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单胎突然变为高度疑似双胞胎,对秋华年来说是一件既惊喜又需要担忧的事情。除了孩子的培养和教育问题,另一大难题无疑是医疗条件。
    虽然秋华年自怀孕以来胎像一直很稳,没有丝毫波折,但双胞胎本身就意味着风险。
    好在他已经将酒精和碘酒弄了出来,大大降低了古代伤口感染的风险,为自己加上了一道有力的保障。
    第一批碘酒做好后,十六用包括他自己在内的一批受伤的暗卫做实验,证明了碘酒神奇的功效。
    之后的事便是太子与杜云瑟等人负责了,太子没有声张,只是暗中在其他地方建造了更大规模的碘酒生产基地,并用秘密渠道给在边关的吴深送去了一封信。
    “之前边境私贩粮食铁器一案,只查出了一些底层商贾,幕后元凶并未揪出,朝中一定还有人与鞑子暗通款曲,碘酒是一步奇招,必须捂紧消息才能出奇制胜。”
    秋华年听杜云瑟说到这里,鼓着气磨了磨牙。
    无数兵卒、徭役、农人、官员辛辛苦苦舍家抛命地保家卫国的时候,有些人却在为了一己私欲通敌资贼。
    “我记得当时被派去查这个案子的钦差是二皇子的人赵田宇?”
    “没错,他到辽州之后,利用二皇子一派的资源斩断了数条走私线路,然而幕后之人一日未被捉住,我们便一日不能放心。”
    “和鞑子暗通款曲的人究竟是谁?”
    杜云瑟摇头道,“或许是晋王,或许是其他势力,或许是二皇子一方弃车保帅贼喊捉贼……真相还未可知。”
    秋华年吐了口气,不去想这些复杂的政斗了,“我研制出的碘酒会用到正确的地方吗?”
    “吴深如今单领一军,我们会将碘酒暗中运送给他,由他调度安排,打鞑子一个措手不及。”
    “那就好。”秋华年伸了个懒腰,示意杜云瑟帮自己揉一揉有些僵硬抽筋的小腿。
    吴深的本事和人品,秋华年是知道的,他相信吴深不会辜负那些殷殷期盼。
    ……
    秋日渐深,白日一天比一天更短,萧瑟的气息在天地间肆虐冲撞,刮走最后一丝绿意,随着无尽萧萧落叶一起飘入京城的,是一封又一封边关的战报。
    裕朝国力强盛,中原之地产出的粮草和铁器本就是草原游牧民族的数倍,兵卒们不适应东北严寒气候的弱势这次被数不尽的棉花弥补,裕朝军队几乎是连战连胜,好消息不断在京中散开。
    二皇子嘉泓漪到了边关后,统帅三军的老将军不敢真的给皇子安排危险任务,只让他做一做扫尾、压阵的事情,多多少少立了一些功劳。
    然而这些功劳与吴深相比,无疑是萤火之于皓月般的差距。
    吴深的父亲吴定山曾在东北边境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年后仍被无数黎民百姓铭记感念,吴深三年前从京中来到边境,从底层百户做起,一步步向观察、审视自己的人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得到了父亲旧部们的认可。
    战役开始后,他被封为卫指挥使,一呼百应般很快就组建起了属于自己的军队,这支军队作为先锋驰骋草原一往无前,传闻中他们甚至能刀枪不入、百病不侵,成为草原敌人们的梦魇。
    为了区别于吴定山当年的吴家军,如今吴深手下的这支军队被称为“小吴家军”。
    元化二十三年的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从万丈高空中飘下,为繁华的京城穿上一身洁白的华服。
    时间接近十二月,又是一年末尾,京中百姓全都窝在温暖的家中,宽阔的街道上少有行人。
    一队骠骑从大明门进入京城内城,守城门的守卫验过身份腰牌后,数匹骏马来不及休息片刻,硕大的马蹄踩着积雪朝城中疾驰而去,白色的热气一路浮起又消散。
    这是从边关来的送加急军报的队伍,近几个月隔三差五就会来一队,守卫们已经见怪不怪。
    “听说吴小将军已经开始率军主动追击鞑子部族了,应该离大胜不远了吧?”
    “天寒地冻打仗太苦了,幸好今年棉花充足。这都多亏了齐黍县主啊!”
    “县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种出这么多棉花,就像天上的神仙一样。”
    “你别说,我还真听过这种说法。一位齐黍县主,一位杜状元,一位吴小将军,上辈子是天上的穗星、文曲星和将星!三星下凡,一起拱卫着太子殿下,这是天佑大裕,要四海归一、万邦来朝的征兆!”
