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婉柔不知道?,一场危机被她稀里糊涂化解,陆奉也不会拿这腌臜事污她的耳朵,她只觉得陆奉不愧是行伍出身,身上使不完的蛮劲儿,直到?几日后,她身上如期来了月事,才叫江婉柔松了口气。
    相较于来时?的寒冷匆忙,归途正值春光明媚的春三月,赶路也不必焦急。一路北上,江婉柔舟车劳顿,先是生病,又遭人掳掠,被陆奉找到?后,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关?在寝房不让出门,可?把她憋坏了。
    她又贯会装可?怜,缠磨着陆奉,叫他带她出去走走,放放风。陆奉被她磨得没脾气,叫人给?她裁了一身骑装,带着江婉柔去草原上跑马。
    江婉柔在四四方方的宅院中困了这么多年,一时?半会儿学?不会骑马,只能在温顺的短腿小马驹儿身上过一把瘾,起初陆奉还算有耐性?,后来实在嫌她磨叽,一把揽过她的腰肢,锢在自己身前。
    他的坐骑是品种精良的汗血宝马,几乎和江婉柔一样高,陆奉双腿夹紧马腹,□□的战马驰骋如电,惊得江婉柔抓紧它黑亮的鬃毛,喘着气道?:“慢些。”
    陆奉声音低沉:“怕什么,定?不会叫你掉下去。”
    他带她一同欣赏,他打下来的如画江山。
    陆奉的手臂刚劲有力,身后是熟悉宽阔的胸膛,江婉柔逐渐从惊吓中缓过神,在高高的骏马上,衣摆在微风中猎猎作响,天蓝云白,眼前的绵延的草原一望无际,江婉柔不由看痴了。
    在京城没有这样的壮丽的景色,和柳月奴在突厥那段日子,她心里装着事,又天寒地冻,她无暇欣赏这样的美景,如今和陆奉在此处,顿感天地辽阔,人处期间,渺小如尘埃。
    自那后,江婉柔便经常缠着陆奉,要他陪她骑马。一个微不足道?的要求,陆奉乐意由着她,直到?某日晚上回?到?帐中,陆奉掰开她的腿,看见雪白的腿根儿被磨出一片红痕,甚至破了皮。
    他的脸色顿时?黑沉,后来任凭江婉柔再怎么求,再也不松口,连那匹短腿小马驹儿都收回?去,江婉柔心中郁闷,跟他闹脾气,两人别别扭扭,回?到?卫城。
    陆奉和凌霄有事商谈,在此又停留了十余日。男人们忙他们的,江婉柔和陆清灵姑嫂得以重聚,陆清灵见到?面?色红润的江婉柔,几乎喜极而泣,抱着江婉柔不撒手。
    对长嫂在她府中被掳,她一直心存愧疚。为此连府中为将士们缝制衣物的娘子们遣散了,要不是那日人多口杂,长嫂也不会出事。
    倒是江婉柔知道?后多加劝阻,虽说现下战事平息,凌霄和陆清灵夫妇团聚的日子多了,但叫陆清灵日日守着诺大的将军府,形单影只,有些事做也是好的。
    其实她还有些羡慕小姑子,陆清灵在闺中多骄纵啊,如今觅得良人,简直脱胎换骨。夫妻两人有商有量,凌霄甚至会和夫人说军政大事。陆清灵可?以抛头露面?做生意,可?以舞刀弄枪,听丫鬟说,将军和夫人感情甚笃,兴致上来了还会切磋一段,有输有赢,陆清灵赢得居多。
    江婉柔既为人家夫妻的恩爱羡慕,又忍不住泛酸。想想也知道?,凌霄从底层拼杀出来的大将军,怎么会打不赢三脚猫功夫的陆清灵,人夫妻的情趣。反观陆奉呢?两人下棋,他不让着她也就算了,她偷偷挪几颗棋子,他还要戳穿她!
    虽然这种比较没来由,但江婉柔就是酸了,正好碰上那阵子和陆奉闹别扭,夜深人静,江婉柔趴在男人汗涔涔的胸膛,半真半假地抱怨。
    陆奉忽然一怔,江婉柔也后知后觉地觉出几分尴尬,年轻时?尚且循规蹈矩,如今一把年纪,怎么尽学?小女?儿情态?
    陆奉沉默半晌,吐出一句话:“少?看话本。”
    他顿了下,补充道?:“勿
    跟陆清灵学?。”
    江婉柔眸光幽幽,陆奉沉思片刻,用手臂圈着她,叫她跨坐在他身上,声音沙哑:“让让你。”
    “你来。”
    ……
    江婉柔再也不和陆奉抱怨了,好在她知足常乐,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陆清灵陪凌霄常年苦守边关?,其中的艰辛,又何足为外人道??
