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的第二日,终于迎来尾声。
    半夜,看着燕王车驾消失在夜色中,慕广寒心里总算是彻头彻尾地……如释重负。
    终于!!!
    谢过宾客、步入房间,整个人直接就扑倒在床。还好冬天衣裳厚重,纵使一天风尘仆仆,脱去外衣尚算洁净。他像一只慵懒的虫,在床上扭动爬行,连发饰都是直接拱下来的。
    实在再无任何力气梳洗。
    慕广寒本以为自己会马上沉入梦乡,然而困倦过头,反而难眠。身下的床铺已然换新,蓬松柔软。他半闭起眼,又回忆白天的一幕幕。
    燕止褪去了昨日的艳丽大红嫁衣,换成一身月色浅金礼服后,整个人更添一份孤月犀星的清峻之美。
    明明眉眼生得锐利……
    可为什么,一笑时却又似冰消雪融,阳光普照。
    郊游过后,又去拜神。沉香古的幽闭神庙中,他与才做过最隐秘、最激烈之事的人并肩而立。神明在上,梵音阵阵,他却全然不诚,只沉溺幽兰香气中,望着身边人侧颜,与修长指尖发呆。
    别想了,这样再想没完没了……
    身上到处酸疼,真得赶紧睡一觉。
    可是。
    指尖却又无意识地,去勾了勾那床上新换的大红枕头。恰是昨日燕王嫁衣的颜色,蓬松又喜庆。可想要捞过来抱一抱,又觉力不从心。
    明明刚才送走燕止时,也没有太多依依不舍。
    怎么会转眼之间,又开始贪恋温暖。希望他能在身边,相拥而眠。
    没有邪念,只是单纯想要抱一抱……
    慕广寒甚至还有点死不瞑目地,抬头往门口看了看。今日亲朋好友也都累了一天,也不再有守夜,其实他是可以无需顾虑地去找燕王的。
    但怎奈实在是……挪到门口的力气都无。
    只能轻抚红枕,聊以慰藉。
    慕广寒终于睡着了。
    梦里,幽兰浓郁,燕王来到他床边,带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望着他。
    仍是那身月色礼服,长长白发用一条带子松松扎成马尾,顺着肩头垂落床间,千丝万缕、如丝如瀑,美得令人心醉。
    “~~~~”
    慕广寒恍恍惚惚,心花怒放。拼尽最后的力气靠过去,摸了摸对方散落在枕边的银丝。
    片刻后,燕王覆下身来,幽兰暖香。
    慕广寒更忙不迭地靠过去,本能汲取那体温,完全没有再去想一点他昨夜的坏。
    “燕止。”他甚至心满意足,忍不住小声唤他。
    “嗯?”燕王亦低声回应,将他紧紧揽入怀中,让他安心地埋头在胸口。慕广寒于幽香中沉醉着,声音困困、闷闷的:“喜欢你……”
    那人停了片刻,似乎笑了。
    慕广寒则心里一阵发烫——怪不得古人有“千金买笑”。换做是他,万金也肯给。
    “阿寒。”
    “嗯?”
    “再说一次。”燕王哄他。
    “喜欢。”他小声重复。
    “再一次。”
    “喜欢。”
    “没听清楚,再一次。”
    “嗯……”见他始终不明白,慕广寒干脆晕乎乎凑上去,亲了亲燕王的唇角。
    只是一个简单的亲吻。不知道怎么的,最后却变成了燕王对他的单方面掠夺。亲得他头晕目眩、喘不过气、漂浮于各种光影之中。
    “……”
    最后,慕广寒被吻得实在迷糊,半梦半醒似乎瞧见眼前一张模糊的脸,有着明亮的双眸。他随即闭眼,又美美地贪睡了一会儿。
    然后猛然惊醒!
    一灯如豆,真实的燕王正撑着脸颊半躺在他身边,眼睛眯得狭长,玩味地看着他。
    慕广寒一时有些恍惚,方才那个梦太真实。
    “你,我……”他下意识看了看床铺,又扭头望了望桌上明烛。窗外夜色深重、万籁俱寂。而他脑子转得很慢,半晌回不过神。
    “我来看看你,”燕止替他拉了拉锦被,“身体还好么?腰可还疼?”
    “……”
    慕广寒下意识摇了摇头。
    梦里的零星片段,令他后背一阵燥热,赶紧偷偷把脸埋了一半进了被子里。
    可片刻后,想着天冷,又暗戳戳地掀开了一丝被角给身边人。
    燕王毫不犹豫钻入,炙热的手驾轻就熟在被窝里抱住他的腰。一时间时光像是回到西凉簌城的那些夜晚,他们无数次地相依而眠。
    慕广寒没有吱声。
    只暗戳戳也蹭过去了一点,让他抱得更紧。
    身上当然还疼。
    昨晚的悲愤,也不是就这么算了。
    只是……
    只是那些悲愤里,多多少少,也还是掺了些暗戳戳的欢喜。
    慕广寒当然毫不怀疑,燕止肯定是有几分真心喜爱他的——堂堂西凉王,有几分真心已实属不易。至于那“几分真心”究竟是几分,他原本并不打算深究。
    可,昨晚那一切。
    慕广寒无论怎么想,都还是觉得。燕止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
    喜欢他一些?
