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人心易变
    人是好人,宴是好宴。
    此番嫌隙开解,曹植脱去身上枷锁,叔侄二人也是尽兴皆醉,乘兴而归。
    第二日一早,毌丘俭却主动找到皇帝对昨晚的事情发问。
    “臣有事要奏于陛下。”毌丘俭行礼后恭敬说道。
    “仲恭有何事啊?”曹睿不经意的回问道。
    “回陛下,”毌丘俭问道:“昨日陛下下旨召雍丘王回朝。而司隶校尉在洛阳彻查流言一案,尚未有个最终定论。若是雍丘王到了洛阳,会不会又卷入此次洛阳的流言案中?”
    曹睿摆了摆手:“无妨,不必担忧雍丘王。朕相信经过此事,雍丘王会知道哪些东西得来不易、哪些东西是万万不能碰的。”
    “若是雍丘王在洛阳处处谨慎,自然朕会在文事上重用于他。若是雍丘王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司隶校尉和廷尉之职,也并非国家虚设。”
    毌丘俭回复道:“陛下圣明,臣也是怕其他人主动将雍丘王牵扯进去。那臣今日便将昨晚所拟之事,交给中书令了?”
    “仲恭说的倒也有些道理。”曹睿想了片刻:“无妨,雍丘王都等了七年了,也不差这半月一月的。待朕到了洛阳、此案收尾了之后,再将此令交给中书不迟。”
    “臣遵旨。”毌丘俭行礼后告退。
    ……
    司隶,洛阳。
    经过多日的行军,从扬州返程回司隶的中军部队已经尽数到了洛阳城外。
    毕竟是大胜归来,按照以往大魏出兵的惯例,中军回朝要天子遣使在洛阳城外迎接的。
    但皇帝不在洛阳,自然皇帝也派不出使者来迎接。而且洛阳城中的司隶校尉和三公们,也没这个地位去模仿皇帝遣派使者迎接中军。
    因此只得由城中的三公九卿和司隶校尉,在城门处稍作迎接罢了。
    不过中军自大将军曹真起、到下面的各两千石、千石和六百石的官员们,对这种搞形式的事情都不太在意。远征数月大胜而还,加之皇帝和大将军也都大致许了功劳。
    各自归家去见家人才是真正的要紧事。
    曹真自然是回自己的大将军府里去了。驻地在洛阳城内的中军各营,也各自回到了驻地之中。
    司马懿在军中自然没有什么专属的消息渠道,对洛阳发生的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但是回了洛阳,司马懿就如同虎入山林一般、来到了自己的主场。好歹也是做了多年的尚书令、录尚书事,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在从城门到司空府这不过数里的路上,司空府的亲信之人就已将数月以来、洛阳城中的大事简单汇报了个遍。
    司马懿坐在马车之内,一边听着,一边神情凝重了起来。
    他万万没有想到,卫臻竟然如此胆大,竟然在狱中将荀俣活活打死了!
    这还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温和而又谨慎的卫臻卫公振吗?刚才在城门口时,卫臻还笑着朝自己拱手呢。
    司马懿发现这个事情已经有些超乎自己的意料了。
    马车缓缓驶到了司空府的大门口。
    早有管家上前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司马懿下车入府时,皱着的眉头还未完全散开。
    司空府大门内,司马懿的妻妾子女前后站定向其行礼。
    站在最前面的自然就是司马懿的正妻张春华,张氏亲生的司马师、司马昭两个儿子则站在母亲的身后。
    而张春华的旁边,站着的则是司马懿的妾室伏夫人。
    “恭迎夫君(父亲)回府。”
    伴随着家人的问候,司马懿缓缓走到府内。
    毫无疑问,时年三十九岁的正妻张春华是站在最前面的。但话音刚落,站在张春华侧边、刚刚二十岁出头的伏夫人却开始抹起了眼泪。
    张春华自然是希望丈夫问候一下自己的。但丈夫的目光只是在自己脸上停留了一瞬、甚至目光都没对视到,便立即转到伏夫人身上去了。
    司马懿径直走到伏夫人身边,抬手替伏夫人拭去眼泪:“我不是回来了么,又为何要哭呢?”
