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璟跑到朱家来复诊,把朱明生的小妾吓得半死。
    她对陈璟是又害怕又记恨。
    可是大夫来了,她也不敢不让陈璟看。
    陈璟坐下,给她切脉。
    孙氏的手腕有点发抖。
    陈璟认认真真看了半天,抬头看了眼朱明生,对他道:“朱东家,咱们借步说话。”说什么,不让孙氏听到。
    孙氏提心吊胆。
    她想侧耳偷听,无奈陈璟他们说得比较轻,孙氏半句没有听到。
    “......已经无碍了。若是她再发病,还用之前的方子,吃一次保管就好。”陈璟对朱明生道。
    朱明生再三道谢。
    他甚至和陈璟吐露心声:“和李家结亲的事,原本就耽误了。人家姑娘大了,也等不起。再拖下去,这桩婚事也搅合了。其他好说,我有四个孩子,总不能没人教养他们。如今她好起来,家里没有糟心事,及早去提亲。我要多谢陈神医!”
    这个年代男人,把妻和妾分得很清楚。
    妾在家里的地位,只比仆妇高一点。
    没人会自降身份,去把自己和妾视为平等的。甚至连他的孩子,都不能和妾同等,地位要高于妾。
    妾生的孩子,也要交给妻子教育,孩子才能有出息。
    朱明生的原配生了个女儿,小妾孙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最小的孩子才两岁。家里没有女主人不行。
    小妾不能等同于女主人。
    孙氏再胡闹,朱明生也分得清这点。
    家里的小妾生了两个儿子。原本就是威胁。又发狂病,没人再愿意把女儿嫁给朱明生了。所以,朱明生很怕孙氏生病这件事。搅合了他的姻缘。
    如今好了,谢天谢地。
    “治病是大夫的本分。”陈璟道,“往后好好调理,别受热、受凉。”
    朱明生答应。
    他进里屋,拿了五十两银子的银票,交给陈璟。
    陈璟收起来,道:“多谢了。”
    “是我该多谢您!”朱明生感激道。
    陈璟笑了笑。
    顿了顿。他对朱明生道:“上次我回去,在回廊那边遇到了贵府大姑娘。天寒地冻的,我瞧着她有点染了风寒迹象。不知发作没有?”
    朱明生愣了下。
    “没......没有吧?”朱明生道。
    他这几天都在客栈忙碌。回家也是看看孙氏,逗逗两个儿子,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大女儿了。
    大女儿今年九岁,聪明懂事。她的乳娘曲妈妈。是她生母的陪嫁。忠厚慈善,忠心耿耿照料大女儿,朱明生很少为了那孩子操心。
    “要不,我去看看吧?”陈璟道,“若是已经发作了,也该吃药;若是没有,看看有没有寒毒潜伏。未免以后发作,还是要及早治疗。”
    “好。好啊。”朱明生连忙答应。
    他领着陈璟,去了朱萱儿的屋子。
    朱家院子很小。从孙氏房里出来,前面一处小院子,三间小巧房舍,就是朱萱儿住的地方。
    有个微胖、眉目和蔼的妇人,正在教朱萱儿做针线。
    她小小年纪,拿着一绢丝帕,不紧不慢绣着,安静贞淑。她依旧是穿着白色粗麻做成的小袄,娇小可爱。
    看到朱明生进来,朱萱儿愣了下。
    她起身,口吻不情愿叫了声:“爹爹。”
    女孩子比较敏感。她大概觉得父亲总是在孙姨娘那边,从来不关心她,是不喜欢她的,故而有了点怨气。
