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江婉柔攥紧小瓷瓶,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藏进袖子里,忽然听到陆奉这样?问。
    她没?有防备,直言道:“我们本?来就见过呀,在侯府的后花园。”
    陆奉想了一会儿,眉心微皱,“我不记得了。”
    陆奉观察力和记忆力都堪称卓绝,如果他曾经见过江婉柔,以她这样?的容色,他应当不会忘记。
    江婉柔笑道,“我那会还小呢,唔——好像是十三岁,你肯定?不记得啦。”
    她把小瓶子悄悄塞给陆奉,陆奉起身,微抬下颌,示意她脱衣裳。
    即使两人已经做
    过更亲密的事,青天白日,江婉柔也有些放不开。她看向陆奉,男人眸光沉沉,仿佛眼前的活色生香和案牍上?的公文并无区别。
    她觉得自己矫情了。
    在陆奉的注视下,江婉柔扭扭捏捏解开襟扣,小袄,中衣,里衣……即使房里烧着暖烘烘的炭盆,骤然剥下衣裳,江婉柔身上?泛起一丝寒意。
    陆奉道:“继续。”
    江婉柔低垂头颅,尽管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他的声?音醇厚低沉,撩地她心里“怦怦”跳。
    她舔了舔嘴唇,留下肚兜和亵裤,羞答答趴在梨花榻上?,浑身紧绷。
    “夫君,你来罢。”
    梨花榻上?铺着猩红毛毡,更衬得丰腴的身躯肤白如雪,上?覆密密麻麻、青红交加的淤痕指印。
    陆奉喉结滚动,食指粗暴地在瓶子里搅弄,扣出一大坨淡青色的膏药,按在江婉柔圆润的肩头。
    “嘶——凉。”
    江婉柔忍不住拱起身体,瑟缩着往前爬。
    “老实点。”
    陆奉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她的臀肉,隔着薄薄的亵裤,如同成熟糜烂的桃子,一颤一颤的。
    陆奉眼皮一跳,又打了她一下,沉声?道:“不许浪。”
    江婉柔委屈道:“没?有浪,真?的好凉。”
    陆奉的掌心布满厚茧,拇指戴着碧玉扳指,膏药清凉,他根本?不会给人上?药。扳指时不时刮过皮肤,带来一阵颤栗的凉意。
    陆奉感受着掌中的柔软滑腻,评价道:“娇气?。”
    在战场上?,将士们缺胳膊少腿,烈酒一浇,棉布一裹了事,哪儿像她拈轻怕重的。多亏她是他的内人,娇气?些也无妨。若是他的属下,不能吃苦受罪,早军杖伺候了。
    听他这么说,江婉柔故意掐着嗓子,娇声?道:“妾又不上?战场,做什么和将士们比较。”
    即使如陆奉,他在战场上?,身为陆国公的嫡子,难道他就和普通人家的小兵小将一样??他难道不住单独的大帐篷?有一口吃的,难道不是先送到他的帐子里?
    人从出生起便?分三六九等?,有些人生来便?是天潢贵胄,有些人生来为奴为婢。公平吗?即使曾经在秦氏手下那般艰难,江婉柔也很少怨天尤人。
    至少她是公侯之女,比辛苦讨生活的戏子、娼妓,奴婢之流好太多。上?位者一怒,轻而易举要了下位者的性命。江婉柔自知力量微弱,她改变不了这个世道,只能顺应它?,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再好一点。
    如今,算是熬出头了吧。
    江婉柔眯起眼睛,感受陆奉粗粝的指腹在脊背上?划过。受了刚才的教训,她不敢再躲,陆奉这厮实在手黑,打得她臀尖发麻。
    陆奉见她老实了,倒也安安稳稳上?药。其实江婉柔刚才想错了,陆奉在军营的时候,和将士们同吃同睡,实打实吃过苦。
    甚至最初他进幽州军的时候,也只是个普通的“百夫长”,后来一步一步升上?去,诚然有家世的原因,但?陆奉本?身骁勇善战、屡立战功,将士们也服他。
    毕竟战场不是别的地方,自古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单靠身份、家世,压不住那帮糙汉子。别看陆奉现在吹毛求疵,伏击敌人的时候,几天不换衣裳不阖眼,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哪还想得起来什么洁癖!
