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凌厉的风声呼啸,甘宁一手顶盾,一手抡起他惯用的连枷,无视对面那袁军屯长的格挡奋力猛砸。
    铁链末端的锤头绕着敌方枪杆转了半圈,依然重重砸在对方肩膀上,将其砸得筋断骨折,重伤呕血摇摇欲坠。
    甘宁顶着盾牌一记猛撞,直接把那重伤的屯长撞下城墙,一个倒栽葱头盔着地,颈椎直接折断呈锐角。
    又一个袁军曲军侯见甘宁冲刺猛撞,背后空门大开,立刻挺着斩马剑想过来捡便宜。
    甘宁嗅到身后的危险,也不及解开被缠住的连枷铁链,直接奋力一抽,将连枷与缠绕在一起的长矛一并飞掷而出,如同流星锤一般。那袁军曲军侯本能地奋力格挡,挡开了矛杆,却没挡住那甩飞的铁锤头,被抡在胳膊上,顿时打折了一条手臂。
    甘宁趁着这个良机,从地上的敌军尸体手中抄起一把环首刀,又猱身而上奋力搏杀,将那只剩独臂可用的曲军侯斩杀。
    甘宁身边的汉军士卒也人人奋勇,各個争先,誓死搏杀,有进无退。
    只可惜,甘宁始终没有在城头看到陈兰本人督战,也就没能复刻演义里“先登皖城、开瓢朱光”的名场面。
    连枷这种兵器也确实难用,甘宁以之连杀七八人、打开局面后,也不得不弃而用刀。
    从头到尾,也没见哪个被杀的敌人,是真被连枷上的铁球给爆头的。
    这种铁链缠绕的软兵器,能打中敌人并且避免误伤自己,就已经算此道高手。还指望指哪打哪,要求就太高了。
    “汉贼不两立!杀!”
    随着汉军将士们在城头彻底站稳脚跟,并且清出一块阵地,甘宁大吼一声,喊出了战前商量好的口号,以提醒将士们:此战不是诸侯之间争夺地盘,而是诛杀篡逆反贼!
    一时间,普通士卒也渐渐被感染,一边冲杀,一边大喊“汉贼不两立!汉贼不两立!”
    城外的阵地上,擂鼓助威之声也愈发炽烈,诸葛瑾足足集结了上百口大鼓,让臂力强健者整齐擂动。
    他还提前排练过,让鼓手注意看他的佩剑挥舞指挥,掌握节奏,尽量所有人一起卡点,如此共鸣之下,声波叠加,震烁十里,城头袁军愈发为之胆寒。
    城头的汉军士兵越上越多,一开始多是刀盾手,再往后长枪兵也蜂拥而上,并且能有闲暇列阵以攻。
    汉军长枪手在城头四人一排,整齐划一,推锋而进,层层叠叠,互相依托,
    枪林到处,所向披靡,袁军顽抗者无不死于乱枪之下,又战约摸半炷香的工夫,袁军终于彻底崩溃。
    南门城楼率先被甘宁夺取,楼中士卒负隅顽抗无望,纷纷跪地投降。
    守城楼的袁军嫡系老兵尚且如此,其余墙段的普通壮丁自然是连环雪崩一般,士气彻底崩盘,汉军到处,直接跪地投降,或投降不及跳墙逃命让开道路。
    陈兰见事不可为,赶紧带着数百亲兵一路往北,从北门突围。
    一路上遇到其余袁兵便裹挟指挥着一起逃。抵达北门时,勉强裹挟得两三千人,毫无秩序蜂拥而出,其余将士就全部丢给诸葛瑾和甘宁了。
    ……
    甘宁并不知道陈兰已经逃跑,他拿下南门城楼后,还沿着城墙一路砍杀迫降,望风披靡,
    从南城楼杀到城墙东南角,再折向北面一路杀到东门城楼,迫降守军,这时才从降将口中得知确凿消息。随后他也顾不得再亲自扫荡,只顾夺了马匹,带着心腹锦帆营弟兄直扑城中府库。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甘宁才算控制住城中要害节点,不过要彻底肃清城内残敌,恢复秩序,怕是还要一两天时间。
    袁军彻底丧胆,以至于都没人敢纵火焚毁府库。陈兰一跑,那些自忖罪重的袁军军官,就想着保护好府库向伏波将军献上,以赎清罪孽。
    随着甘宁控制府库,诸葛瑾本人也带着大队后军与骑兵,直接从被打开的南门冲杀入城,在城中心与甘宁会合,随后让骑兵略定各门,拉网包抄,分片肃清。
    甘宁见到诸葛瑾,先按军中之礼行礼,诸葛瑾也勉励了他今日之首功,许诺道:
    “去年委屈你了,差一点没能升到校尉。今日先登破皖城之功,足堪升任,我今晚便写奏表,表你为折冲校尉。”
    甘宁拱手:“谢将军大恩!此战能一鼓而下,还多亏将军登城巨车,上城头如履平地,末将居全功,心中实有些惭愧。”
    诸葛瑾哈哈大笑:“此车又非我所创,是舍弟一个多月前便琢磨出来的,我不过略加改良,使之便于拆装加高。”
    甘宁感慨长叹:“那也是将军兄弟俱不世奇才,方能如此。只可惜此战不曾杀得陈兰。若是能伏兵将皖城彻底围住就好了。”
    诸葛瑾勉励地拍了拍甘宁肩膀:“放心,若是彻底团团围住,敌军狗急跳墙,被我军先登后未必会那么快崩溃,如今这样刚刚好。
    再说,在此地杀了陈兰,并非最好的结果,后续还有舒城、六安要攻,陈兰若死,其部众彻底全灭,那我们还靠谁把恐惧带给舒城和六安的敌军?