    毕竟,如果没有足够的喜欢,谁能在床上那么饥渴。就好像几百年都没吃过饭似的。那么多无尽缠绵的欲念,那么多磨牙吮血、拆骨入腹时的阴暗欲望,和痴狂的撕扯、执拗、索取无度。
    若说这都能是联姻使然、不得已而为之,或者是算计利弊后的顺水推舟。怎么想也未免太,说不通了一些。
    毕竟,身体的反应,很难骗得了人。
    至少……那种程度的饿虎扑食,实属难以骗人!
    慕广寒这么想着,终于从锦被里钻出来了一点点。
    眼前,燕王仍托着腮,月白里衣稍显凌乱,一半都滑落肩头。在那裸露的锁骨、脖子侧面,慕广寒看到不少吻痕,同样青紫和微肿的痕迹。
    “……”凭良心说。
    昨晚,也并不是燕王单方面的兽|欲。
    他就没咬人家吗?
    他就没啃吗,没抓吗,没有肆意妄为吗。他没啃,这青一块紫一块哪里来的?他甚至还有几口生生咬在了人家新好不久的伤口嫩肉上,人家都没说他什么!
    疼不疼啊……
    慕广寒没忍住,心里一阵酸软。
    蹭到燕王肩头,亲了亲那痕迹。不够,又撑着疲惫的身子,起来亲了他一口脸颊。终于心满意足。
    “睡觉。”
    “……”
    他实属不该,低估了西凉王的兽性。
    以及,在他心里的纯洁的亲亲,在燕王看来是什么?
    燕止初衷,确实是放心不下过来看看。谁知某人十分黏糊主动。
    明晃晃的挑逗勾引!坏事做了一堆。
    还撩完就跑?
    ……
    自作孽不可活。
    隔天清早,阳光透过纱窗,斑驳地洒在床榻之上。慕广寒在那样明晃晃的光照中,短暂地清醒了那么一下下。
    如果说新婚第一夜,他是被□傻了。那么经过第二夜的翻云覆雨,则直接是灵魂被掏空。
    甚至一度,他都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
    脑子到身体,都完全不听使唤。
    慕广寒好歹也行过几年医,知道什么叫“肾虚”。但也是直到今日,才终于亲身真切地由内而外体会到了什么叫腰腿无力、发自骨头里的空虚酸软!
    实属欲哭无泪。
    清晨,窗外鸟鸣阵阵。燕王见他醒了,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圆早点。
    “阿寒,尝尝这个。”
    洛州的汤圆对西凉人而言十分古怪,竟是一半芝麻,一半山楂。却也酸甜可口,至少燕王十分喜欢新奇。
    他手拿白瓷勺,勺中稳稳托着一颗胖鼓鼓的汤圆。吹了吹,给慕广寒递到嘴边,手很稳,一点不见颤抖。
    “……”
    “……”
    这禽兽!!!为什么连续纵欲两夜,还能龙精虎猛?
    慕广寒含泪默默吃两大碗,吃完继续双眼一翻大躺特躺,睡得昏天黑地,一条死狗一样瘫到中午,这次是邵霄凌把他唤醒:
    “阿寒阿寒,别睡了,赶快起床,打打扮扮准备今晚的答谢宴!”
    “快~起,燕王那边都收拾好了。咱可不能输!”
    “……”
    铜镜前,邵霄凌帮他整理衣衫、梳头。兴奋雀跃、眼神清澈。
    也真难为他长了一双好看的明眸。
    却至今还不曾察觉,月华城主那高领礼服都快要遮不住的,一脖子吻痕!!!
    自从见过了燕王美貌后,洛州侯就打从心底完全理解认可了这门亲事:“阿寒,今晚就是洞房花烛夜了。”
    “嘿嘿,心情如何,很期待吧?!”
    “……”
    呵呵,期待。
    若说昨早,慕广寒还是步履虚浮地出门,今晚就已是气若游丝。全靠睡了一个上午,还能勉强存活。好在答谢宴行程简单,只需新人露面、说几句话而已。
    甚至按规矩只需以茶代酒,为晚上好好保存体力。
    保存体力!!!
    答谢宴上,众人目光灼灼、饱含祝福,看向他时也都纷纷写满了闪亮的四个大字——很期待吧?
    慕广寒欲哭无泪。
    饮下提神茶,用过几口饭,有人高唱:“新郎新娘答谢完毕,大婚礼成,送入洞房!”
    “送入洞房!”
    欢呼之声此起彼伏,邵霄凌:“阿寒,好好洞房啊!”
    好好洞房!!!
    ……
    洞房花烛夜,与前两日的有媒苟合又很不同。
    “婚房”建在半山腰,既不是前日燕王的“闺阁”,亦非昨晚慕广寒的房间。一段曲折铃铛回廊,一棵红梅掩映窗楞,亭台后面一片古松,十分的合礼正式,而又意趣盎然。
    入新房前,新人要去汤泉沐浴。
    汤泉更衣处有一面等身铜镜。慕广寒走到镜前,难得站定,仔细端详了几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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