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瑟小心翼翼地关上产房的门,嘱咐星觅和奶娘多注意产房里的动静,免得秋华年突然醒来后叫不到人。
    柏泉把杜云瑟前几日写的对联拿过来,另有两个小厮负责刷浆糊,杜云瑟亲自动手给内外院的各处房门贴上大红对联,奶霜的小猫窝也没有落下。
    最后他来到大门前,贴这里的对联,春生正带着云英在大门口放炮仗,九九、存兰和原若站在天井处看。
    春生用线香点燃一只巴掌大的炮仗的引信,飞快扔了出去,炮仗在半空中啪的一声炸开,白雾和硝烟味弥漫在空中。
    云英拍着手叫好,春生得意一笑,看向大门里的小伙伴们。
    “原若,快来点炮仗,男子汉和姐姐们站在一块干什么?过了年你就十岁了,怎么还这么胆子小!”春生笑嘻嘻地“嘲讽”。
    原若双手捂着耳朵,站在天井里连连摇头,无论春生怎么激都不过去。
    倒是存兰听见这话忍不住了,把袄子的袖口往上翻了一圈,几步过去把春生手里的线香夺过来。
    “小春生瞧不起谁呢?看我给你放个大的!”
    “哎!哎!这个我要留着——”
    “ 咻——啪!”
    春生没舍得放的小腿高的大炮仗被存兰点燃,窜到半空后猛然爆开,清脆的巨响传遍整条胡同。
    这下好了,除了春生外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春生运了半口气,没忍住也笑了。
    笑着笑着,他看见了出现在垂花门处的杜云瑟,一下子站端正,面色也严肃了起来。
    “兄长。”
    九九等人闻言回头,看见身后的杜云瑟,纷纷站直了问好。
    杜云瑟没管孩子们玩什么,只是在贴好对联后嘱咐了一句,“你们华哥哥在睡觉,不要吵到他。”
    春生乖乖点头,“我们只在大门口放一会儿炮仗,刚才专门试过了,内院听不清的。”
    杜云瑟拍了下春生的肩膀,转身回去了,春生看着兄长的背影,感觉被拍过的地方充满了存在感,不自觉咧开了嘴。
    原若不知何时凑到了春生身边,“你兄长认可你啦。”
    “哎哟,原若!你吓我一跳!”
    原若有些无语,缀着一排珍珠的长春色抹额下,圆圆的猫眼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
    “谁刚才笑我胆小来着?我看你才是真胆小。”
    春生哼哼了两声,继续沉浸在喜悦的心情中。
    春生是遗腹子,在娘胎里时杜宝言便去世了,从出生起一直没有见过父亲。俗话说长兄如父,在春生心里,大他足足十三岁的兄长杜云瑟一直承担着父亲的形象。
    在旧年结尾新年伊始之时,得到来自兄长的认可,让春生心里烧起熊熊火焰。
    从明天开始他也要虚岁十岁了,以后他要做一个厉害的大人,要成为一个让谷谷和秧秧骄傲的小叔!
    ……
    到了下午时分,杜府又接到了一波赏赐,是宫里新宰的牛肉,有一大块牛腩和一大块牛肋条,加起来十多斤重。
    牛是重要的农耕工具,私下宰牛在裕朝是犯法的,普通百姓一辈子也吃不到一口牛肉,达官贵人们想吃也得等契机。
    京城中分到宫中赏赐的牛肉的大臣不多,杜云瑟是其中官职最低的,消息传开之后,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地里羡慕嫉妒。为的倒不是那一口牛肉,而是它代表的身份和面子。
    秋华年睡到下午醒来,听见家里有了牛肉,顿时兴奋了,专门叫来银川和金婆子,告诉他们牛肉怎么做。
    “今年家里人多,十几斤肉一顿全做完吧,大过年的你们也尝几口。”
    “做一道红烧牛腩,一道扒肉条,一道葱爆牛肉,留下些牛肉剁细了做西湖牛肉羹。”
    平时没机会吃到的菜在记忆里变得更加美味,秋华年讲着这几道菜的做法,馋虫已经在心里乱爬了。
    “西湖牛肉羹的鸡蛋清要打散了,胡椒多放一点,把宫里赐下的香菜剁成末放进去。”
    “扒肉条用牛肋条做,多炖半个时辰,炖到软烂,筷子一扎就透再出锅,切片后放进炒锅里再勾个芡,别忘了放酱油和糖。”
    银川和金婆子都习惯了秋华年教做菜时的用语,他这么一说,两人心里已经知道几道菜该怎么做了。
    厨房里几个大灶同时开烧,牛肉炖了足有两个时辰,牛腩和扒肉条捞出来时都软烂了,红烧大肘子也是筷子一夹皮就断了。
    除了这些耗时的菜,年夜饭还准备了翡翠虾球、辣炒鸡、清蒸海鱼、扇贝粉丝……个个都是硬菜。
    天将晚时,星觅来说年夜饭在前院正房摆好了,秋华年把两只睡得昏天黑地的人类幼崽放回摇床,请奶娘过来。
    “辛苦你大过年的还要在这儿看孩子,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几道菜过来。”
    奶娘忙笑着说不辛苦,这是真心话。她家住在京城南城,算不上多富裕,为了补贴家用,生完第三个孩子半年,小孩能吃加羊奶的面糊糊后就出来当奶娘了。
    她生完前两个孩子之后,也去大户人家当过奶娘,那时不但要日以继夜地照顾主家的孩子,时刻准备着喂孩子吃奶,还要提心吊胆地应对各种挑刺和刁难。
    而这次来杜府给齐黍县主的孩子们当奶娘,白天时县主一直自己喂孩子,晚上才需要她帮忙,平时孩子也是由县主和杜状元亲手照顾的,她只需要在两人都不方便时搭把手就行了,和之前对比起来,别提多轻松了。
    有时候县主怕她思念家人,还会给她放假,让她回家一趟看看自己的孩子呢!