    我们攻皖城,能用此攻城巨车,那是因为皖城濒临皖水,大船可直达城外不远。后续再往北,攻打至皖水源头后,庐江郡北部腹地,便不是水路可直达的。
    从皖城去舒城,途中需稍作迂回,绕过霍山(大别山)边缘丘陵,辎重运输困难,或许就用不上这种重型塔车了。
    但只要皖城惨败的残敌逃到舒城,把皖城半日而破的噩耗带过去,把皖口不战而降的噩耗带过去,就能进一步打击后续各城的守敌士气!
    说不定后续敌军丧胆,不敢再死守。我军兵威已振,譬如破竹,数节之后,皆迎刃而解!”
    如今杜预还没有出生,所以“势如破竹”、“迎刃而解”这两个成语也还没出现。
    不过诸葛瑾觉得今天他面临的情况非常符合这一特征,随口就引用了。
    甘宁听后,只觉妙语连珠,不由叹服。
    而一旁的刘晔闻言,也惊觉将军弘雅雄略,非比寻常。连忙拿出随身携带的簪笔,拔下套在笔尖上的竹管,把将军说的“势如破竹”和“迎刃而解”两大名言警句记录下来。
    簪笔是一种笔尖跟发簪一样细的小笔,因为细,所以可以套在内部有墨的竹管里,不用担心干枯,拔出来就能立刻写,非常方便,不用现磨墨。
    只是竹管里存墨也往往不多,写不了几个字,只能是应急用。
    甘宁、刘晔心服口服之后,也就不再纠结陈兰逃没逃了,反正这种无能之将,活着离开也不会导致后续攻坚更难的。
    他们非常自觉地一个继续负责肃清城内残敌,一个则帮着诸葛瑾封存府库,清点一切缴获账目、民户籍册。
    ……
    而事实上,诸葛瑾当然也不可能完全没安排拦截追杀陈兰的事儿,他只是没让甘宁分心这些小事罢了。
    既然早就预料到陈兰打不过会崩溃逃亡,而且从皖城北去舒城,肯定要绕过霍山余脉,所以今早攻城之前,诸葛瑾已经提前吩咐太史慈到霍山边缘丘陵、临近道路之处设伏。
    吩咐太史慈:一旦遇到东边有敌人自南而北逃亡路过,放过其最先锋的部分后,便可斜刺里杀出将敌截断,但不必追求彻底全歼。
    为了避免太史慈无法领会到他的计划,诸葛瑾还特地强调:
    他这么要求不是为了减少太史慈部伤亡、担心完全拦头会让敌人狗急跳墙。而是特地想放一些残兵回到舒城报信,把连番惨败、敌军势大的恐惧传染到舒城。
    太史慈充分理解后,也就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坚决执行。
    当日傍晚,太史慈就带兵回来了,又带回几百颗首级、抓回一千多俘虏。还如实禀报,说将逃出城的敌人歼灭了大约三停有二,最后突围不过数百人而已。
    而且,太史慈还一脸地崇敬之色,献俘时还忍不住感慨:
    “末将清晨便出兵北上设伏,到了那儿才发现,城北的两条路,逆皖水而上那条是大路,另一条往东北而去、穿越丘陵的是小路。
    当时我还想,若陈兰仅仅是为了逃亡,为何不走大路呢?还能逃得快一点。但将军坚持让末将在小路一侧设伏,末将不敢违抗,最后还真就堵到了!将军真是神算!”
