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身影身法极快, 瞬息间就到了身前,一把抓住关述已然要刺进云箬咽喉的尖刺,带出一条血线, 另一只手中灵剑骤现,直接向关述刺去。
    另一道锦衣身影从高台而来, 挥剑间无形剑气荡开,将百里夜的剑挡开,剑气将关述扫得退开几步,踉跄地跌坐在地。
    百里夜看了来人一眼,掌中灵剑消散, 拉住云箬让她起身,看了看她的脖子, 还好, 没伤到。
    “百里夜!你的手。”云箬起身的第一反应是查看他的手。
    百里夜不在意的摊开手掌, 关述灵力凝成的尖刺已经消失, 他掌心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从食指根几乎拉到手腕,给云箬看了一眼就要收回去。
    “别动。”云箬低头按住他的手臂, “……其实我刚才能避开的。”
    百里夜仿佛一点也不疼,语气里带着不以为意的散漫:“唔,那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没这么说。”云箬这才抬起脸。
    “是我乱说。”见她没哭,百里夜笑了笑, 收起五指挡住手心的伤口, 低声道,“忘了你厉害了, 我下次注意。”
    没有下次了!
    云箬气得要死,但主要是气自己, 早知道在台上就把关述打的起不了身,怪她想太多,觉得决斗结束后要对明仪宗提要求,就不能把他们少宗主修理得太惨,本想着留一线余地,哪想得到众目睽睽之下关述连明仪宗的脸面都不要了,狗急跳墙也要伤人。
    “可有受伤?”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方才从高台上一跃而下用剑气扫开关述的人正是沈苍一。
    他作为玄阳宗的首徒,见到台下情势骤变即刻下场,倒是做出了仙门百家首宗该做的事,否则玄阳宗镇场,还让学院学生因为决斗出了事,传出去可不好听。
    没让关述闹出人命,也算帮明仪宗保住了几分颜面。
    他出了手,看台上的五大宗门也就不管了,继续在台上静观其变。
    留在台上的庚桑箬没法像他一样从台上一跃而下,拉了南宫少尘起身:“二师兄我们也下去!”
    南宫少尘被她拉着往梯道走去,回眸看了一眼台下的沈苍一,目光幽深。
    莫非他刚才已经注意到了?
    “无碍。”百里夜淡淡道。
    沈苍一朝他微微一点头,目光落在云箬身上,语气威严,又问了一声:“可有受伤?”
    云箬背对着他,没答话。
    她曾经想象过,要是再见到玄阳宗的几个师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是满心仇恨想要杀之而后快,还是诘问他们如此对待自己每天晚上睡得可安稳,但她也只是想想,重生后她每天为了生计奔忙,比起虚无缥缈的复仇,她更庆幸自己还活着。
    但她没想到自己的反应只有恐惧。
    哪怕只是听到了沈苍一的声音,还没有见到人,身体就止不住地开始发抖,无端的恐惧爬上她的四肢,扼住她的心脏,让她完全无法动弹,连牙关都开始止不住的发颤。
    她仿佛又看到他撬开她的牙关将一碗药毫不留情灌进她的喉咙,目光仿若看着一具没有生命的玩偶,玉棺四壁寒凉如冰,沈苍一的语气更冷:“别试图自尽,你得慢慢死。”
    云箬闭了闭眼,死死抓住了百里夜的衣袖,想要将噩梦般的画面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见她不答话,沈苍一上前一步想要查看她的情况,百里夜察觉到云箬的不对劲,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后退一步,抬手挡住了沈苍一伸过来的手:“她受了惊吓,与其问她话,不如想想怎么处置输了就狗急跳墙的那位如何?”
    他掌中伤口流了不少血,抬起的手臂上血珠顺着手肘滴落,他却面不改色:“要是明仪宗的少宗主杀了人,作为仙门百家的首宗应该会主持公道,让他一命抵一命吧?”
    沈苍一这才看了他一眼,道:“自然,但她现在并未受伤。”
    赶过来的林望一声嗤笑:“你的意思是得等他杀了人才能处置?首宗弟子真是公正严明。”
    沈苍一语气不变:“我没有这么说,莫要曲解我的本意。”
    庚桑箬拉着南宫少尘从后面跑来,听到林望对自己大师兄不敬,当即喊道:“喂,你哪个宗门的,这本来是学院的事,我大师兄愿意管就不错了!你什么态度?”
    林望看都不看她,走到百里夜面前检查他的伤口,从怀里掏出药瓶给他上药,江北山默默上前帮忙。
    庚桑箬被无视,刁蛮脾气又上来了,冲上去要找林望理论,被南宫少尘拦住。
    百里夜把云箬带着退到一边,纪月辞赶快走了过来,云箬鼻间闻到一股熟悉的凛冽清寒的气息,总算放开了死死攥着百里夜衣袖的手指,纪月辞把人接过去,发现云箬整个人浑身紧绷发颤,以为是刚才生死间她受惊过度,又气又心疼,小心的拍着她的背安抚。
    过了一会儿,云箬总算稍微放松了一些,能控制住自己了。
    她轻轻嗅了嗅纪月辞衣服上的气味,问:“霁雪枝?”
