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玉皎想是这样想,说却是说不出口的,楚宥敛是郯王府的独苗,显然婚后也不打算当“和尚”,如果他一心想要孩子?,郯王和郯王妃也着急抱孙子?,她恐怕也是没办法的。
    尤其楚宥敛这几日特别忙,她快睡着了,他才有时间过来?看她一眼,她更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六月荷花满池塘,颜玉皎的生辰即将到来?。听说白湖一个分支河流的荷花泛滥成灾,不少?文人墨客都结伴而行,借着赏花一舒心中豪情了。
    颜玉皎的身体恢复良好后,郯王府的马车也总算姗姗来?迟,楚宥敛特地请了假,准备带着她前去游玩。
    梅夫人最近不知在忙什么,也没有分心去管颜玉皎。
    颜玉皎就半是心虚半是愉悦地登上了马车,一掀帘子?就看到楚宥敛正坐在里面看案卷。
    她莫名地矜持起来?:“咳!”
    楚宥敛正忙着分析案卷,也没有抬头看她,只?道:“先?喝点茶。”
    颜玉皎:“哦。”而后规规矩矩地坐在楚宥敛旁边的座椅上。
    却也没有喝茶,也没有东倒西歪没个正形地嗑瓜子?吃糕点,相较以往简直安静非常。
    故而马车前行了没多久,楚宥敛就忍不住瞧了她一眼。
    颜玉皎今日打扮得并不艳丽,唯有胭脂抹红了些?,眼尾勾长了些?,去了几分苍白病色,显得精神?尚可。
    唯有一处特殊,她发髻上插着一支猫眼石长发簪,随着马车颠簸,猫眼石一闪一闪,着实招人眼。
    楚宥敛微微一顿,总算把案卷放下来?:“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颜玉皎佯装一无所知:“是吗?有何不同?”
    楚宥敛微微勾唇,也不答话,故意吊着她一般,继续看案卷了。
    颜玉皎就开始别别扭扭,一会?儿杯子?磕碰声很大?地喝口茶,一会?儿故意把糕点咬得咯吱咯吱。
    依旧得不到任何关注后,她终于爆发了,探过身把楚宥敛手里的案卷一把夺回来?。
    “你今日究竟是来?带我玩儿的,还?是来?办公的?”
    楚宥敛好整以暇地道:“自然是带娇娇来?玩儿的。”
    颜玉皎道:“那你还?看案卷?之前我问你话,你也不回答。”
    说完,颜玉皎又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与和她闲聊相比,当然还?是正事?要紧,她这般行径简直是胡搅蛮缠。
    于是她强行平复莫名的委屈,把案卷还?给楚宥敛,自暴自弃道:“随便罢,想看案卷就继续看罢,别理我。”
    然后头一扭,背对着楚宥敛,掀开车帘,看外面的风景。
    楚宥敛挑了挑眉,以为她这是生气了,就轻轻移过去,低声道:“前面有一处凉亭,我们先?在凉亭休息片刻,再去日月湖如何?”
    那些?荷花泛滥成灾的河流,其中一处就是日月湖。
    颜玉皎有一会?儿没吭声,而后神?情低落道:“不想玩了,想回去。”她有些?讨厌自己矫情的模样。
    楚宥敛便哄她:“你若走了,我一个人赏花有什么意思?”
    颜玉皎默了又默,到底还?是没忍不住,冷笑:“你不是忙着看案卷吗?还?有心情赏花啊?”
    显然是还?在生气,那就还?好哄,如果不生气了,那才是真的不好哄了。
    楚宥敛眸色暗了暗,抬手拿起案卷看了看,然后越过颜玉皎,把案卷从车窗那儿丢出去了。
    颜玉皎:“?!”
    “你发什么疯?”
    她下意识起身,扒着车窗就伸手去接案卷,然而马车行速过快,自然连一片纸都没接到。
    颜玉皎顿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身后,楚宥敛慢慢扶住她的腰,贴在她耳畔道:“它既然惹你不开心,那我就丢了它。”声音隐隐含着笑意。
    颜玉皎一顿,扭头望向楚宥敛,心中冒出一股熟悉的毛骨悚然。
    虽然楚宥敛还?在朝着她笑,看起来?很正常,但她隐隐感觉楚宥敛越发阴鸷极端,无论做什么事?都不留一丝后路。
    她沉默一瞬,无措道:“那应该是很重要的案卷罢?你说扔就扔了?”
    楚宥敛毫不在意,顺势把颜玉皎抱入怀中,勾出她一缕发丝把玩着:“再重要也比不得娇娇……刚刚没有回你的话,是不知该如何回你,你别生气,看到你戴这个发簪,我真的很欢喜。”
    颜玉皎顿时安静如鸡。
    因为她的腰正被楚宥敛轻轻揉捏,额头似乎也被他亲了一下。
    没几息,他俯身吻住她的耳垂,还?想去吻她的唇。
    颜玉皎立即火烧屁股一般推开楚宥敛,起身坐到车厢另一边去了。
    她开始深深后悔。
    为什么非要招惹楚宥敛?楚宥敛理不她有什么要紧?让楚宥敛安安静静地看案卷不好吗?现在好了,他手里没有案卷,就来?玩她了……
    颜玉皎:“。”
    正巧马车抵达凉亭,停了下来?。
    颜玉皎立即抬脚下了马车,看都不敢看楚宥敛一眼。
    但她没耳聋,听到楚宥敛在她之后也下了马车,好似促狭地笑了声。
    凉亭里并非空无一人,还?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秃顶老道。
    老道正摆弄着茶具,似乎颇为精通茶艺之道,颜玉皎一进来?就闻到沁人心脾的茶香。
    她不禁问道:“这位道爷,这是什么茶叶,怎么这么香?”
