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箬懵然抬头看着面前的人, 好半天才出声:“…………林望?你怎么在这?”
    “没哭嘛。”林望笑着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把她肩上的包裹接了过去, “怎么这么慢,我们等你好半天了。”
    云箬更懵了:“你们在等我?”
    旁边戴着斗笠纱巾的女子开口:“还以为你半途走丢了, 正要派北山去找你。”
    “月辞?”云箬不敢确定,纪月辞平时都不愿意出房间的人,居然也下山来了。
    纪月辞拨开纱巾一角,露出一只眼睛:“走吧,先找住的地方。”
    云箬被她拉着胳膊往前走了几步, 林望对着街边小店里喊了一声,江北山的身影就跑了出来:“师兄我买了个好吃的, 你们尝尝……云箬姐, 你可算来了!”
    江北山比大黄还活泼, 绕着他们仨兴奋地讲话:“山下变了好多啊, 夜市真热闹, 月辞姐你吃那个吗?一看就很好吃!我去买,啊那边那个看起来也很不错, 我能不能买个鸟笼回去给传呼鸡?”
    林望大为头疼:“你都说它是鸡了还给它买鸟笼?怎么不给大黄买个狗笼呢。”
    “传呼鸡就那么点大,只需要很小一个笼子。”江北山比划了一下,“大黄很听话的,不需要笼子。”
    “我觉得传呼鸡挺好听的。”纪月辞淡淡地插了一句。
    “它又不是活的, 不需要取名字吧?”林望无语了。
    云箬听明白了一半, 传呼鸡就是百里夜后面用噬灵兽的骨头做的传讯小鸡,她无意间叫过一次就被江北山记住了, 没想到纪月辞也这么叫它。
    但她没搞明白这三个人此刻一副下山来游夜市的态度。
    你们不是刚被师父训完吗,怎么还有心情跑出来玩, 甚至还来找她这个被赶走的人?
    “哦,我们离家出走了。”江北山说。
    “啊?……为什么?”
    “师父叨叨叨的一直念,很烦。”这话是纪月辞说的,江北山不敢,“谁让他不分青红皂白赶你走。”
    “所以你们是为了我……”云箬停住脚步,“我其实没什么的,本来就是借住,你们不用管我,还是赶快回去吧……”
    “停。”纪月辞掀开纱巾,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我可是很舍不得你的,你确定你一点都无所谓吗?”
    云箬蓦地觉得鼻子有些酸:“……我也很舍不得你们。”
    纪月辞扬眉一笑:“我就知道,快走,街上人这么多,我要烦死了。”
    “哎,你现在又听不见……”林望话说了一半,被纪月辞瞪了一眼,自觉收了声,“行,赶紧走,我知道一家客栈,人少清净,北山看着点,别让人挤到你月辞师姐了。”
    江北山和纪月辞往前走了,林望回头小声提醒云箬:“别把我们欠债赚钱的事说漏嘴了啊。”
    “好。”云箬记得,这事是瞒着纪月辞的。
    “百里夜呢?”云箬问。
    “他没来。”林望跟她解释,“师父气头上呢,听不进我们说话,你也见识到了,又凶又横,我们那会儿要是非要帮你,他说不定做得更绝情,而且作为弟子我们也不能太气他老人家不是,所以选个迂回战术,先让你下山,慢慢再劝他。”
    云箬汗颜,你们离家出走难道就不气人了?她要是万知闲,知道徒弟跑了只会更加生气吧。
    “放心,交给阿夜就好了,对付师父他最在行。”林望老神在在地道,“咱们就当出来玩了,北山和月辞都很久没下山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带他们逛逛。”
    “可是百里夜他已经……”被罚跪了啊。
    林望哈哈一笑:“你听师父说呢,他哪舍得让阿夜罚跪,吓唬你呢。”
    云箬:“……”
    她方才还觉得万知闲是那种不苟言笑说一不二非常专制的宗门门主,现在听来好像不是,他们师徒之间的相处似乎也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水深火热。
    *
    万知闲把茶壶里的茶一股脑倒了,倒的时候又有点心疼,毕竟是好茶,加了一味他最喜欢的灵草,还是林望特意给他泡的,他本来还想着这小子眼力劲见长,知道心疼师父了。
    没想到全都是为了给那个来路不明的丫头做铺垫,纪月辞还特意告诉他这茶是那小丫头去采摘回来的。
    想用这样的理由说服他让她留在宗门?天真。
    重新泡了一壶茶,万知闲才端着茶盏去了百里夜的房间。
    屋子里没有亮灯,万知闲推门进去,百里夜坐在窗边,借着一点月光随意地在手里拿的玉石上刻刻画画,看到他进去就放下东西站了起来:“师父。”
    万知闲站在门口,慢悠悠地道:“不是说你在房间罚跪?”
    “这就跪。”百里夜听话地一撩衣摆就要跪下。
    万知闲只觉得糟心的不行,弹手挥出一道气劲阻止他跪下:“你们一个个的成心气我是不是,我什么时候罚过你们跪?”