    奶娘搬了个小凳坐在摇床边上,看着摇床里两只精雕细琢般的玉雪团子,想起自己的孩子们,愉悦地哼起了哄孩子的儿歌。
    齐黍县主出手大方,她刚来府上就给她包了五两银子的定金,孩子出生后,又包了十两的赏钱,这些银子加起来,够让她十岁的大儿子读私塾开蒙了。
    她要竭尽全力照顾两位小公子,如果之后还有赏钱,就存下来给二丫当嫁妆。
    ……
    年夜饭摆在外院正房的堂屋,外院正房是一个足有五间大的屋子,约莫一百多平米,平时不住人,是接待外客的地方。
    家里一起吃饭的人第一次突破了十人大关,用上了直径三米的黄花梨木的大圆桌,秋华年和杜云瑟一起坐在上首,左边是宝义和叶桃红,右边是原葭,九九、春生、存兰、云英、原若五个孩子则坐在下首。
    圆桌上摆了八凉八热八荤八素,总共十六道菜,其中不乏山珍海味,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光是看着就令人食欲大开。
    叶桃红和宝义虽然已经是试百户武官夫妻了,但本身贫寒出身,又一直在边关,哪里见过这样的排场,心里顿时百感交集,感慨连连。
    正式开饭之前,先是拜年活动,也就是秋华年“喜闻乐见”的年终总结环节。
    九九和春生都知道自家华哥哥拜年时会问什么,还给其他不知道的人也提前打了预防针,因此拜年时每个人都主动做起了本年总结和来年展望。
    九九说自己明年想认真研究一下衣服和首饰,春生说要继续练武,早日能实战,存兰想趁着京中生活安逸多读几本书,云英是春生合格的跟屁虫,春生干什么他也要干什么。
    秋华年和杜云瑟给他们每人发了一个红包,里面装着新打的刻有福字的银花生。
    宝义和叶桃红也给小辈们准备了压岁钱,不过没有给秋华年和杜云瑟,而是越辈给了谷谷和秧秧。
    “咱们老家的习俗,成亲有孩子后就不给压岁钱了,换成给孩子们。”
    宝义喝了两杯薄酒,带着刀疤的脸膛泛着红光,“云瑟,华哥儿……你们真的、有出息!咱杜家村十几辈土里刨食的命,居然出了你们这样的神人,我有今日,也多亏了你们的面子……”
    “要是爹知道——”宝义嗫喏两声,不说话了。
    服徭役和云英差点被害两件事永远隔在宝义与族长这对父子之间,宝义对父亲的心结,恐怕这辈子也解不开了。这两年他们一直寄信寄银子回去,却再也没有回乡探过亲。
    叶桃红给宝义夹了一大筷头肘子,“还没吃几口饭菜,就把那害人的黄汤灌了半碗,快吃点肘子压一压,别这时候醉了。”
    宝义嘿嘿笑了几声,埋头把饭菜一起刨进嘴里,大口咀嚼。
    ……
    除夕过后,元化二十四年正式开启,新年头几天是交际高峰期,杜府每天都有各式各样的人上门拜年。
    好在虚岁十三的九九在古代已经算大姑娘了,这几年跟着秋华年练了出来,完全能坐镇家中独当一面。
    普通的客人来了,九九把男子一律转交给兄长杜云瑟,内眷则请到自己院子里,拉上存兰一起和他们坐着聊一会儿,再不失礼数地把人送出去。
    只有少数老朋友上门,才会被带到内院去和秋华年说说话,见一见谷谷与秧秧。
    一个春节假期过去,九九在京中交际圈子里有了些小名声,以前大家只知道杜状元有一个十多岁的妹妹,现在却知道这个妹妹是什么人品模样了。
    眼看着杜云瑟和秋华年在京中混得风生水起,地位越来越稳,许多人家动了结亲的心思,送帖子上门试探,其中不乏真正的大户人家精心培养的好儿郎。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杜府的帖子最近是由九九一手管理的,九九看完之后,脸上不太自在,手一丢就把帖子压在了一堆杂物下面。
    存兰看着那些估计日后难见天日的帖子,又好笑又惊奇,“你就这么藏了,不给你家两位兄长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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