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长城听万云说完了孙家宁和万雪的事情,思来想去,认为还是应该尽快给姐夫打个打电话,大家毕竟是连襟兄弟,说起来是一家人,从前那些艰难的日子过来了,没可能现在倒是过不下去了。
    孙家宁接到周长城的电话,既意外,又不意外:“长城,最近怎么样?多谢你啊,替我劝说阿云答应把合同退回来,这几天我们厂里的同事过一下合同,就会安排打款。”
    万雪已经把万云的决定告诉孙家宁了,他还未来得及和小姨子通个话。
    辣酱厂合同回购已经成定局,没什么需要再讲的,周长城打电话不是要说这件事:“姐夫,你和大姐最近都好吗?”
    “挺好的,一切照常。”孙家宁怎么会听不出来周长城的意思,他和万雪最近不是吵架就是冷战,没有一日是能好好说话的,最近家里的气氛冷到冰点,但是被妹夫一问,他却感到些微恼怒和冒犯,万雪是不是跟她的娘家人诉苦了?这个姻亲管得是否也太多了?
    但周长城不管孙书记高兴与否,自己的话是否刺到了他这个领导的心里,雪姐从前对自己多有照拂,且万云也总在为万雪担心,当妹夫的不得不开腔:“姐夫,大家是男人,我也不拐弯抹角,你给我一句实话,你现在坐上这个位置,究竟有没有坐实了那些诱惑?半夜打到你家里的电话,让大姐非常难受。她没有跟我们控诉你,是我多管闲事来问你的。”
    “长城,这些事,都是虚虚实实的,做不得真。”孙家宁不肯给周长城真话,他思维也很任性,你问我,我就要回答你了吗?那岂不是显得我这个孙书记没面子?甚至打起了官腔。
    周长城没有见识过孙家宁的这一面,把问题踢来踢去,就是不肯痛快说真话,他们连襟从前完全不是这样有深厚隔阂的,他想,位置确实会改变一个人,或许这不是改变,而是露出了其本身的本质,如果是这样,那孙家宁的掩藏就太深了:“姐夫,我喊了你这么多年姐夫,一直都很敬佩你的上进心,也很感谢你对我和万云的关心。原先我们在县里跟家具厂的罗师傅起冲突,我们夫妻差点闹得离心,你问我们,还过不过了。现在,我也想问你一句,姐夫,你还想不想和大姐过了?”
    孙家宁拧紧眉头:“长城,好好的,说这种话做什么?”
    周长城:“姐夫,我的记忆力很好,你当时劝万云,说我们找的是伴侣,不是圣人。今日哪怕你犯了男女之间的错,跟大姐好好说清楚,大姐不会糊里糊涂拖着你…”
    “长城,你在胡说什么?给我安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孙家宁粗暴地打断周长城的话,把话筒换了个位置,不由开始焦躁起来,“我几时说我跟万雪过不下去了?夫妻之间争吵是正常的事情!你和万云就没有吵过架吗?就没有争过高低输赢吗?”
    “我们至少没有因为哪个异性半夜来电而吵架!”周长城冷冷地反驳,一点面子也不给。
    孙家宁被周长城的话说得哽住,他左右手不停地变换话筒,甚至站起来,扯着电话线,绕着办公桌走了两步,尽量冷静下来,终于不再耍花腔,似乎又变回那个亲切而大方的姐夫,他沉着嗓子说:“长城,我没有对不住你大姐,没有对不住家庭,一次都没有。你们可安心了?”
    周长城却说:“但是你很享受超过本分的鲜花和掌声,还有女人眼中的崇拜,这些感受让你飘飘然,怡然自得,甚至深夜回味,同时也不拒绝这种暧昧,并不在乎家人的感受,是吗?”
    “姐夫,你说你没犯错,那我就相信你。但是你放纵别人越过男女交往那条界,接下来是什么后果,你心里很清楚。雪姐从来都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刚烈性子,即使现在生活平静,你认为她变了吗?我认为她一点都没变。”
    周长城也是男人,这两年创办了新云城,什么类型的娱乐场所都到过,他接收到的这种信号不在少数,但是他能分辨界限在哪里,从前在他一无所有的时候,只接收到万云一人爱慕的眼神,无人搭理他这穷小子,现在多了那些外物,他人炽热的眼神才开始燃烧他,周长城瞧得干净清楚。
    “长城…”孙家宁颓然坐下,“你非要把话说得这样直白?我只是个有虚荣心的普通男人,我想享受一点自己奋斗的成果,是错的吗?”
    周长城听孙家宁总算愿意敞开心扉,愿意承认自己人性中的弱点,他的攻击性也降下很多:“姐夫,我们今天且不论对错,如果你可以取得很大的成绩,甚至压过潘仲维,你愿意放弃妻女吗?”