    这些,陆奉没?有心思和江婉柔解释,他现在感兴趣的是——
    “侯府后花园?你细细说来。”
    十二三的岁的妻子,陆奉心中浮现出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白白嫩嫩的,梳着两个小发包,乌黑的眼睛忽闪忽闪,可怜可爱。
    江婉柔趴在彩绣软枕上?,毫不留情打碎了陆奉的幻想。
    她小时候吃不饱,又干又瘦,一点儿也不粉雕玉琢。她见他的时候哭红了眼,双眼肿如核桃,只有可怜,和“可爱”没?有一丝关系。
    江婉柔说完,低声嘟囔道:“夫君真是健忘,我之前跟你说过,后来——嘶——轻点。”
    她扭了扭胯骨,接着道:“后来,你还给了我松子糖。”
    多年前的宁安侯府,她走投无路在后花园哭泣,偶遇未来的三姐夫,他给了她一方帕子,和一包松子糖。
    一年前,在恭王案事发时,床榻之间,她玩笑般地说过,他曾经给过她糖吃。只言片语,没?有细究。次日他上朝后,又命人送来一盘松子糖。
    只是她不爱吃甜,多年前那包糖入了常年喝药的丽姨娘的口,一年前那盘糖,翠珠想往下分,她没?让,最后腐烂发霉,丢掉了。
    陆奉敛目沉思,在记忆的草蛇灰线中,隐约记起了这两件事。
    当年的事情太久远,一个不起眼的侯府庶女,根本?没?有入陆大公子的眼,他转头便?忘了。一年前……那会儿在榻上?,他眼中是她泛红的双颊、饱满的胸脯和柔软的腰肢,至于她随口提的什么糖,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只当她馋了,他记下糖的名字,命人给她送上?一盘。糖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家奢侈,陆国公府不至于吃不起,她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一应吃穿用?度,当配最好的。
    一盘普通松子糖,过去便?过去了。如今再度提起,陆奉忽然道:“当年,你在侯府过得不好。”
    他的语气?不是疑问,是陈述。
    成婚几近六载,在这个寻常的下午,眼前玉体横陈,手下的皮肉雪白细滑,陆奉却想探究她的过去。
    成婚前的她……是什么样?的呢?
    江婉柔把脸埋在枕头里,痴痴笑了,“庶女,哪儿有什么好日子。”
    那些事困不住她,江婉柔喜欢往前看,从不沉溺在苦难的回?忆里,自哀自怜。
    如今宁安侯辞官,上?回?见秦氏,她已半头白发,满脸沧桑。江婉柔以为自己会很痛快,其实并没?有。
    她早就走出来了。
    江婉柔对现下的日子很满意,更不必用?过往的悲苦换取陆奉的怜惜。闲来无事,和夫君做些闺房趣事,蜜里调油,多好。何必弄得苦大仇深,哭唧唧的,矫情。
    陆奉问一句,她答一句,她也没?有说谎,只是挑着说。比如嬷嬷克扣她的分例,让她吃不饱饭,她一语带过。后来如何整治那嬷嬷,暗中抓住人把柄,让人不敢再欺负她,她讲得绘声?绘色。
    当时和秦氏还有下面的丫鬟婆子斗智斗勇,如今想来,江婉柔也有些佩服自己。那嬷嬷偷拿厨房的糕点,她深夜不睡守着,被蚊虫咬得浑身包,就为了捉贼拿脏。
    她最后没?有去告发那嬷嬷,反而手里握着她的把柄,日后嬷嬷得秦氏的暗示苛待她,雷声?大雨点小,她躲过好多麻烦。
    说着说着,江婉柔把自己逗乐了,笑地浑身发颤。她没?有注意到,陆奉的力道越来越轻,后来直接没?动静了。
    “咦?上?好了?”
    江婉柔后知后觉地发现,她蜷缩着起身,双臂抱胸,转身看陆奉,被他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身上?只剩个肚兜儿和亵裤,江婉柔拉过一旁的小羊毯裹在身上?,伏跪在榻边,双手扯陆奉的下袍。
    她仰着头,道:“刚才还好好的,你怎么一阵一阵的,忽然不高兴了?”
    陆奉眉目阴寒,一言不发,胸口微微起伏着,江婉柔了解他,这是气?狠了。
    她顾不得羞涩,手脚并用?爬到他身上?。她没?有章法?,好在陆奉臂力稳健,即使只用?一只臂膀,也能稳稳托住她。
    陆奉搂着她,两人一同滚在狭小的梨花榻上?。
    他的脸色依然难看,但?手中却很温柔,江婉柔稍稍放心,知道他不是冲自己。她伸出手,抚摸陆奉冷峻的眉眼。
    “不高兴就说出来嘛,天天冷着脸,显凶。”
    看着她忐忑的神?情,陆奉眸中冷意渐消,他道:“没?什么。”
    “想起了朝堂之事,你不用?管。”
    江婉柔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朝廷上?的事,她插不上?嘴,两人安静地抱了一会儿,陆奉扯开她裹身的小毯
    。
    在江婉柔震惊的目光中,陆奉道:“前面,上?药。”
    江婉柔笑得僵硬,“前头就不必……好好,你来吧。”
    他脸色着实不太好,江婉柔不想在会儿跟他较劲儿。好在这会儿没?跟刚才一样?,让她四仰八叉躺在榻上?。她窝在陆奉怀里,实在羞涩,把脸埋在他的胸口,任他撩起她的肚兜摆弄。
    等?上?完药,江婉柔成了个熟透的大虾,抱着陆奉的腰不肯撒手。两人就这么和谐又诡异地搂了许久。屋里的炭盆烧得旺盛,陆奉的身躯更是火热,江婉柔一不留神?,就这么睡了过去。
    临近微黑,浩浩荡荡的传旨太监来陆府宣旨,陆奉亲自接旨,没?有一个人敢提大夫人为何不在。等?江婉柔睡醒一觉起身,传旨太监早已回?宫了。
    陆奉提前告诉过她这事,她自己睡着了,怪不得别人。太晚了,江婉柔没?细看,第?二日才发现不对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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