向得力,“今日魏国公府送的帖子也遣人送过去了,奴婢让人烧了热水,小姐您泡上半个时辰,去去乏,早些安寝吧。”
    “你做事最细心。”姜璇眼露赞许,笑道,“绿阁最稳重,当年你和她来我身边,一晃眼,都过去好些年了。”
    突然听小姐说道绿阁,荷叶也想起这位许久未见的好姐妹,不禁沉默下来。虽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可绿阁的造化,却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姜璇看她神色不对,也知晓怎么回事。
    她虽不知绿阁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姜静行是女人,既然如此,绿阁一事便蹊跷了。
    不知起了何种心思,荷叶突然道:“小姐,奴婢听说绿阁病了,奴婢可否明日去看看她。”
    这是小事,姜璇自然不会拒绝,只是......
    “你去看看吧,不过你也知晓她得兄长喜爱,住在主院里.....总之,去看看吧,也是姐妹一场。”
    终究不忍,姜璇还是让她去了。
    等荷叶行礼退下后,她不禁自嘲般笑笑。人都是偏心的,不管绿阁有没有害了姜静行,她都留不得她了,最起码日后的靖国公府,是没有绿阁的容身之地了。
    彼时姜静行也回了主院,刚进书房,暗卫便奉上一封密信。
    “大人,扬州韩总兵送来密信。”
    姜静行接过拿在手中:“何时送到的?”
    “午时便至。”暗卫道。
    姜静行拿着信绕到桌案后打开,一目十行扫过,紧皱的眉头松开大半。看完后,她掀开灯罩,将信点燃:“下去吧,盯紧荆州来信。”
    暗卫领命退下。
    看着蹿起的火焰,姜静行崩了一天的脊背松懈下来,往圈椅里靠了靠。忍了又忍,还是怒道:“陆扶摇,你真好样的,我说的话你是一句都不听!”
    扬州紧邻荆州,世人常将二州并在一起称呼,就连出身此地的官员,也时常自称荆扬人士,可见这两处州郡的密不可分。
    扬州总兵姓韩,单名燕,字无异,乃是姜静行的心腹。
    说起此人,也是一桩奇闻。
    韩燕十几岁时被前朝抓了壮丁,后来寻机逃回家,却正好目睹全村被屠。等摸黑跑回家,躺在门口的却是自己的母亲。杀母之仇不共戴天,冲动之下,韩燕提着战场捡来的短剑,便不管不顾追着匪兵而去。
    最终,在村口孤身迎上一群壮汉。
    可半大的少年郎哪里打的过一群人,没过几招,便被人砍了几刀,最后一刀更是对准了他的脖子,要不姜静行射箭的准头好,保准又是一条刀下亡魂。
    目睹少年的拼死一搏,姜静行很是欣赏,当即便将人收进了亲军,也靠着这点赏识和运气,韩燕屡次升迁,年纪轻轻便坐上了扬州总兵的位置。
    再说这份密信。
    一月前,姜静行去信扬州,原因有二。一是向韩燕了解荆州的局势,二则是要他派人接应辰王车架,在适当的时候出手相助。
    和聪明人说话,不用说的太明白。
    韩燕虽是武将出身,可混迹官场多年,又能成为姜静行的心腹,哪会看不清这意味着什么,所以他依信中所言,一直派人在暗中保护陆执徐。
    可架不住某人胆子大,竟然用自身做饵钓鱼。
    姜静行环顾书房,盯着窗下软塌看了一会儿,颓然扶额,突然有种无力感。
    武德帝已经在怀疑她了,上次明光殿的试探被她躲过去了,可今日入宫,武德帝又拿陆执徐失踪的事试探了她一回。也不知哪里露了破绽,她离开时,武德帝的神情算不上好。
    系统不是人,但和人相处久了,也对人性有点了解。
    它小心问道:“宿主......你是不是后悔了?”
    姜静行扣心自问,是不是后悔了?
    好像从她和小皇子在泰安楼见面后,一切都走上了歧路,走上了一条她从未设想过的路。
    如今一子错,满盘近落索。靖国公府和辰王府早已上了一条船,若是以前,她大可冷眼旁观,如同武德帝一样,看着别人厮杀,可偏偏她和小皇子心意相通,再难抽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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