    ……
    经过大半年的辛苦,秋华年如今已经怀孕快八个月,正式进入了孕晚期,随时都有可能临盆。
    内院的西厢房早已布置成了产房,里面所有家具都被搬出去重新布置,墙角、房梁和砖缝这些死角全部检查一遍,房屋各处用艾草熏过,确保不会有一只漏网的虫鼠,没有任何漏风的地方。
    每天早上,木棉和葡萄两位阿叔都会监督下人们把产房中特意新盘的火炕和地龙烧旺,再把里面的被褥铺盖用薰笼烘热,这样万一秋华年那边突然发动,就能直接挪过来,不会手忙脚乱的。
    据说双胞胎的妊娠期会比单胎短,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生,秋华年现在是全家人的眼珠子,请到府上的太医每日都要把两次脉,九九春生等人每天来内院看几遍情况,杜云瑟更是恨不得班都不上了只守在他身边。
    昨晚京城下了好大一场雪,一直到早上十点多才停下,中午吃过饭后,一群孩子在来串门的闵乐逸的带领下在内院堆雪人玩,秋华年坐在热气充足的暖阁里隔着窗看着他们。
    今日是休沐的日子,然而一大早杜云瑟就有事出门了,幸好午后闵乐逸来拜访,让秋华年不觉得闷。
    院子里的雪积了几乎半尺厚,十字形的主道上的雪已经扫干净了,种花种树的地方还留着,专门让孩子们堆雪人玩。
    九九、春生、存兰、云英和原若都在院子里,手上戴着厚实的棉手套挖雪,三俩人一组创作自己的“大作”。
    春生带着小跟班云英堆了一大坨八不像的东西,非说这是骏马,逗得存兰笑弯了腰,春生不服气,拉着原若给自己说话,原若却摇头说自己不能昧良心指鹿为马。
    春生大叫一声,掬起一捧雪扔向原若,原若还没反应,九九这个姐姐先站出来“制裁”弟弟,存兰一边叫好一边搞偷袭,云英不知道该帮姐姐还是该帮好大哥,急得团团转……
    见孩子们一言不合打雪仗打成了一团,闵乐逸这个大人不好意思以大欺小,索性进屋休息一会儿。
    他走进正房,在堂屋脱下被雪沾湿的斗篷和风帽,换上轻便的在火盆旁烘热的软鞋,才进入东侧的暖阁。
    被暖阁的热气包裹着,闵乐逸后知后觉感到了口渴。
    “华哥儿,有没有热水给我喝一口!我快要渴死了。”
    秋华年让星觅给闵乐逸倒了一杯温度恰好的冰糖烤枣枸杞茶,闵乐逸一屁股坐在秋华年旁边的软榻上,咕嘟咕嘟喝完一大杯茶,长长舒了口气。
    开了一条缝的窗外,春生在九九和存兰的联手攻击下落了下风,正想边退边战,突然被人从后面兜了一脑门子的雪。
    春生回头怒目而视,找准时机一击得胜的原若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春生一口气吸不上来,看着笑成花的原若磨了磨牙,以一招饿虎扑食将人扑倒在地。
    “骏马”雪人被砸塌一半,春生和原若一起埋进了雪里,九九等人赶紧一边笑一边忙着挖人,欢快的笑声在小院上空回荡。
    “这群小孩真是太调皮了!”闵乐逸义正词严地说。
    “是吗?我看闵小公子才是那个最调皮的。”堆雪人这事就是他起的头。
    “咳咳!”闵乐逸清了清嗓子,“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秋华年挑眉,用无声的“我不信”作为回应。
    闵乐逸想到什么,抱着胳膊叹了口气,秋华年关心道,“你祖母又传来信催你的婚事了?”
    闵乐逸鼓着腮帮子,“祖母说我翻过年就十八了,已经不小了,不能再拖下去了,让兄嫂帮我打听人家,但在京城——”
    闵乐逸话说一半,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清楚。
    闵乐逸有闵太康这样学名颇盛的清流父亲,按理说应该不难找亲事。
    奈何他在襄平府被搞坏了名声,到了京城后好不容易适应了新环境,那个郁氏大夫人也随夫上任到了京城,她在京中贵眷圈子里稍微散播了些闲话,闵乐逸的婚事又艰难了起来。
    “不敢正面说,只敢暗中使绊子的小心眼!要是落到小爷手里,一定要她好看!”闵乐逸气呼呼地嘀咕。
    秋华年失笑,“等今年过去,我生完孩子后帮你想想办法。”
    闵乐逸连连点头,“华哥儿先别为我费神,反正我自己不着急,要是找不到对胃口合适的,还不如不嫁呢。”
    这话可不敢让家里人听见,闵乐逸也只敢在秋华年面前发几句牢骚。
    两人正说着私房话,杜云瑟从外面回家了。
    他从穿堂进入内院,板着脸训了几句在雪里打闹到七仰八歪的孩子们,让人带他们下去换上干爽的衣物,一人灌一大碗姜汤。
    安顿好这些,杜云瑟才走入正房,秋华年见他神情愉悦,笑着问道,“今天遇到什么高兴事了吗?”
    杜云瑟一边抬手解下斗篷,一边回答,“边关大捷,吴深率军诱敌深入后直捣黄龙,斩杀了数个鞑子大部族的首领,还生擒了他们的大王子。”
    这种振奋人心的大捷很快就会昭告天下,因此杜云瑟没有背过人说。
    秋华年眼睛一亮,“那这场战争是不是快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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