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
    七月盛夏,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早早就能预见今天又是个好天气。
    虽然气温不低,但好在有风,刮到人身上凉丝丝的很是惬意。
    当然,这份惬意只有不用劳动的孩子们能感受到了。
    今天是裴建和王雨的婚礼,一大早胡同里的邻居们就开始忙碌起来。
    不管红事白事,整个胡同的大人们都得帮着一起忙活。
    ,
    酒席摆在胡同的公共大礼堂里,每家都要出人帮忙,掌勺就是国营饭店上班的邻居。
    不过这其中当属新郎新娘两家长辈最忙。
    早上王雨被司文兰接回姜家等待,姜家院里全是来帮忙做喜被的奶奶婶子。
    结婚当天早上把故意留了最后一点没弄完的被子完工,每个人都去缝上两针,寓意着长辈们对新人的祝福。
    十几个女同志凑到一起,那杀伤力能堪比武器了。
    姜向北在家里待不住,早早就被司文兰打发到裴家来帮忙。
    到了裴家,崔秀娥搬来个躺椅,让她去屋檐下边躺着玩。
    “老裴,让你买的炮仗买了吗?”
    “买啦买啦!就在咱家五斗柜里。”
    “怎么这喜字还没贴?向南你帮婶子贴下喜字,裴玄你杵着干什么……还不去帮忙。”
    姜向北张大嘴咬了口西瓜,优哉游哉地望着自家老哥被使唤得团团转。
    “姜向北,冰箱里冰汽水,我给你拿瓶。”
    百忙之中,裴玄竟还跑到姜向北身边端茶送水,顺手又把躺椅拉到阴凉的地方。
    姜向北一脸见鬼地看着他,汽水明明冰得都挂着水珠子,拿在手里就觉得是个烫手山芋。
    “你吃……”姜向北看了眼不远处忙活的长辈,后半句耗子药只能用眼神替代了。
    “昨晚不是……”回头看了眼忙活的父母,裴玄蹲下身笑得一脸谄媚:“咱们不是才分了钱吗!”
    姜向北笑。
    这下子汽水喝得总算能心安理得了,橘子味的汽水下肚,舒爽得全身毛孔都跟着打开了。
    昨晚是面包事业三人组第一次分钱,由姜向南负责算账,姜向北和裴玄看完连环画等着拿钱就是。
    “我估计我妈大半辈子都没见过那么些钱。”裴玄眨眼。
    姜向北非要把工具钱算在自己头上,说是以后姜半的货她也用到那些工具,三人平摊说不过去。
    虽然裴玄并没有多想也不在乎那点投入。
    最后,扣除一千元成本后裴玄分得了两千九百块,光是大团结那可都是厚厚一大叠。
    “你钱全给婶子了?”姜向北好奇。
    “哪能啊!就一千五就乐得她找不着北了,没瞧见今天把你当财神爷供起来了吗!”裴玄乐。
    姜向北也笑。
    “一会儿嫂子那边有亲戚要来,要是有人欺负我嫂子,你就喊我。”
    “裴建哥让你说的。”
    姜向北一眼就看透,裴玄就没有那么心细,什么事都得别人提醒才后知后觉。
    “你可真聪明。”先拍了波姜向北马屁,然后又往椅子后挪动了两步:“今天嫂子大爷一家要来,我哥说这家子没几个好人。”
    王爷爷去世后,冒出来要工作打探抚恤金的犹属王家大伯为主。
    要不是王雨跑得快,还真要被这家子算计到头上。
    “我嫂子那人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小。”
    这点姜向北同意,王雨善良又坚韧,就是胆子小得出奇。
    上回去吓唬冯强盛,姜爱国就看出这姑娘实在害怕,特意没让人跟着去。
    “那我去陪着我姐。”
    姜向北站起来拉拉裙摆,裴玄忽然跳了起来,有些结结巴巴地伸手:“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不会又是什么发夹吧!”汽水两口喝完,姜向北把玻璃瓶放到窗台上,见裴玄还扭扭捏捏地站着不动,抬手吆喝:“还有什么事?”
    “不方便。”裴玄瞟了眼崔秀娥:“不能让我妈看到。”
    “鬼鬼祟祟的准没憋好屁。”姜向北坏笑,推着裴玄的肩膀往他房间走。
    洗手都要洗两遍的人,屋子同样干净清爽,连书桌上的几个泥娃娃都整齐得摆放成一条直线。
    床上被子叠成豆腐块,床单也抚得没有一丝皱褶。
    姜向北想起自己早上起来堆成一团的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错开了视线。
    “东西在抽屉里,你自己拿。”
    裴玄几步就退回了门口,扒着门框一脸羞涩。
    姜向北:“……”
    不会是什么整人的玩意儿吧!
    刷——
    书桌第一个抽屉拉开,叠得方方正正的白色衣服摆在抽屉正中间,姜向北小心翼翼地提起个角使劲抖了几下。
    吓唬人的玩意儿没有,倒是掉出条淡蓝色背带裙。
    “哎呀!弄脏了。”
    “裙子?”姜向北展开白色衬衣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下:“你打算送我?”