    她也不怎么情愿搭理朱明生。
    朱明生则松了口气。
    朱萱儿好好的,没有生病。
    “萱儿,这位大夫是神医。上次你去雪地里玩,有没有哪里难受,让大夫帮你看看?”朱明生柔声对女儿道。
    朱萱儿抬眸,就瞧见了陈璟。
    她眯起眼睛笑了起来,道:“这位郎中哥哥,我上次见过。”
    然后她给陈璟行礼,叫了声“央及哥哥”。
    陈璟笑,也叫了声“萱儿”。
    朱明生不知道朱萱儿这话何意,他也没有深想,只关心女儿的身体,生怕她也生病。从前朱萱儿的母亲,就是小病到大病,再后来就治不好了。
    “那正好了。”朱明生道,“陈神医给萱儿把把脉。”
    陈璟点点头。
    朱明生站在一旁。
    陈璟看了看他,笑道:“朱东家,我瞧孩子的病,若是大人在场,孩子只怕越发说不准确。不如您先去隔壁坐坐,留下乳娘在这里照看就好。”
    朱明生很尊重陈璟,也尊重大夫的规矩。
    他道是,立马退到了隔壁。
    这院子只有朱萱儿、乳娘和一位年老的粗使婆子。
    陈璟笑着,坐到了朱萱儿的对面。
    “央及哥哥,我得了什么病?”朱萱儿问陈璟。
    “要先把脉,才知道什么病啊。”陈璟笑道。
    他不把脉,回头朱明生问,陈璟也不好回答。
    只得把脉,回头告诉朱明生,朱萱儿没事,就可以了。
    朱萱儿听话的把手放到了桌子上。
    陈璟给她把脉。
    萱儿有点气虚。
    孩子比较瘦弱,这种情况是非常正常的,连药都不用吃。平日多吃饭,多吃点肉,就能补起来。
    “没有得病。”把脉之后,陈璟对朱萱儿道,“往后不可一个人往雪地里跑,别冻了。”
    朱萱儿欣喜。
    一旁的乳娘也松了口气。
    “多谢大夫。”乳娘声音柔婉,对陈璟道。
    陈璟点点头,说不用谢。
    “多谢央及哥哥。”朱萱儿也道。
    陈璟笑了笑。
    他看着朱萱儿。声音微低,对她道:“你爹爹说,过些日子新太太就要进门了。往后呢。你不用害怕姨娘。”
    乳娘愕然看了眼陈璟。
    她都不知道陈璟和朱萱儿是什么关系了。
    朱萱儿时刻盼着新太太进门,这件事乳娘最清楚了。新太太能有多坏?不可能比孙氏更坏的,所以,有个希望总是很好。
    但是这件事,怎么能和外人说起?
    “真的?”朱萱儿兴奋,笑起来道,“新太太要进门了?那太好了。我给她做方帕子。”
    陈璟笑了笑。
    小孩子不悲观。这很好。
    也许运气好,新太太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女人,那么萱儿以后的日子要好过几分。
    陈璟又拿出个锦囊。交给朱萱儿:“这里头有点钱,你留着买针线,给新太太做帕子。”
    陈璟知道,朱萱儿他们现在的吃喝。都是靠孙氏管理。
    以后新太太进门。就是新太太管。
    自己有点私房钱,也有点底气。
    萱儿的母亲,肯定给她留了私房钱的,陈璟原本就不用操心。只是,他根本没有看病,不好拿朱明生五十两银子。
    如此,还不如给朱萱儿。
    对她更加有用。
    她才九岁,以后的人生很长。又是女孩子,处处受制于人。
    “这......”乳娘愕然。
    这什么大夫啊?哪有人来看病。还送钱的?
    别是有什么用心吧?
