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棠本性如此,连朝堂里明争暗斗,阴谋算计,他都不愿掺和。
    他只想这次借助青龙司的力量,解决掉那位少帮主,就远离庙堂,到江湖上走走。
    一柄刀,一壶酒。
    遇到不平事,刀来说话。
    遇到有趣的人,同饮一杯。
    眼下突然遇到什么平州反叛,异域入侵,陈棠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得远些,别溅一身血。
    他只是八品,在千军万马前如同蝼蚁,微不足道。
    一旦卷入战场,那就是九死一生。
    陈棠问道:“平州牧大概会在什么时间起兵谋反?”
    “这就不好说了。”
    山中客道:“半年之内都有可能,也要看乾天子的应对,若是有什么突发事件,平州牧随时都可能起事。”
    “看来我得早做准备了。”
    陈棠沉吟道:“前辈,你还留在这里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离开?”
    作为穿越者,他对乾国本身就没什么归属感。
    特别是目睹常泽县百姓生活的艰难,再加上前身一家的经历,他对乾国朝廷就更没好感了。
    什么平州反叛,异域入侵的,他人微力薄,帮不上忙。
    在这乱世战争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命,保护好家里的人。
    可以预料,平州与乾国必然会爆发大战。
    甚至可能演变成极北寒域与乾国的战争。
    到时候,平州境内,可能都会受到战火侵袭,没有一处是安全的。
    战争之下,粮食物资都会更加稀缺。
    若是留在平州,生存将会变得无比艰难。
    唯一的出路,就是南下,尽快离开平州!
    “我不能下山的。”
    山中客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陈棠,神色有些复杂,问道:“你要走了吗?”
    陈棠听山中客的语气有些古怪,试探着问道:“前辈不希望我离开?”
    “只是,不想看到平州落入异族之手。”
    山中客低声道。
    陈棠见山中客一反常态,对此事颇为在意,不禁心中疑惑。
    山中客多半是前朝中人,而且很可能在前朝地位不低,所以只能躲在这雪山上,不敢露面,生怕被乾国发现。
    既然如此,他对乾国又何必如此上心?
    就算平州反叛,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似乎看出陈棠心中的疑惑,山中客缓缓道:“若只是普通的改朝换代,我根本不会在意。可一旦平州并入极北寒域,就意味着异族将占据平州,那对平州的百姓而言,那将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我曾经历过北神州的战乱,这片大地在各大异族的入侵之下,战火四起,所过之处,寸草不生。战乱、瘟疫、饥饿、天灾……平州境内,没有多少人能幸免。”
    “在乾国,平州百姓或许只是生活艰难,若是并入寒域,他们可能连活路都没有。寒域七国的人,会将平州的壮丁坑杀,沉河,老弱多半会被饿死,妇女将会沦为玩物……”
    “直至,平州境内再没有乾国人的血脉,完全成为寒域的一部分。”
    陈棠沉默下来。
    山中客说这番话的时候,情绪低落,看向远方的雪岭,眼眸中流露出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和悲怆。
    停顿了下,山中客站起身来,走到山洞外,看着脚下的苍茫大地,道:“这里埋葬着前朝数十万的将士英灵,热血男儿,若平州并入极北寒域,这些人就白死了。”
    陈棠突然问道:“若是我留在平州,又能做什么?我只是八品,能对这种局势有什么影响,能阻止平州不落入异族之手?”
    他有自知之明。
    这种大国之间的征伐厮杀,他一个小小八品,卷进去恐怕连浪花都翻不起一个。
    不是陈棠妄自菲薄。
    如果平州的处境是一盘棋局的话,以他前世今生的经历加在一起,连个棋子都算不上。
    若是没山中客这么一通分析,他甚至都不知道平州牧谋反,不知道这背后居然有这么多的博弈妥协,阴谋算计。
    等大难临头之时,一切都晚了。
    山中客没有立即回答。
    他拿着根树枝,在雪地上划来划去,不知在推演什么。
    沉吟许久,山中客才起身道:“若你按照我的安排去做,就有机会挽救平州!”
    真的假的?
    陈棠问道:“有几成把握?”
    山中客道:“三成。”
    陈棠:“……”
    就三成把握,你在那比划半天……
    陈棠吐一口气,故作轻松的说道:“三成也不少了,可以试试。”
    他这一身本事,皆由山中客所授。
    他就是有些好奇,山中客整天宅在雪山之上,如何借他之手,在这棋盘上落子破局。
    山中客这三成把握,是从哪来的。
    “你真的愿意留下来?”
