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琮也没想到,阿沅的第一反应竟是自己的父母。
    可再一想,又十分能够理解了。
    因着选秀骤然离家,这么久了也未曾与家中联系,自然惦念非常,虽说之前也曾听过她对家中的抱怨,可抱怨之?下依旧可见其对家人的忧心。
    如今再听阿沅这么说,也就不觉得意外了。
    水琮声音都软了些,将她抱在怀中,任由她乖巧地伏在自己的心口:“若爱妃实在思念家人,不若叫他们搬到京城来?朕记得你父亲乃是举子?出身,当初也只?考了一次科举,到京城来是继续科举亦或者?在周边做个县丞也行,总归是个官身。”
    林焕当初只?考了一次科举便回去姑苏做了县学先生。
    按本朝规矩,科举三次不中才不能参与‘考公’,得回去自己想办法‘找工作’,所以说,林焕虽说当了十多年的教书先生,实际上却还是可以继续考科举的。
    林焕考科举啊……
    阿沅下意识在脑海里思索了一下,随即坚定的摇头:“还是算了,臣妾父亲年岁大?了,考科举又并非易事?,日日苦读他的身体也吃不消,更何况考中了还好?,考不好?怕是这心里也不好?受,别本来能安然度日,这一考,反倒再把身体考垮了。”
    虽然林家缺人才,也没必要把林焕拉出来!
    就他在后宅那?个和稀泥的劲儿,便可知他就是个糊涂蛋。
    不过?阿沅也在认真考虑林焕搬家的事?儿了,之?前林如海在扬州,离着姑苏不远,且马氏的娘家还得捧着林如海,指望着他手里的盐引,自然会约束马氏,如今林如海升职,人到了姑苏也能就近看着,所以林焕夫妻俩暂时不会整什么幺蛾子?。
    可万事?都得往长远处想。
    只?听水琮的意思,便知晓他打算重用林如海了。
    若日后林如海入京当官,阿沅可不放心林焕夫妻俩留在姑苏,总得到时候想个办法,把林焕两口子?给了林如海当挂件,真正意义上的走?到哪带到哪儿!
    水琮也想到林焕的年岁,忍不住长叹一声:“还是爱妃想的周到。”
    阿沅抿嘴笑笑,抬起头来与水琮对视,乌溜溜的眼底满满都是依赖:“臣妾的父亲没什么才学,便是当了官也不能给陛下分忧许多,倒不如将那?官位留给更有抱负的大?人们,至于臣妾的父亲……这辈子?便当个富贵闲人吧。”
    “爱妃当真不后悔?”水琮依旧不死心地问?道?。
    这几日他有些被?甄太妃刺激到了。
    想当年甄应嘉屡试不中,最?终得了个江南府官署修书的活儿,这也便罢了,修书而已,一套书修个十年都是有的,事?儿少还清贵,可偏偏甄太妃不满足,撺掇着太上皇给甄应嘉谋了个修堤坝的活儿。
    如今堤坝溃坝了,老百姓们受了苦。
    甄应嘉呢?
    也不过?是被?掳了官职继续回去修书去了。
    所以水琮听到阿沅这番话?颇有些不敢相信,这入了后宫的女子?有几个是真奔着皇帝这个人来的?大?多为的还是家族前程。
    “这有何可后悔的?”阿沅注视着水琮的眼睛,不闪不避,眼底一派坦然:“若臣妾的家人是真有才学之?辈,自然无需臣妾在后宫汲汲营营,他们自会努力读书考科举,争取有朝一日走?入朝堂为陛下分忧,可若是臣妾的家人多为平庸之?辈,臣妾硬是为他们谋了前程,也不过?是害人害己罢了。”
    “爱妃这话?……倒是说的没错。”
    水琮抬手按住她的后脑,略微用力将她压回了自己的胸前:“只?可惜,不是每个人都如爱妃这般想的通透。”
    阿沅用脸颊蹭了蹭水琮的胸口,开始暗搓搓地挖坑:“臣妾只?是觉得,偌大?的一家子?只?靠一个女人入宫博前程,那?这家的爷们也着实太没用了点。”
    说的就是你,荣国府!
