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白氏趁着盛宠不是求恢复妃位,而是依旧不脱罪,还要把孩子送出去。
    皇后打量白瑛的肚子,宫里都传遍了,说是蒋后鬼魂都忌讳要来暗害,必然贵不可言。
    她肯定是生不出来了,皇帝一个月在她那里歇不到一两次。
    如果她名下有皇子,皇后的位子坐稳了,将来太后也稳了。
    最关键的是孩子的母亲是罪妃,毫无威胁。
    皇后脸上浮现倨傲的笑。
    “行了。”她居高临下看着白瑛,淡淡说,“宫里的孩子都是本宫照看的,求什么求。”
    白瑛仰头看着她,满眼都是喜色,哭道:“多谢娘娘,多谢娘娘。”
    皇后说:“行了,起来说话,如今双身子的人,还让陛下担心。”
    说着瞥了皇帝一眼。
    皇帝忙点头,将白瑛搀扶起来。
    “皇后也担心你,特意来看看。”皇帝又说。
    白瑛倚着皇帝抬袖子掩面“罪妾羞愧。”
    皇后懒得再看这场面,反正白瑛恢复不了身份,孩子生下来她就抱走,以后这个人是生是死……
    嗯,当然是死了更好,活着孩子见了生母也尴尬,死了对着牌位能痛快表达孝敬,母子皆好。
    “宫里都知道陛下大喜了,都等着给陛下道贺。”皇后似笑非笑说,“陛下天天不去后宫,大家都堵着我的宫门。”
    皇帝看着倚在身边的白瑛,刚来呢,还没说两句话……
    “陛下,您快去吧。”白瑛站直身子退开几步施礼。
    也罢,离开了冷宫,又有了孩子,住在含凉殿,来去就方便多了,不急见这一时,免得皇后无事生非,皇帝点点头,又迟疑一下说:“赦免的事…..”
    白瑛立刻再跪下:“陛下九五至尊,蒋后祸乱朝纲,余孽从党罪该万死,陛下千万不要为了罪妾出尔反尔,让朝臣们无所适从。”
    一直安静在一旁的张择此时也开口了:“臣也请陛下三思。”
    既然张择也这样说了,皇帝点点头,再看白瑛抬起头,含泪的眼中情意绵绵。
    “罪妾能留在陛下身边已经知足了。”
    是啊是啊,阿瑛只是想和他在一起,从自己救她与马蹄下那一刻,她一心只奔自己来,不管是长阳王府,还是贬外流落,还是如今来到皇宫。
    皇帝深深看着白瑛点点头。
    皇后看不下去了,拉住皇帝的衣袖:“陛下快走吧。”
    皇帝便再看白瑛一眼,对张择叮嘱:“中丞,你别真把白氏当犯人审问。”
    张择施礼:“陛下放心,白娘娘不是犯人,是协助我办案的人。”
    皇帝点头,又给白瑛一個晚上来陪你的眼神,这才跟着皇后走了。
    王德贵跟着送出去,再次守在门外。
    “娘娘累了,坐下吧。”张择说,伸手过去。
    是打趣她又哭又跪的作戏累了吧,白瑛淡淡笑了笑,将手搭在他手腕上坐回去。
    “娘娘这个主意好,避免了被朝臣们吵闹。”张择说。
    “我有子嗣在身,朝臣们再吵闹也奈何不了,但到底会让陛下心烦。”白瑛说,“我可不忍心让陛下心烦,我要陛下跟我在一起,无忧无虑。”
    说着笑起来。
    张择也笑了笑:“娘娘心想事成。”便要告辞。
    白瑛又唤住他,一手拿着帕子轻轻擦拭脸上残留的泪水。
    “还有,既然我还是罪妃,我那个逃走的妹妹,你可要用心抓捕。”
    用心?
    张择看她.
    先前听闻白循家逃了一女,大张旗鼓的进宫来问白瑛,其实一多半是做戏。
    白瑛进了冷宫后,虽然陛下多情没有赐死,但一直没有再见。
    皇帝再多情,不见面情意就会淡,更何况皇帝也不再是战战兢兢的长阳王,九五至尊,身边美人环绕。
    正好找到了这个由头,让白氏出现在陛下面前。
    至于提议按照白瑛的样子画像,与其说是缉捕用,不如说让皇帝看。
    果然皇帝一看,当晚就跑去冷宫了。
    更出乎意料的是,这一夜白瑛竟然有孕了。
    要知道七八年皇帝没有再生养过了。
    “我是运气好。”白瑛再次感叹,“原本打算要在冷宫里熬个一年两年,没想到…..”
