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以川:“他人在哪?”
    邬子平:“就在那屋里。他好像是守墓人,常年住在这。反正我见他掏钥匙开门开灯关门的一串动作熟练得很,不像陌生人。我们现在怎么办?敲门去?但是那人,给我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万一他喜怒无常见面就打,我晚饭还没吃呢,不划算吧?”
    一听到晚饭两个字,殷红羽就没忍住抬头看了一眼巫简,烧烤摊上光顾着看他吃了,剩下他们三个人,得结账不说,还一口没吃上。
    巫简像是没察觉她的目光,或许是察觉到了,但是压根不在意。他盯着那个亮着灯的小屋看了一会儿,手指屈了屈,一直藏在脚下的影子像滑板似的,贴着地面划了过去,在触及光源边缘的地方调整了一下位置,竟然像人一样站了起来。
    邬子平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去这是什么?毒液你们都搞来了?”
    殷红羽:“毒什么液,毒你还差不多,没事儿少看电影多读书,这是影子。”
    邬子平:“我知道这是影子,毒液是只是一个代称,你们怎么和猎人搞在一起了?还是个巫族人?”
    秦以川:“你认识?”
    邬子平瞥了一眼巫简,说话却没有顾忌:“大荒末年,谁不认识巫族人?身为大荒原住民,却帮着人类攻打各个原始部落,不知道多少部落人都死在他们巫族人的手段上。能控制影子的只是巫族的一个小分支,除了影子之外别的本事丁点没有,阴谋诡计坑人,却是裁缝铺买衣服一套又一套。整个龙族的覆灭就是他们的手段,要不然我命大,现在只怕龙族早就绝种了。”
    这一茬是谁都没想到的。
    殷红羽看看邬子平又看看巫简:“怎么,你们俩要打一架?”
    邬子平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当年动手的巫族人已经全部被我杀光了,现在我犯不着和一个小辈计较。只不过我提醒你们,古王朝一直视巫族为万恶之源,你们最好不要和他们走得太近,指不定哪天就把你们卖了。”
    这是自从认识以来,邬子平说过的最重的一句话,但巫简仍旧像什么都没听见,甚至只是看了一眼邬子平就很快挪开眼睛,就好像邬子平说的人从头到尾都与他无关。
    另一边,模样和毒液确实有几分相似的影子已经敲了两声门。
    值班室里传来轻微的动静,门被打开,汤崇站在门口,与影子隔着不到半米的距离对视。
    影子又发出那种呜呜窃窃的鬼语,但距离稍远,这一次叫荀言都听不清了。
    但汤崇听懂了。
    他稍微抬了一下眼皮,往他们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用那种听不懂的话对影子吩咐了一句,影子便又重新滑在地上,潜在黑暗里消失了。
    然后汤崇向这边走了过来。
    这就没必要再躲着了。
    邬子平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杂草碎屑,站起来。秦以川隔着远远的距离和汤崇对视一瞬,汤崇又将目光落在了荀言的身上。
    荀言也在看他。
    但谁都没说话。
    最后还是汤崇先将视线挪开,看向巫简:“你找我?”
    巫简:“我接了伥鬼的悬赏。”
    汤崇声音冷漠:“已经死了。”
    巫简:“你杀了它?”
    汤崇:“是。”
    巫简:“为什么?”
    汤崇:“碰上了,就杀了。没有为什么。”
    巫简:“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的生活区?”
    汤崇:“有我自己的事。”
    巫简:“和住在那里的女人有关吗?”
    汤崇:“这句话,你是替他们问的?”
    巫简:“他们请我吃了饭。”
    这话分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可是汤崇却多看了他们几眼。
    汤崇:“你们是谁?”
    秦以川:“东洲看仓库的,也是异控局的一个分支,和谢之梅有点交情,我们是来找她的。”
    汤崇:“她已经死了。”
    秦以川:“怎么死的?”
    汤崇:“死就是死了。”
    秦以川:“话可不能这么说。一个人死了,自然得弄弄明白是怎么个死法,比如是自然死亡还是非自然死亡?是自杀还是他杀?是绝食投河还是自缢上吊?她好端端的一个人,死了总得有点缘由吧?”
    “好端端的一个人?”汤崇露出一个讽刺似的笑来,这一笑还不如不笑,要说他原本的长相顶多是让人觉得他不是个好人,这么一笑,就几乎让人肯定这绝对不是好人。“你们说认识她,但看起来,连她到底是不是人都没有摸清楚。”
    秦以川:“人是个相对的概念,毕竟在最开始的时代,所有人都默认自己是人——对不起,风吾?”
    被突然点了本名的邬子平愣了一下,想了想,认真点点头。
    这话是没错的。
    在他们还都好好活着的时候,大荒上部落众多,种族也多,什么人神妖鬼也只是口头上区分一下,本质上没什么三六九等,就像如今,全世界上叫得上名字叫不上名字的民族数不胜数,但谁也不能说某个民族的他就不是人。
    汤崇沉默了一瞬间,稍微侧了侧身:“进屋说话。”
    汤崇那小值班室,一下子塞进去这么多人,实在拥挤。
    屋里没有多余的椅子,他们几个也没打算坐下,汤崇提了一下水壶,发现里面是空的又放下,放弃了给他们倒茶的打算。
    汤崇说:“谢之梅的确是死了,但是她的元神不见了。谢之梅不是一个普通人,你们如果够细心的话,应该听见了楼门口邻居的议论,说她是个精神障碍患者。”
    秦以川:“我觉得这一点很可疑。我们和她接触过,可以确认她的精神状态是正常的,和邻居所描述的判若两人。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接触的不是真正的谢之梅,就是这些邻居被影响了,她们提供的信息是错的。不过能够干扰这么多人的记忆,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汤崇:“这两种可能并不矛盾。你们遇到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有求于你?”
    秦以川:“没错,她女儿失踪了,我们发现她女儿出现在一个叫断龙岭的地方,这事古怪,我们就去断龙岭走了一趟。”
    汤崇:“但是去了之后发现,她的女儿,并不是真正的她女儿。”
    秦以川:“我们在断龙岭只发现了一个……傀儡分身。”
    汤崇:“我虽然看不透你们的来历,但是能管得了这种事,还从那个地方平安回来,显然不是普通人,所以瞒着也没必要。她的女儿,很可能是传说中的西王母的一个分身,是一个怪物。”
    秦以川:“你也见过?”
    汤崇又露出那种令人脊背发凉的笑,将上衣掀起来,露出肚子上一块巨大的疤痕,这疤痕还很新,最迟不过两年,像是被什么东西掏了个洞,又把皮肤强行缝合在一起。
    邬子平吸了一口冷气:“你这伤是哪个分身造成的?被掏了这么大一个洞都没死,你这命也够硬的。”
    汤崇:“西王母的分身不止一个,我前前年在祁连山遇到过一个,险些以命换命。不过到最后,还是它死了,我活着。这个东西很难缠,一个分身都有这么大的本事,藏起来的正主只会更难对付。我查了它两年,才找到这个地方,盯上了这个叫谢之梅的女人。”
    殷红羽:“这么说,她的行动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她找我们的事儿你不该不知道啊。”
    汤崇:“不,你们被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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