    这一番话?水琮是赞同的,他捋着阿沅如云般的头发,思绪已经飘远,嘴巴却还附和:“只?可惜有的人欲壑难填,最?终也只?会自取灭亡罢了。”
    阿沅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陪着他。
    这一夜,水琮在永寿宫一如既往地睡了个十分舒坦的觉,第?二日神清气爽地起身,在长安地服侍下穿着朝服,他嘴角微微上扬着,可见心情很好?。
    长安见了凑趣儿道?:“陛下每次在珍妃娘娘这儿,心情总是极好?的,叫奴婢们呐,瞧了也跟着高兴呢。”
    水琮心情好?,听长安凑趣儿也不生气,而是赞同地点头:“你们珍主子?伺候的周到,朕每次在永寿宫都休息的极好?,这心情自然也就好?了。”
    说着,还不忘叮嘱长安:“你们动静小点儿,莫要吵着你们珍主子?了。”
    “欸,奴婢们晓得了。”
    长安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更加放轻了几分,鱼贯而入的小太监们脚步声也更小了。
    很快,水琮收拾妥当,回了乾清宫用了早膳便径直往前面?太极殿上朝去了,自去年珍妃有孕,太上皇将江南水患之?事?交给他后,他手中的权利就多了许多,在江南府各大?要点也安插了不少人手。
    包括珍妃生下龙凤胎,水溶过?继,甄应嘉受罚修书……等等,皆是父子?俩博弈的结果。
    尤其在龙凤胎出生后,朝中的官员支持皇帝的那?一派,便隐隐有明牌的架势,俨然一副帝王已经长大?成熟了,太上皇也年迈不济,该放下手中权柄,安享晚年了的架势。
    太上皇自然是不甘心的。
    但他也知道?,自己年纪确实大?了。
    甄太妃有什么小心思他一清二楚,他却不曾阻止,无非是想让皇帝困在与甄太妃的斗争里,从而延缓亲政的脚步,甄太妃就是他给皇帝的磨刀石,将最?后这两个兄弟给都下去了,皇帝的前路才会一片平坦,成为真正的,当之?无愧的帝王。
    他从未想过?把持朝政一辈子?,但也不想这么早交出去。
    水琮步伐稳健地走?上了王座,在一片‘恭请陛下圣安’的朝贺声中缓缓落座。
    “众卿平身。”
    “谢陛下。”
    朝臣们齐刷刷地起身。
    接下来便是一阵沉默,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就有一个老大?臣出列:“启禀陛下,臣有本要奏——”
    水琮挑眉。
    这位是皇极殿议事?大?臣,这些年来在太极殿时一直都属于能不开口就不开口,却不想,如今竟也开始出列奏本了,虽不知他想说的是什么事?,但对水琮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这代表着,这些忠于太上皇的朝臣们,已经渐渐地向他靠拢了。
    “说吧。”水琮嘴角勤着笑,露出一副倾听的姿态来。
    水琮前朝发展顺利,阿沅在后宫发展的也挺顺利。
    作为后宫如今唯一的妃位娘娘,又有水琮的亲自发话?,那?些小答应们每旬便会到永寿宫来请安,正如水琮设想的那?样,阿沅的寝殿被?搬到了后殿,前殿西暖阁未变,如今是阿沅的书房与碧纱橱,东暖阁则被?改成了龙凤胎白日里休息与玩耍之?处。
    水琮走?后不久阿沅便起了,换上符合妃位娘娘身份的衣裳,发髻也梳的繁复华贵,妆容虽不强势艳丽,却也自带一股雍容气派。
    侍书手里捧着镜子?,叫阿沅看看她脑后的后压簪,黄金团花蝴蝶纹镶玛瑙,坠着宝石的流苏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着:“娘娘瞧着可好??”
    因着阿沅平素打扮清雅,如今这样富贵的装扮很少,所以侍书练手的机会也少,每次答应们请安的时候,侍书总是十分紧张,生怕自己手艺失误叫娘娘丢了面?子?。
    “挺好?,行了,就这样吧,脑袋沉的慌。”阿沅扶着发髻晃了晃脑袋,只?觉得头上至少顶着五六斤的首饰。
    若非怕在那?些小答应跟前丢了气势,她都想只?簪两朵宫花了。
    司棋赶忙扶住阿沅的手臂:“娘娘小心脚下。”
    妃位不仅妆容与发髻变了,就连衣裳都变得雍容华美了许多,但也真的碍事?,阿沅扶着司棋的胳膊,在她的掺扶下出了寝殿,径直往前面?的正殿而去。
    一路上,地上连一片叶子?都没有,早早地就被?洒扫太监打扫干净了,一副生怕叶子?膈到自家娘娘脚的架势。
    阿沅边走?边问?着侍书:“大?皇子?与大?公主这会儿醒了没?”
    “回娘娘,两位小主子?都已经醒了,这会儿刚吃了奶等着歇会儿便给他们沐浴呢。”侍书赶忙回答,幸好?她临出门前去看了看小主子?,否则还真答不出来。
    倒是司棋有些疑惑地问?道?:“如今天儿还未彻底热起来,这样天天给小主子?沐浴,不怕受寒么?”
    她之?前是在茶房伺候,时不时给阿沅炖点儿药膳,自从抱琴跟了龙凤胎后,就被?从茶房给换到了阿沅身边来,本就是大?丫鬟的份例,着实没必要一直把人拘在茶房里。
    这会儿也是虚心求教。
    “娘娘说,小主子?身子?骨健壮,没必要过?于娇养,只?需习惯了便不会受寒了。”侍书是百分百信任自家娘娘的,她不知道?其他孩子?是怎么样的,反正瞧着自家两个小主子?藕节一样的小胳膊,一看就知道?养的是极好?的。
    司棋若有所思:“以前奴婢的干娘在宁寿宫里伺候过?一段日子?,刚巧太妃娘娘生了八皇子?,奴婢干娘说,八皇子?受了风寒,烧了好?几天,后来虽说退了烧,可八皇子?后来就不大?机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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