    “可不是,我还洗干净了你直接就可以穿。”
    两步窜进来捡起裙子拍干净灰尘,裴玄没好气地把裙子塞到姜向北手里。
    “为什么送衣服给我?”姜向北挑眉,转而又怀疑起裴玄是不是又有事要求她。
    “就是感谢你,而且你生日我不是什么都没送吗!”裴玄撇开视线不敢直视姜向北。
    哪是什么谢礼……就是第一眼看见裙子时就觉得姜向北穿肯定好看。
    不过心里的想法肯定不能明说,况且裴玄自己也弄不懂为啥会鬼迷心窍买下裙子。
    等把自己的想法先搞清楚再说其他。
    “够哥们!”姜向北笑,三两下把衣服卷起来抱怀里:“今天正好穿新衣服,我先回家去试试。”
    姜向北没有任何多余想法,转身前还大咧咧地拍了下裴玄的肩膀。
    早上还正后悔应该王雨姐姐结婚该买件新衣服,这不转身就有人送来了。
    蹦蹦跳跳地抱着新衣服跑远,逐渐远去的背影快乐得像只小鸟。
    裴玄:“……”
    目送着姜向北跑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倒是裴军和崔秀娥,望着自家老二那傻愣愣的样子,双双眼睛里都带了浓重笑意。
    ***
    “姐,你看我新裙子好看不?”
    “好看,你本来就白,穿上淡蓝色瞧着更白了。”王雨笑眯眯地瞧着姜向北在自己面前转圈圈,然后抬了抬手:“来姐给你重新编个头发。”
    “姐,你今天真好看。”
    一身喜气的红色连衣裙,卷发一半扎在脑后一半披在肩头,头花的点缀相得益彰。
    金项链是姜半司文兰给的嫁妆,金耳环是姜爱国给的。
    虽只是干女儿,王雨出嫁姜家几位长辈出的嫁妆不比亲女儿少,更何论还有早已送到新房的家具。
    王雨抬手,手腕上两个细细的金手镯随着动作滑落下来撞到一起,发出清脆声响。
    “姐,你给自己添的嫁妆?”
    裴家想到小两口结婚后要用钱的地方太多,所以彩礼直接给的钱,并没有添置任何家具家电。
    “你裴建哥送的。”王雨羞涩得笑了笑。
    “你自己的私房钱可别乱花,不防一万只防万一。”
    “知道啦!小小年纪知道的还挺多。”王雨笑,双手灵巧地在姜向北头上穿梭,很快就扎了个高马尾。
    “王雨,你大爷他们来了。”
    忽然,门外传来司文兰的声音。
    姜向北回头看了眼表情瞬间阴沉下去的王雨,抱起梳妆匣。
    “等等。”王雨利落站起,说着退下手里的金手镯放到盒子里。
    姜向北赶忙抱起梳妆匣放到衣柜里,关上门后挪了个沙发挡在门前。
    爸妈屋里的破沙发一碰就嘎吱作响,无论在屋里屋外都能听到。
    刚把东西放好,门被人从外边用力推开,木门撞上墙壁哐当一声巨响。
    姜向北看见墙皮都撞落不少,扑簌簌地掉了一地。
    “大娘。”王雨声音冷冷淡淡。
    “可真是好本事,结婚都不通知大爷和大娘,放以前叫什么你知道吗……叫无媒苟合。”
    中年妇女脸型细长,整张脸上就那个又大又扁的鼻子特别抢眼。
    开门就先单手叉腰指向王雨。
    王雨不吭声。
    姜向北直接往前一步:“国家法律都规定婚姻自由,你算哪根葱跑来就对我姐指指点点。”
    接着又退后一步抬手捂住嘴巴满脸惊诧:“我知道了!抢王雨姐工作的就是你们吧。”
    “哪里来的野丫头,老娘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哪里来的老泼妇,站我家门口骂我姑娘。”司文兰的身影忽然从旁边钻了进来,半个身子直接挨着女人:“这里是三水胡同,可不是井子巷。”
    “就是!哪有当大娘的一上来就骂侄女,今天还是人家的大喜日子。”
    都是三水胡同的邻里,要帮忙当然是帮自己人。
    十几个婶子围到门口,那威力……姜向北都能瞧见口水飞溅到了女人脸上。
    在洛川市,大伯被称呼为大爷,大伯娘自然就是大娘。
    王大娘平时再蛮横,遇上十几个婶子那也是根本没有还口之力。
    站院里的王大爷还想进来救自己婆娘,刚抬了下腿,肩膀已经被拍了拍:“女同志们讲话,那用嘴讲就行,要是男人……”
    姜爱国身形高大,身后又站着几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王大爷都没任何多话,面上瞬间就变成了副赔笑的摸样。
    “今天是个大好日子,她大娘就是着急所以说话难听了点,我们没什么坏心思。”
    姜爱国笑:“王雨是我孙女,是我老姜家的人,谁要是敢打她主意,那可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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