    “您.......您是太太的亲戚吗?”乳娘小声问陈璟,“太太之前从来没有提及您。”
    “我不是,我就是来看病的。”陈璟笑,回头对乳娘道,“这钱您帮萱儿收着,也许将来用得着。”
    然后他又道,“不用告诉你们家老爷,就是你和萱儿的私房钱。”
    平白无故,一个陌生人给自己送钱,任谁都会不踏实的。
    乳娘心里起了警惕。
    “这钱,是你们老爷给我的诊金。”陈璟见乳娘眼睛转了转,知道她的担忧,笑着又解释了一句,“孙姨娘的病,也用不了这么多诊金的。将来你们新太太进门,谁知道家里的钱怎么分给?自己有钱防身,就万事不愁的。”
    这话,倒说中了乳娘的心思。
    朱萱儿的母亲,从前并不富裕,没什么陪嫁,只有一处小院子。
    那院子已经租赁出去,每个月不过五十文钱。
    这钱,还是归老爷管。
    乳娘和萱儿身上,加起来不过三百文。
    陈璟突然给钱,无疑是雪中送炭。
    乳娘没有再多想,道了谢。
    陈璟也说了是诊金。
    家里给大夫诊金,左不过半两银子。
    半两银子而已,乳娘笑笑。
    “多谢央及哥哥。”萱儿早已把锦囊收下了。
    陈璟这个锦囊,是清筠做的,绣了朵盛绽的牡丹,枝叶层层叠叠放开,针脚细密,配色华丽,十分好看。
    萱儿喜欢极了。
    “别和你爹爹说。”陈璟又道。
    提到她爹爹,萱儿眼眸黯了下。
    她是绝对不会说的。
    萱儿点点头。
    陈璟出来,喊了朱明生。
    朱明生忙过来,问:“萱儿如何了,是哪里不好?”
    “并未染风寒。”陈璟笑道,“不过有点虚。平日里多滋补,让吃饭,不妨事的。行医的人就是多心,给您添了麻烦。”
    “不,不。是我们麻烦了您。”朱明生道。
    知道萱儿没事,朱明生放下心,送了陈璟出去。
    客栈还有事,朱明生也直接出门,去了店里。
    等陈璟走后,乳娘把萱儿的钱袋要过来。
    接在手里,感觉什么也没有,根本没有半钱银子,乳娘心里狐疑,不免也有点失望。
    打开之后,却见是张银票。
    乳娘认识的字不多,正巧认识这张五十两银子的银票。
    乳娘惊呆了。
    五十两!
    对她们而言,简直是笔巨款!
    乳娘慌忙收起来,心里砰砰直跳。
    “......怎么了?”萱儿不太懂,疑惑问乳娘。
    乳娘连忙让她噤声,莫要多言。
    到了晚上,两人歇下,乳娘才悄声,慢慢把这件事解释给萱儿听。
    萱儿听了,也终于明白陈璟对她很好。
    “等萱儿长大了,也对央及哥哥好。”朱萱儿道,“央及哥哥是好人。”
    “是啊,真是大好人。”乳娘的心现在还在跳,那五十两银子让她平静不下去。她忐忑又喜悦,有了这笔钱,姑娘今后的生活就不愁了,不怕太太苛待她。
    至少能用到姑娘出嫁之前。
    “......等我长大了,嫁给央及哥哥。”萱儿道,“他送我锦囊,就是信物。娘从前说,要好好做针线活,将来要给未婚夫绣锦囊作为定情物。央及哥哥送我锦囊,是不是定情物?”
    朱萱儿的先母身体一直不太好。
    她大概知道自己没法子看到萱儿长大成人,所以,很多事她都是提前告诉萱儿,把萱儿当个大孩子,免得萱儿将来被人欺骗。
    连成亲这种事,她都跟萱儿说过。
    乳娘听了萱儿的话,失笑。
    “那就是个钱袋。”乳娘对萱儿道,“不是什么定情物。”
    “那么好看,怎么是钱袋?”萱儿嘟嘴,“就是定情物。”
    “做好活计的人,手艺很好。”乳娘解释,“萱儿好好学针线,将来做得比那个更加漂亮。”
    萱儿就不再说话。
    但是那个锦囊,她不肯再给乳娘,非要自己收着。
    她视若珍宝放在箱子底下。
    她认定这是央及哥哥给她的定情物。
    “萱儿啊,你什么时候能长大呢?”从前,她母亲经常摸着她的头发,感叹这么一句。
    现在,萱儿也突然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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