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铁的收购并不难, 只打一把剑而已,能需要多少铁?
    但既然开炉铸剑,当然要做最好的了。
    要是拥翠山庄没被李玉涵夫妻二人败那么多家财, 库存里未必没有应容许想要的东西,可惜美好的愿景总是难以存续, 如今拥翠山庄的库藏十不存一,有得李观鱼火冒三丈。
    应容许去拍卖场蹲了两天都没蹲到心仪的铁来做剑身主体, 倒是买了些适合做剑鞘的材料, 到了第三天,应容许接到一封回执信,落款十分官方的写着六扇门。
    大致意思是——我们收到了举报, 并一直在着手调查, 然而不出意料的受到各方阻挠,后面还添了几行追命的笔迹,该名捕大咧咧的表示:你要是有空, 也帮忙端一端这群人的据点吧!
    特别不客气。
    应容许还真有空。
    珠光宝气阁的买卖做得足够大, 应容许找了一家名下产业, 进去就拍了好几张大额银票, 让掌柜的帮忙留意好材料, 还不忘嘱咐一句:“不许和你们阎老板说, 知道吗?”
    一点红不解:“为什么不让说?”
    有阎老板帮忙, 应容许不是能省下许多时间么?
    倒不是因为这材料和自己息息相关,一点红才这么问的。而是……明明有捷径可以走, 为什么不走呢?
    “虽然告诉阎老板, 我要的东西很快就能拿到手……”应容许随便给一点红挑了一把趁手的兵器, 先将就着,“但是他也不会收我钱啊。”
    在拍卖场看了两天的热闹, 应容许对稀罕物件,尤其是和江湖搭边的稀罕物件的价值了然于胸,小打小闹也就算了,真要阎铁珊自掏腰包给他买那么贵的东西……不至于,真不至于。
    他狡黠一笑:“我们要讲究可持续发展,贵重物品的价值永远比不上贵重的人情,懂么?”
    一点红沉思片刻,懂了:“不做一锤子买卖,就可以一直坑阎老板。”
    “……小红。”应容许幽幽道,“这类说法是谁教你的?”
    一点红眼中流露笑意:“你。”
    “……”他好像是说过类似的话没错。
    应容许默了默,用力拍了两下对方的肩,大言不惭:“近朱者赤,孺子可教也!”
    一点红并不在意兵器好坏,就算是一截铁片,在他手里也能成为夺人性命的利器。
    原本想借着对方不愿麻烦阎老板直接帮忙买东西的想法开启话题,委婉表示差一个档次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一点红接过对方抛来的剑,犹豫片刻,还是算了。
    可能他心底的某个角落,也因为这样的重视而开心不已。
    ……
    西阳村是个比较边缘化的村子,因为地理位置不佳,周边也没有出名的产业,村子里很少出现外来人口,这日却一来就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一个不爱说话,另一个话多到路过的狗都得被扯着汪几句才能走,而且特别的自来熟,听话痨说,他们是靠抓阄选游历的方向,偶然路过这里的。
    他们进村的时候太阳西斜,不是个赶路的好时候,村落里可不衬客栈,小地方更是排外。还是村东的田妈跟话痨聊了半个时辰,一时心软,就把两个大小伙子收留了下来住上一晚。
    田妈的家在村子里不算小,收拾收拾还能倒腾出来一间不漏风的房给两人住,话少的那个自觉去铺床放置行李,田妈看了对方两眼,去和话痨说话。
    “你刚刚说,你这个朋友,他还得了怪病啊?”
    “是啊……”话痨愁眉苦脸,“大妈你别看他垮着一张脸一句话不说,那是他不想说话不想做表情吗?必然不是啊!唉,他啊……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这脸就瘫了,说话也不利索。”
    田妈共情能力特强:“苍天无眼。”
    “其实还有一种说法。”话痨犹豫片刻,像是怕惊扰什么一样压低声音,“听说啊,他以前的师父得罪过一位大仙,他生的那场病就是因为大仙给他师父下咒、他师父又用他来挡咒才这样的,啧啧,作孽哦……”
    田妈也唏嘘:“作孽作孽。”
    趁着太阳没完全下山还有点光亮,话痨又叨叨叨地帮田妈做了点活,这才回房间。
    一开门,一点红瘫着一张脸凝视着他:“脸瘫了,说话也不利索?”
    隔着一扇门可不耽误声音钻进他耳朵里。
    应容许笑嘻嘻的,半点说人坏话的自觉都没有:“是啊,是不是特别贴合你平常的状态?”
    “……”一点红无奈叹气,见状,应容许笑的更开心了。
    他总是喜欢逗一点红变脸,甭管是笑还是无奈,只要有表情变换,应容许都能开怀半天。
    一点红道:“我先出去打探一下,你自己要小心。”
    “放心吧。”应容许对他竖起拇指,“我现在今非昔比,被埋伏的多了,早就学会反埋伏了!”