    倒是落落大?方,不拘一格的很。
    老道原本没当回事?,抬起眉毛瞅了她一眼,却忽而又皱起眉毛,细细看了她一眼,缓缓道:“这位姑娘长得有些?眼熟。”
    颜玉皎也不由?地迟疑,还?未和韩翊订下婚约时,梅夫人为了给她相看夫婿,带着她在各大?宴会?上露面,难道这位老道是哪家养的门客?
    如此倒有些?麻烦,虽然她早已没有名声可言,所以才破罐子?破摔,还?未成婚就和楚宥敛混在一起四处游玩,但终究人言可畏,万一老道胡乱传出去难免会?惹来?一些?风波。
    正巧楚宥敛走进来?,看到老道后竟微微行礼:“袁天?师,好久不见。”
    老道点点头,也没有起身:“即将喜事?临门,世子?爷整个人看起来?都平和了许多。”显然和楚宥敛认识。
    颜玉皎恍然大?悟,原来?老道的身份不一般,连忙想欠身行礼,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楚宥敛拉住她:“不必多礼。”
    老道也笑:“贫道应当是在成武侯老夫人的宴会?上见过世子?妃……世子?爷真是好福气,浑身恶煞四溢,却娶到一个善解人意的良善闺秀。”
    颜玉皎:“……”从哪里能?看出来?她善解人意?她几乎每次见到楚宥敛都和他吵架……天?师也睁眼说瞎话。
    老道却还?是神?色犹豫:“那次宴会?上隔得远,没看清世子?妃长相,这次看清了……”他摇摇头,又不说了。
    随后倒了两杯茶:“此茶名为石崖茶,生长在东南境广袤森林的悬崖峭壁之上,非常难得,炿朝灵帝极为喜爱,花费大?量人力运到京城,这才被世人广泛得知。”
    颜玉皎和楚宥敛互视一眼,道了声谢,便接过茶杯,细细品起来?。
    此茶牙叶肥厚,汤色亮丽,味道颇为原纯,喝完后口齿隐隐留甘。
    颜玉皎赞道:“好茶!”
    楚宥敛也点点头,却握着茶杯,若有所思道:“炿朝灵帝是炿朝最后一位皇帝,他死后,这茶便也彻底隐世了,不过袁天?师见识广博,武艺高深,能?得此茶也无甚奇怪。”
    这话隐隐有试探的意味,颜玉皎听出来?了,默默放下茶杯。
    老道却坦然道:“此茶正是灵帝赏赐,不瞒世子?,贫道年轻时曾在炿朝皇宫走动,为炿朝贵妃调配不孕之药,故而得到灵帝赏赐此茶,只?是后来?得知,原来?贵妃不孕是皇
    后搞的鬼,贫道不愿被扯进后宫的风云诡诈之中,便离开皇宫四处云游了。”
    楚宥敛道:“原来?如此,只?是嵒朝已经建立这么久,极少?听到有人称前朝最后一个皇帝为炿朝灵帝。”
    他显然已经心中起疑。
    连炿盟为了找一件前朝秘宝,在京城接连搞事?,如今任何和前朝有牵扯的人或物都不得不让楚宥敛提高警惕。
    尤其袁天?师在嵒朝初建时,拒绝先?帝的招揽,现在却喝起炿朝的茶,侃侃而谈前朝宫闱之事?。
    只?是此地并不是审讯室,袁天?师也不是能?轻易得罪之人,楚宥敛不想撕破脸皮,就没有过多询问。
    老道听得出楚宥敛的意有所指,他但笑不语,只?盯着颜玉皎看。
    “贫道观世子?妃天?庭饱满、地阁方圆,正是贵气逼人、高不可攀、母仪天?下之相,然而命犯桃花,会?引来?许多男子?爱慕,需要坚定果敢地斩断多余桃花,不可犹豫不决,如此才能?安稳富贵一生。”
    颜玉皎一怔,怀疑自己听错了,或者袁天?师说错了:“母仪天?下?”
    老道捋胡子?笑道:“贫道曾得一位贵人相助,才有今日逍遥自在,那贵人与世子?妃长相相似,故而泄露天?机以后遭到报应,贫道也认了。”
    颜玉皎茫然,这天?师都称她世子?妃了,怎么还?认为她能?母仪天?下?还?什么命犯桃花,目前为止,除了楚宥敛还?有哪个男子?喜欢她?
    又扯上泄露天?机了……不经允许莫名其妙地测她面相,胡说一通后,还?想让她心中愧疚,欠他人情么?
    至于那什么和她长得像的贵人,她是全然没当回事?忽略了,只?以为是老道为这措词想来?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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