    百里夜站好,没说话。
    万知闲喝了一口自己泡的茶,差点吐出来:“这什么破茶这么苦?”
    “那是林望备着晚上喝的茶,提神的,当然苦。”百里夜上前把他手里的茶盏拿走,端着茶壶出去倒掉,回来从架子上翻出一套煮茶的用具和茶罐,支了小炉子慢慢烧水。
    万知闲这才在桌前坐下:“林望和江北山都跟着跑了,你怎么没跑?”
    “我留下来稳住师父你。”百里夜说。
    万知闲冷笑:“稳得住么?”
    百里夜叹了口气:“你非要赶云箬走干什么,她就待到明年学院开学。”
    “少跟我废话。”万知闲看看百里夜,转头用目光在他那些架子上逡巡了一圈,看到最里面几只玉石小鸡,还有一堆废掉的雪白骨片,不动声色的把目光转了回来:“既然早走晚走都是走,我让她提前走怎么了?”
    百里夜垂眸从茶罐里夹出茶叶放进茶壶:“推介信呢?”
    “不写,我又没答应过,再给学院好脸看我是狗。”
    “师父,别乱发誓。”百里夜提醒他。
    万知闲一瞪眼睛:“你管我。”
    “你让我提醒你别老冲动发誓的,想当年你从学院离开,有气没处撒,硬是闯进那年的入学礼上当着所有院长教习和学员的面发誓你万知闲的弟子此生都不会入学院,结果后面还不是把月辞送去了,就因为这件事,你被段院长揶揄了多久?”
    “你师父丢脸的事你记这么清楚做什么?”万知闲大手一挥,神色不太好看,“那还不是月辞想去?早知道去学院会让她遇上那种事,我当初就不该听段在青那老东西的话把她送去。”
    想到这件事万知闲就来气:“现在好了,你直接领个人回来安排在月辞房间里,看样子还相处得其乐融融,等以后那小丫头知道了月辞的事接受不了,你让月辞怎么办,再伤心一回?现在是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也不见,再来一次她恐怕窗都不愿意开了。”
    “师父。”百里夜给茶壶里倒上烧滚的水,“知道你心疼月辞,但她不是小孩子了,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闭嘴!”万知闲骂道,“我自己的徒弟只有我心疼,你们这几个做师弟的没半点作用!”
    要是林望在这里,估计就要大喊冤枉了。
    “不是我硬要云箬和月辞住一起,师姐她自己同意的。”滚水浇上茶叶,白蒙蒙的蒸气和茶香四溢开来,百里夜从雾气后看着万知闲,“这段时间她话多了不少,酿了许多种新的酒,都是云箬帮她去找的材料。”
    万知闲哼了一声:“不用跟我讲这些话,反正这小丫头不能留在宗门,我有我的考量。”
    百里夜只好放弃说服万知闲,重新起了个话头:“师父这一路上游历,有没有遇上什么有趣的事?”
    “你也当我真是去游历呢?”万知闲闻着茶香,精神放松下来,手指一顿一顿地在桌上敲着,“还不是去给你找恢复灵脉的办法去了,哎,办法暂时还没找到……阿夜,你别怪师父无能……”
    百里夜哭笑不得:“本来就没指望有办法,师父,我都不纠结了,你怎么还惦记着这事?”
    “你小子……”万知闲叹了口气,“算了,说点有趣的,这次去了极北雪域,回来路上倒是听了几件有意思的事。”
    “极北雪域?那回来会路过边境北州城吧。”百里夜倒了杯茶给万知闲,语气随意地问道。
    “让你一说说准了。”万知闲喝了口茶,满意地品味了一下,开始讲述他听来的“有意思的事”。
    一件是北州城里听来的。
    “几个月前北州城结界玉因为噬灵兽入侵导致失灵,差点被瘴气围困,还好外城守卫处的人发现得早启用醒钟,救下了无数人命,之后为了让玄阳宗的弟子能安心修补结界,这人又勇闯瘴气拖住噬灵兽,真是个义薄云天的汉子。”
    “但是最让人佩服的不是他,而是一个少年人,据说是个小女娃,还是个普通人,那守卫在瘴气中力竭差点被噬灵兽啃了,这女娃儿临危不惧冲进瘴气救人,上天都被她感动,居然真让她把人救出来了,那守卫现在活的好好的,只是那个女娃子却不知所踪了。”
    “我在北州城打听了一下,那孩子似乎只是个流浪的小乞丐,住在废弃城区里,家徒四壁,却愿意豁出性命去救人,实在是让我唏嘘了一番,如果能找到她,倒是可以带回宗门收个弟子,可惜……哎,可惜。”
    百里夜听前面就觉得这个故事有些耳熟,听到后面越听越熟悉。
    虽然基本和事实对上了,但槽点实在太多,师父的形容词又夸张,什么叫“上天都被她感动”?真靠上天垂怜,云箬在那瘴气里可以死好几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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