    山中客目光湛湛的盯着陈棠,道:“此事确实与你无关,对伱而言,离开平州南下,才是最好的选择。一旦置身其中,你可能就没有退路了!”
    “怕個鸟!”
    陈棠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痛饮一大口,咧嘴道:“人生不过是大梦一场,轰轰烈烈干个痛快就完了,世人皆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管他娘的许多。”
    “好!”
    山中客眼中大亮。
    “感动不?”
    陈棠打趣一声,扬了扬头,道:“若是感动,就多传我几手压箱底的本事,免得我下山就被人弄死了。”
    “哈哈!”
    山中客大笑一声,道:“你放心,刚刚说的三成,只是你挽救平州的可能。至于你活下来的可能,最少有八成。”
    听闻此言,陈棠放下心来。
    这么看,最不济也能保住狗命,尽力而为就是了。
    山中客又道:“你不是想要找黑水帮的少帮主报仇吗,这次平州反叛,就是你的机会!”
    “哦?”
    陈棠来了兴趣。
    挽救平州什么的,他还真不太在意,主要是想帮山中客完成心愿。
    他关心的,还是怎么给黑水帮少帮主弄死。
    山中客道:“这次下山之后,你要想办法将此人引到武安郡来。”
    “好说。”
    陈棠想了想,道:“找黑水帮的麻烦就是了。”
    武安郡的黑水帮势力太大,强者众多,他目前还惹不起。
    常泽县的驻点,是个不错的目标。
    等这次下山,就顺道去常泽县转一圈。
    陈棠问道:“前辈,你有啥安排,跟我说说,我心里也有个数。”
    “想要破局,有三个关键。”
    山中客道:“寒域七国,黑水国距离平州最近,相隔三千雪岭。而且这次又是黑水帮在平州境内活动,所以我推测,第一波对平州的支援,一定来自黑水国!”
    “所以,第一个关键,就是切断黑水国对平州牧的支援。如果此事一成,便可再添三成胜算!”
    再添三成,就是六成把握。
    胜算倒是不小。
    可这说得容易。
    怎么切断?
    你宅在雪山上,不肯下山。
    靠我一个八品吗……
    陈棠问道:“若是我没猜错,黑水国对平州的支援,应该是一支军队吧,这该怎么切断?”
    “此事你不用管。”
    山中客道:“你下山之后,让冯兄弟来见我。”
    “冯兄弟是谁?”
    陈棠有点懵。
    山中客道:“你还不知道他的姓名吗,就是传你壁虎游墙功的老头。”
    “他姓冯吗,我还真不知道。”
    陈棠嘀咕一声,又问道:“前辈怎么称呼,我直接让他过来找你吗?”
    说实话,以胖老头那个脾气,陈棠要是说让他去见什么人,胖老头多半都懒得搭理。
    “你不用说我的名字。”
    山中客道:“等会我再传你两手武功,你学会之后,找机会跟他切磋一下。到时候,他自己就会找过来了。”
    这么神奇?
    听到又能学武功,陈棠还是有些兴奋。
    山中客接着说道:“第二个关键,落在乾天子的身上。想要平定这次叛乱,乾天子一定会妥协,重立太尉。”
    “而他的亲妹妹就在武安郡,身处险地,就看乾天子对他这位妹妹有多在意。如果非常在意的话,他尽快做出应对,发兵征讨,便可再添两成胜算。”
    陈棠道:“这似乎与我没什么关系。”
    “第三个关键,就与你有关了。”
    山中客继续说道:“这个关键,就是武安郡!这次平州反叛,十三郡应该已经在平州牧的掌控之下,唯独武安郡是个例外。”
    陈棠皱眉道:“郡尉韩琅掌握着武安郡的军防,衙门也在他的掌控之中。按照最坏的打算,若玄天观和青龙司都保持中立,武安郡确实没有什么力量,能够对抗武安侯和黑水帮的联手。”
    “有。”
    山中客道:“李家!”
    陈棠注意到,山中客没有说郡守,说的是李家。
    山中客道:“这位郡守绝没有你从别处听来的那般孱弱,他若是如此不堪,早就被霍家用各种办法除掉了。”
    “若是我没猜错,李家绝对掌握着一股力量。”
    陈棠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李伯雄率领的那一队轻骑。
    山中客道:“李家积蓄的力量,未必能与霍家与黑水帮硬撼,但若再加上朱雀卫和郡守在武安郡的名声威望,或许能扳回一局,将武安郡的军政大权夺回来!”
    “这次下山之后,你要做的,就是尽量联合李家。一旦武安郡起事,李家便是你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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