    诸葛瑾笑道:“这不是我神算,我也没料到陈兰会去哪儿。但如果他走沿着皖水的大路,最终会越走越窄,回到霍山深处,是无法抵达舒城的。
    我需要提防的,只是陈兰全师回到舒城。我要让他既能到舒城,又尽量削弱。如果他不去舒城,想回霍山落草为寇,我就当放他一马了,拦不到也无所谓。将来庐江全境平定,他迟早会出山投降。”
    太史慈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伏波将军不是算准了陈兰会去舒城,而是如果他不去舒城,将军根本就不会忌惮他。
    而诸葛瑾对这个拦截效果也非常满意,就顺口勉励了太史慈一番,还吩咐说后续攻打舒城、六安,需要他多多出力。
    为已经血战两场、颇为疲惫的甘宁分摊一下,以免部队需要休整太久才能投入下一场攻坚。
    势如破竹嘛,追求的就是一个速度,如果慢下来,就要重新积蓄势能了。
    太史慈精神大振,表示他的部队此前比较轻松,明日就可以继续追击,让甘宁部留在皖城肃清占领后方。
    诸葛瑾对这个状态很满意,又交代了一些“后续如何虚张声势,如何以威慑吓跑敌人为主,攻坚硬仗为辅”的细节,便任由太史慈自由发挥。
    ……
    交代完一切,已经是当天入夜时分,诸葛瑾就这么忙了一整天。
    因为在各种接收东西,亲自视察府库账目、约谈安抚降将,他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只是早上攻城前吃了顿早饭,中间午饭都没时间吃。
    如今看天色都快黑了,他连忙吩咐准备晚膳。
    好在进了城,一切都是现成的,非常方便。
    就算原先袁军普通士兵都在吃野菜煮河蚌、加上少许米糠熬成粥。但袁军文官武将的府上,还是可以搜刮出美酒家畜、上好野味。
    袁术治下,是最不存在文官武将和普通士兵同甘共苦的了,下面的人苦哈哈,上层还在紧吃,这等穷奢极欲不知疾苦的独夫,活该被诸葛瑾打崩。
    不一会儿,就有随军的庖厨用从陈兰府上抢来的酒肉,帮诸葛瑾烹饪好了一顿佳肴,而且庖厨和下面的侍卫还先被诸葛瑾赏赐饱餐过了,诸葛瑾才吃的。
    食材可以由自己人去搜刮清洗,但庖厨绝对不可以用俘虏来的,这也是诸葛瑾的原则。鬼知道那些家伙有没有真心投降,万一趁着做菜下毒就不好了。
    诸葛瑾吃饭的时候,还有几个被搜过身后放进来的孱弱婢女伺候,帮他布菜端水盆、伺候洗漱。
    一名诸葛瑾心腹的侍卫军侯,还特地介绍了一下,说是这些婢女分别是刘勋、桥蕤和陈兰府上的外院粗扫丫鬟。
    而内宅已经封闭,将士们并不敢擅自私分,甘都尉想请将军有暇,再帮忙分配定夺,看看哪些可以用来赏赐将士,哪些不能轻动,还有大用。
    诸葛瑾闻言,才想起一件事情:“刘勋的家眷也在皖城么?他亲自去六安镇守,居然没有带上家人?”
    那侍卫曲军侯应声回禀:“确实不曾带走,或许是刘勋也没想到皖城如此坚固,竟能一日而破。
    听不少被俘的袁军军官说,六安的城墙,还不如皖城高峻坚固呢,庐江郡境内,仅有合肥的城墙可与此处相提并论。”
    诸葛瑾点点头:“既如此,刘勋、陈兰的家眷暂时别轻动,让他们多些牵挂软肋也好。而且要公示三军,让大家把这个消息传扬出去。
    如果传不出去,还可以放跑几个死硬的俘虏,以确保动摇敌军军心。总之,一会儿兴霸问起,你就帮我转述,说刘勋、陈兰府上的女人财物,将来自然允许他们瓜分。但得等刘勋、陈兰本人死后才行,现在先忍着!”
    “那桥蕤呢?”
    诸葛瑾:“桥蕤不是去年就被曹操杀了?他家还能有什么利用价值,无非剩几个老弱妇孺,等我用完膳亲自去查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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