    纪月辞点点头:“在我储物囊里,你不是喜欢吗,学院里也没有,我们给你折了好多,你可以每天在寝舍里插一支。”
    云箬把下巴搭在她肩上,小声说:“谢谢。”
    “你又这么客气。”纪月辞的手顺着云箬的脖颈和背一下一下地轻捋,“其实他要跟你决斗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认输不上场的……”
    “不行,是他害你被封了灵脉。”云箬道,“我特意去学院的藏书阁查过,灵脉被封久了是会损伤身体的。”
    觉醒的灵脉相当于修者身体的神经脉络,如果全被封住,长此以往不仅身体有损,严重的还会致人死亡。
    “你是为了给我出气?”纪月辞张了张嘴,忽地紧张起来:“你知道我灵脉被封的事了?”
    云箬点了点头。
    “那你……”知道我的灵技是什么样的了吗?
    纪月辞很想直白的这么问,但她的喉咙像是被堵住了,无论如何都不敢问出口。
    明明云箬是为了她上台和关述决斗,她一个刚修行的人,哪怕灵技特殊,上了台也不一定稳赢,但云箬还是上去了,就因为这样,她此刻心中才更加惶惑不安。
    万一。
    万一呢。
    万一云箬现在还不知道,万一她说了出来,万一云箬明明感到恶心和不适,却还要为了她装作若无其事。
    就像她的阿娘一样。
    纪月辞问不出口,只好抬手抱住了云箬:“你不要仗着自己灵技特殊就什么情况都敢胡来。”
    “嗯嗯嗯。”云箬点头,下巴一下一下地轻轻撞着她的肩。
    纪月辞:“……也不要这么敷衍,我听出来了。”
    场外,段在青接到消息赶了过来,看到他进场,看台上的关胜业这才起身下来,仿佛刚才丢脸的人不是自己儿子。
    “按照规矩,决斗结束之后还动手伤人,不管是放在学院还是其他地方,都不能如此就算了。”段在青对关胜业道,“关宗主,各家宗门都在,你还是得先给个说法。”
    “说法?”关胜业面无表情,瞥了关述一眼,“听见没,段院长找我要说法,你还不过来。”
    “父亲!”关述从地上爬起,一瘸一拐地走过来,怒指云箬,“是她!她不知道搞了什么邪法,让我每天晚上做噩梦,教习们偏袒她,我才想教训她的!”
    教习皱眉:“你的房间我们检查了很多次,没有任何不妥,少宗主慎言。”
    关述眼睛发红,冷笑一声:“就是云箬搞的鬼,她自己都承认了,你们查不出来本来就是监管不严,我还没找学院要说法呢,我堂堂明仪宗少宗主,难道你是说我说谎不成?”
    “你……”教习被反咬一口,简直拿他的死皮赖脸没办法。
    段在青抬手让云箬过去。
    沈苍一只负责镇住场,至于发生纠纷的两方,一个是学院的学生,另一个是明仪宗的少宗主,要解决也是他们双方来处理协商,这样的小事玄阳宗不必插手,故而他并不打算管,退到了一边。
    云箬看不到他,也听不到他说话,神色好了不少,走过去时刻意避着视线不往玄阳宗三人那边看,不然看到那位身体曾经属于她的小师妹,她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表情。
    她走到段在青面前和关述对峙,方才心神紧绷,现下嗓子有些沙哑:“你分明是因为去南院受罚才导致的连夜噩梦,怎么推到我身上?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放你的狗屁——”关述破口大骂。
    关胜业看了他一眼:“什么受罚?”
    关述一瞬间歇了声,像是被人突然掐住了脖子。
    教习解释:“扰乱讲习,课堂私斗,罚的是挑拣玉石材料。”
    关胜业慢慢点了点头,抬手摩挲了一下手指:“为何没告诉我?”
    段在青道:“学生间小打小闹,罚了就过了。”
    关胜业转头看他,冷声道:“倒是劳烦院长帮我管教儿子了,罚他确实能让他长长记性。”
    段在青听他口气不对,知道他生气了,便没说话,关胜业对他这个儿子要求严厉到近乎苛刻,他的妻子则相反,对独子很是疼爱,故而关述性格嚣张跋扈,却很怕他这个父亲。
    学院是独立于各宗门之外的第三个势力,仙门百家,三大世家,学院,其中学院地位比较特殊,不像三大世家遗世独立,只偶尔和宗门合作,学院为各大宗门们挑选弟子,亦是世间修者踏入修行之路的指引,自然和仙门百家关系密切,很多事情上可以说是相互合作也相互制约。
    各大宗门的宗主和段在青讲话都要客客气气的,明仪宗宗主讲话却有些难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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