    京城逼仄却有锦绣富贵,卫城自由也苦寒无比,各有各的苦,各有各的甜,比不出个所?以然,还是踏踏实实,过自己的日子,最要紧。
    因为陆奉还在,陆清灵可?不敢在他眼皮底下“重操旧业”。上回?在江婉柔的提议下,娘子们做出的鞋袜比平时多了一番,尽管陆奉看不上这三瓜两枣,姑嫂两人心中颇为自得,尤其是江婉柔。
    她们在房中嘀嘀咕咕地商议,江婉柔根据上次的经验,又想出许多新奇的点子,陆清灵一一记下,她看着江婉柔,眸光饱含崇拜:“长嫂好聪明!可?惜了……”
    可?惜嫁的男人偏偏是兄长。她如今伏低做小,等兄长走了,她家凌将军由着她,天高皇帝远,谁也管不到?她头上。
    长嫂这般聪颖剔透之人,一辈子就栓到兄长身上了。他天天冷着脸,不苟言笑,她在兄长跟前大气不敢出,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被拉出去打板子。
    几年过去,兄长位愈高、权愈重,脾气也越发难以琢磨,她这个曾经最“敬重”长兄的妹妹也怕他,嫂嫂日日夜夜和他在一处,出个门都要请示,当真不容易。
    江婉柔笑着瞥了陆清灵一眼,嗔道?:“小妹,慎言呐。”
    陆奉如今对陆清灵横眉冷,训斥她“性?子跳脱,不堪为妇”,国公府嫁了一个没有教养好的姑娘给?凌霄,叫她这个做长嫂的,好好“教教”不懂事的小姑子。
    陆清灵一个激灵,讨好地给?江婉柔揉肩膀,“嫂嫂最好了。”
    江婉柔才懒得做出力不讨好的事,人家凌霄都觉得小妹好,陆奉管的倒宽。她每日和陆清灵唠家常,逗逗可爱的小芸儿,再趁陆奉心情好,叫她在城里转转。
    卫城其实不大,一条主干道?横亘南北。来的那日,隔着帘子看到?的铁铺,酒楼,街边热闹的商贩,江婉柔在陆清灵的陪伴下亲自感受了一番,十分新奇。
    她想起当时?陆奉给?她讲的“女?屠户”,特意去光顾了女?屠户的生意。女?屠户生得高大,身穿粗布麻衣,包裹着紧实的手臂。她生意不错,江婉柔排了一会儿才轮到?她,女?屠户拎着厚重的剁骨刀,目不斜视,问:“要几斤肉?”
    江婉柔一怔,随即柔声道?:“我家夫君腿脚不好,我想买些骨头回?去炖汤,滋补滋补。”
    许是江婉柔的声音太柔和,女?屠户抬头看了她一眼,道?:“离小民远些,莫惊着贵人。”
    尽管江婉柔蒙着面?纱,但她一身锦绣富贵,耳边坠着的红珠子够她杀半辈子猪,她的手柔软细滑,不像做活儿的手。
    江婉柔依言后退一步,目光却好奇地投向帘子后的两个男人,一个穿青衣,一个穿白衣,长得白净俊秀,和卫城风吹日晒的男人很不一样。
    她的目光实在太亮,女?屠户给?江婉柔碎骨头,一边淡道?:“我男人。”
    江婉柔骤然睁大双目,磕磕巴巴道?:“哪……哪一个?”
    女?屠户利落地用草绳把骨头捆好,卷起围腰,擦了擦油腻的手,递给?江婉柔。
    “都是。”
    ……
    江婉柔恍恍惚惚回?到?将军府,依然震惊今日的见闻。她原先以后陆奉逗她,这没想到?这卫城民风剽悍至此啊!
    陆奉淡道?:“她有本事,有何不可??”
    他向来对有能之士刮目相看,在他眼中,女?屠户凭一己之力养家糊口,算是“能人”,和一般的女?人不同。
    江婉柔不满地嘟囔道?:“杀个猪就是能人了?妾身也……”
    她想说她虽没有女?屠户力气大,但她把铺子田庄经营地妥妥贴贴,真比起来,那女?屠户不一定?有她厉害。话未出口,一抬头,对上陆奉漆黑锐利的寒眸。
    “嗯?”
    江婉柔一个激灵,瞬间改口,“妾身也叫那屠户剁了几块骨头,熬碗汤补补。这几个月行军打仗,你都没好好敷药。”
    “等回?京城,还得叫洛先生瞧瞧。”
    陆清灵说得对,陆奉不苟言笑盯着人时?候,确实让人害怕。江婉柔干脆扑倒他怀中,僵硬地扯开话题。
    她真是疯了,和陆奉说这些做甚么!
    好在陆奉没有深究,他盯着她乌黑的发髻,许久,在江婉柔心中惴惴难安时?,他道?:“好了不少?,不必忧心。”
    多亏江婉柔先前的悉心照料,又是敷膏药又是绑护膝,陆奉在严寒的突厥折腾这么久,现在不疼不痒,走起路来也不大看得出来。
    陆奉自己都忘了腿的事儿,旁人不敢提,也就江婉柔天天记挂着。
    那碗骨头汤还是没叫陆奉喝上一口。江婉柔有时?也琢磨不透陆奉,比如方才,要说他在意吧,他什么都不说,说不在意吧,夜晚要得格外凶狠,大掌捂住她的口鼻,在她耳边喃喃低语:“柔儿,乖。”
    他那晚说了很多遍,江婉柔醒来后,得到?她们要离开卫城了。
    离别猝不及防,凌霄夫妇把一行人送出城门。江婉柔和陆清灵姑嫂俩依依惜别,陆奉和凌霄沉默寡言,两人眼神对视,又默契地移开,似乎达成?了见不得人的共识。
    “好了,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陆奉轻声斥责,陆清灵用帕子沾着眼角,走到?凌霄身旁。
    陆奉临走还不忘以兄长的身份,冷着脸教导:“既嫁了人,当守为人妻的本分。不可?任性?妄为,尽心侍奉夫君,相夫教子,明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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