    一点红点点头,又迟疑地问:“这个手势是何意?”
    “这个啊……是我家那边的常用手势,意为放心安心。”应容许笑得自然平常,完全看不出不怀好意,“小红,你出门在外也要保护好自己。”
    一点红:“我知道。”
    应容许倔强地举着蹄子,竖着拇指盯他。
    一点红:“……”
    他犹犹豫豫地举起手做了个相同的手势,不自在道:“我知道。”
    一点红很快放下手,翻窗出去了。
    留下的应容许笑容弧度逐渐扭曲,一个没忍住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人机比赞图的笑点太多,应容许憋着动静笑到肩膀抽搐,半天才缓过来,听到外头喂鸡的动静,施施然起身去继续和田妈套近乎。
    看似闭塞的村落,却是李玉涵提到的销售点之一。
    李玉涵最后一批药就是在这边买的,卖家和买家之间互不见面,买家在村东头的小庙里埋下财物,隔上半个月后再去同样的地方挖出货。
    这个村子的人很信奉庙宇里供奉的神灵,每半个月都会集体去祭拜洒扫,人多眼杂村民又排外,是天然的警戒线。
    被发现有外人进来后,银钱自然不会被取走,货也就没了,李玉涵吃过一次亏让柳无眉某次犯病多受了苦,就再也没派人盯着看是谁在销售毒品。
    再过两天就是村人祭拜神灵的日子,也是交易达成的日子,一般来说,村落是肯定不会放外人留宿的,架不住应容许嘴皮子是真利索,他那张嘴气人的时候有多让别人想缝上,夸人的时候就有多让人想再加个钟。
    尤其他还很心机的换了一套时装,浅粉色的衣衫并不女气,配上高高束起的马尾和一条银白抹额,活脱脱一个鲜衣怒马不谙世事的少年郎,保守估计,这套时装起码让他逆生长了四五岁。
    再加上那张抹了蜜的嘴,就算身边带了一个半永久冰块,那也是家里不放心才给小少爷配备的护卫。
    应容许有意把自己往无害的方向塑造,撑着围栏往鸡圈里探看:“姨,你养了好多鸡啊!能吃完吗?”
    “这些可不都是用来吃的。”上了岁数的阿姨都喜欢看漂亮嘴甜的娃,田妈笑道,“它们是拿来下蛋的。”
    应容许又问了几个对村人来说是常识性的弱智问题,觉得差不多了,把话题拐到庙上:“我们进村的时候,那里是不是有一座庙?姨,庙里供的是谁呀?灵验么?我想带着我朋友去拜一拜。”
    “灵呀!怎么不灵?”田妈道,“里面供奉的是观音娘娘,很灵验的。”
    田妈道:“我们这边每家每户都要拜观音娘娘,她能保佑风调雨顺,鸡鸭鹅狗健健康康长大。”
    她一点点的讲,说好些年前这里闹过灾,几乎整个村子的牲畜都染了病,后来村长不知从哪里请回来了这尊观音娘娘,他们虔诚相拜,不过多久,大多牲畜都好了起来。
    他们就这么拜了许多年,还会往庙里的功德箱里投香火。
    应容许:“……”
    田妈:“我可不是瞎说的,观音娘娘真的很灵!”
    应容许忍住吐槽的欲望,点头:“是,听着就灵。”
    灵个鬼。
    大姨你们这明显是被人下套了啊!
    但又不能说是愚昧。
    村里的百姓过日子就很难了,牲畜就是他们的命根子,死一只都是大事,拜了神之后牲畜就好了,他们不会觉得里面有蹊跷,只会哭天抢地的感谢神灵救他们于水火。
    这个年代的村落大多如此,疲于奔命的百姓永远是最好掌控的。
    应容许若有所思,回屋等一点红回来。
    后者去村子里踩点寻找可疑人士,村子不大,找一圈也不费太多时间,一点红还去庙里逛了一圈。
    他翻窗回来,道:“庙内埋了一箱珠宝。”
    应容许颔首:“这趟算是来对了,我的药粉你铺上去了?”
    “铺好了。”
    应容许把整个村子被下套的事跟他讲了一遍,吐槽道:“你不知道我在人面前憋的有多辛苦……怎么听都是村里的牲畜被下了药吧?那些香火钱八成都被偷拿走了!拿神灵骗人,也真不怕遭雷劈。”
    古代人不应该都很信这个吗?应容许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提起这个,一点红的表情变得古怪起来:“那个庙里供的不是神灵。”
    应容许纳闷:“你还能辨认出来是不是神啊?”
    一点红看上去也不像是会关注这类东西的人啊。
    “你也能辨认出来。”一点红表情更古怪了:“被供奉的,是石观音的石像。”
    应容许:“……?”
    把自己的形象做成石像,冒充神灵让别人对她又跪又拜献上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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