    说罢,司马懿的左手拉住了伏夫人的手,右手还在伏夫人的手臂上摩挲了几下。
    伏夫人挤出笑脸,抬头看向司马懿:“妾只是太想念夫君了,数月没见,今日见到夫君方才安心。”
    司马懿小声说道:“这就好、这就好,待我与子元说说话后,晚些再来寻你。”
    伏夫人仰起头来眨着眼睛,对司马懿笑着点了点头。
    司马懿依旧是没和张春华说半句话,绕过了自己的正妻、走到了长子司马师的旁边。而张春华的表情还是微笑,只不过越来越僵、似乎凝固住了一般。司马懿走到了身后的儿子旁边,张春华还依然没有回头。
    见司马懿向自己走过来,司马师恭敬行了一礼:“数月未见,父亲辛苦了,恭喜父亲得胜归来。”
    司马懿轻轻摇头:“仗又不是我打的,我只是随陛下走了一遭而已,得胜什么的和我有多大干系呢?”
    “三个月不见了,子元似乎壮了一些。”司马懿嘴角带笑:“随为父一并到书房来。”
    “是。”司马师回应道。
    这时一旁的司马昭却问道:“父亲总是与兄长在书房交谈,都是谈些什么呢?父亲能不能带我一起?”
    司马懿笑着拍了拍司马昭的肩膀:“昭儿年纪还小,为父与你兄长聊聊洛阳朝中之事,你且自己读书去吧。”
    司马懿的面孔不怒自威,家中无论大事小情、只要司马懿做出安排的,其他人从来不敢反驳或者拖延半分。
    “儿子知道了,这就读书去了。”司马昭恭敬回应道。
    司马懿点了点头,随即领着司马师向内,二人一并向书房走去。
    两人离去之后,司马昭本来也想回到自己房间去的。但是走了没几步,却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不对。
    转头看去,发现母亲张春华还呆呆的立在原地,而伏夫人却早就走开了。
    司马昭自然感觉到了父母二人之间存在着一些隔阂。但司马昭对于父亲司马懿,始终是恭敬而又畏惧的态度,因此也只能走到母亲身边轻声出言安慰着。
    书房内。
    司马懿走到自己的桌案后坐下。
    去年之时皇帝就给许多朝臣赐了椅子,自己也得到了一把。不得不说,坐于椅子之上确实舒服太多了。
    司马懿缓缓问道:“为父不在洛阳这些时日里,子元在太学里都可还好?”
    司马师也自顾自的坐下,父亲书房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太熟悉了:“儿子在太学中都很顺利。先生们讲解经义也有许多精妙之处,在太学中学了几个月、比先前在家中学习一年都要更好。”
    “只不过,”司马师说道:“儿子在太学中的同窗,有一人唤作荀粲的,乃是荀彧荀令君的幼子。”
    “荀粲的几个哥哥和许多家人,都被司隶校尉捕至诏狱中了,甚至荀令君的次子荀俣都死在诏狱中了。”
    司马师想了想说道:“太学中近来对此事议论颇多,荀粲也在太学和洛中奔走求救,却无人能搭救半分。”
    随着司马师的话语说着,司马懿的表情渐渐变得冷峻起来。
    “子元,”司马懿看向自己的长子:“荀氏之人被抓一事,你怎么看?”
    司马师拱手问道:“父亲是问对错、还是问影响?”
    “两者都问。”司马懿缓缓说道。
    司马师试探性的问道:“那儿子先说对错?”
    “可以。”司马懿答道。
    司马师想了片刻后说道:“司隶校尉那边传出来的风向,是说荀俣和荀闳二人乃是策划了流言的主谋。”
    “这个流言儿子也听到了,也确实令洛阳城中人心惶惶。但儿子怎么也想不通,弄这种流言对他们两个有什么好处吗?”
    “就算是陛下真崩了,再或者说雍丘王真能回洛阳,他们两个煽动流言之人,难道还能落得到什么好处吗?”
    司马懿说:“所以子元认为此事是假的了?”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荀俣也是素来仰慕雍丘王的。既然司隶校尉说荀俣有罪,那么就当他有罪好了。”司马师回应道:“儿子只是想不通,他们为何去做。”
    司马懿摇了摇头:“荀令君如此智谋之人,不也被武帝赐死了吗?荀彧的儿孙中难道就不能出两个傻子了?”
    “子元,你要记住。”司马懿缓缓说道:“这世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忍耐心神从而谋定后动的。”
    “凭一时血气不顾后果、只顾当下心中爽快之人,这样的人才是大多数。而这种人往往才能为我们所用。”
    司马师说道:“父亲的话儿子明白了。只是荀令君的后代被如此关入诏狱,加之荀粲在太学中奔走求援之事,现在太学中有许多同情荀氏之人。”
    “这种同情有用吗?”司马懿看向儿子的眼睛。
    司马师轻轻摇头:“其实也没什么用,只是一些舆论罢了。”
    “而且司隶校尉的名头现在也愈发令人生畏了。还有人说司隶校尉此番的作风,和当年满宠在许昌可以一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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