    她抬起头,一双眼闪耀着光芒,再次重复一遍。
    “我果然运气好,运气好了啊。”
    说着看向张择。
    “所以一定要抓住我那个妹妹,她是个会带来霉运的人。”
    她伸手轻轻抚着腹部,声音冷冷。
    “先是母亲被她克死,如今一家人也被她累害倒霉丧命了,我可不想她再累害了我。”
    霉运这种事,张择是不信的,但既然白瑛这样说了,那又不是他的妹妹,他自然不在意。
    “娘娘既然没有脱罪赦免,白家依旧是罪人,逃犯自然要抓捕诛杀。”他说,看着白瑛又微微一笑,“如此也好,有罪的该死的都死光了,娘娘您干干净净一人才更让陛下放心。”
    这话说的有点不好听,但白瑛神色无波。
    “你别以为我说笑,我这个妹妹真的很不一般。”她说,“接近她的人都霉运,会撞鬼,见到脏东西,因此才发疯,疯的厉害的还会自尽。”
    见到鬼和脏东西?
    张择看了眼白瑛,运气这种事怎么查?就连最会罗织罪名的他,也没有用运气不好来查罪,便问:“还有别的什么特征?小时候爱跟什么人来往?”
    白瑛眼神幽远,摇摇头:“她不爱说话,脾气很坏,我们也不让她出门,最多被父亲带着去军营,因为军营里都是见惯生死,不在意什么见鬼,倒霉不详。”
    说到这里笑了笑。
    “军营里不少人还喜欢往她身边凑,说想要见鬼,见到死去的同伴。”
    张择点点头:“臣记下了,再去查一遍白循曾经带过的兵。”说罢施礼,“臣告退。”
    白瑛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看着张择走了出去。
    王德贵恭敬地进来:“娘娘,让太医们来诊脉吧,说了半日的话,累着了没?”
    白瑛摇头:“不累,等午后再诊脉吧,也不用一天三次的诊脉,好像这孩子多不好似的。”
    王德贵忙说:“小皇子健壮无比,妖邪难侵,这可是玄阳子道长亲口印证的。”
    白瑛笑了:“别乱说,还不知道是男是女的。”
    “必然是个皇子。”王德贵说,“妖后最恨皇子,生前一心要害死所有皇子,死后也贼心不死!”
    白瑛没有说话,带着几分倦态。
    王德贵忙上前:“娘娘快躺会儿吧。”
    白瑛嗯了声,被王德贵扶着躺下去,刚挨着枕头,人又猛地起身:“我不睡。”
    她脱口说。
    虽然玄阳子说是蒋后鬼魂作祟,要不然也不会惊动帝钟,但她总觉得梦里的妹妹,不是什么蒋后鬼魂幻化出来吓唬她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因为训斥妹妹,晚上做梦就梦到妹妹,还在梦里用水泼她。
    她惊醒后,越想越不对,把睡在隔壁的妹妹揪起来,四岁的顽童,被她叫醒,不仅没有茫然,反而咧嘴一笑。
    晨光蒙蒙中,极其骇人。
    现在回想白瑛还忍不住打个寒战。
    这个怪物!妖邪!
    但也不应该啊,十多年没见了,在深宫里,也不会接触妹妹,怎么会梦里被她恐吓?
    白瑛不由左右看。
    王德贵是亲眼看着那晚白瑛从梦中惊醒发狂的模样,知道真不是皇后娘娘背后骂的装可怜,而是真被吓到了。
    以至于这几天每次睡觉都不踏实。
    “娘娘不怕,宫中有禁制。”他忙说,“这含凉殿是陛下歇息的地方,龙气最足。”
    又指着白瑛腰里系着的小三清铃。
    “娘娘随身佩戴着老祖给的东西,邪魔难侵。”
    白瑛情绪也渐渐平复,伸手轻轻捏着小铃,玄阳子也说了,梦而已,不用太在意,否则倒是入了魔障。
    她舒口气,躺下来闭上眼。
    梦中妹妹妖怪般吓人,但现实里这个妹妹,此时此刻不知道在哪里人不人鬼不鬼地苟且偷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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