    这个问题有趣,孙家宁则是反问他:“你呢?功名权势和家庭,你只能选一样,你怎么选?”
    周长城毫不犹豫:“我选我的家庭,我永远选我的家庭。没有家,没有万云,我就不可能走到今天,尽管成绩很小,但跟过往的我相比,已经是很长足的进步。从和万云做正式夫妻开始,我就知道,我对家庭的要求与其他人是不同的,我的执念更重。”
    “姐夫,你该和大姐解释一句的,你能走上这个位置,她在背后为你做了很多事,为你放弃了很多生活的自由,就看她被动地守着那个文具店,今年才开始做服装店就知道,一切要为你的高升让路,不让你的仕途有任何可抓住的小辫子。”周长城推心置腹地和孙家宁说,“今日我们都喊你姐夫,来日不希望只能冷冰冰地只喊你一句孙书记。”
    有个当“官儿”的亲戚,对周万二两个生意人来说当然是好事一件,这毕竟也是能拿出来说的人脉,可如果大姐被那些污糟事伤害,他们两人不会愿意和孙书记做亲戚。
    周长城继续说:“还有甜甜,我们看着这小姑娘长大,只希望她快乐成长,现在万云和阿风都很担心她。姐夫,今天我话多了点,但还是要说,守好那条界限。”
    孙家宁边听周长城的话,边看着自己办公桌上那张全家福,伸手拿过来看,是甜甜去年过生日,她捧着生日蛋糕,蛋糕上还有一根未吹熄的蜡烛,自己和万雪站在女儿后面,一家三口的幸福从照片中扑面而来。
    甜甜,他的心肝宝贝女儿。
    从来都是孙家宁给人做思想工作,这还是第一次让妹夫给自己上了一课,他服气,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佩服,也是因为周长城今日有了一定的财富,足以让他听进去这席话,如果还是那个无名小卒周长城,孙家宁不会任由他说那么多:“长城,今日我很高兴与你通这个电话。”
    但是后续怎么做,他没有再说,那都是和万雪夫妻之间的事,跟周长城说也无益。
    电话挂断后,孙家宁在办公室坐了好一会儿,看着照片里笑得全无心事的女儿,又看看依旧美貌的妻子,眉头紧锁,重新把相框放回原来的位置。
    他拿起话筒,按下万云的手机号,在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后,孙家宁尽量以平和的声音说:“阿云,我们厂里现在已经在准备合同方案,过几日有同事会去深圳出差,让他代表跟你签回购合同,盖好章后,五个工作日内给你打款。我也会尽量督促他们尽快。”
    “一切合规就行!”万云厌屋及乌,孙家宁欺负她姐,她就恨这个姐夫,说完这句,其余废话也不多说,“啪”一声就挂掉了。
    弄得孙家宁在电话那头听着盲音,愣了会儿神,阿雪的娘家人现在都牛气了!
    晚上,孙家宁正常下班,今天他没有去参加那些应酬饭局,而是让司机将他送到市委家属院附近万雪的服装店门口。
    因为孙家宁工作调动的缘故,他们一家搬离了家属楼,现在到了辣酱厂分的新房子里,新房子有四个房间和两个洗手间,还请了个保姆阿姨做家务做饭,环境比家属院好多了,新房距离这地方有半小时车程,平日里万雪不好用孙家宁的公车,骑车太慢,摩托车又太冷,每日都要带着甜甜坐公交车往返,真是说出去都没人相信的低调。
    前阵子没吵架的时候,万雪还和孙家宁念叨着,等服装店年底赚到足够的钱了,她也学万云买辆车开开,顺道送甜甜去上学。
    司机放下人后,孙家宁走了几步,他这才意识到妻女两个换了新居后,上下班和上下学有多麻烦,难免有点自责于自己的粗漏。
    现在是傍晚,甜甜已经放学了,正在店里写作业,吃饭时间,店里人不多,请来的两个小妹在后头吃晚饭,万雪则是拿着计算机在算账,偶尔转头去看看女儿:“上回老师说过的,同样的题目不能再错了,要是因为粗心犯错,可要抄写十遍的。”
    “知道了,啰嗦的妈妈。”甜甜嘟着嘴,又抬头看着烫着温柔黑波浪长发的妈妈,伸手去摸摸她的手臂,“妈妈,等我长大了,也要跟你一样穿这么好看的裙子。”
    “好,等你长大了,妈妈给你买好大一柜子的裙子,你想怎么穿都行。现在就乖乖写作业,妈妈等会儿要检查的!”万雪的文化水平也不高,再过两年说不定就要跟不上甜甜了,孙家宁现在没空辅导孩子,过了年,她准备从学校里请老师过来给甜甜做家教,因此更得努力赚钱。
    “甜甜。”孙家宁刚到门口就听到母女两个日常的对话,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在家属院温馨的时刻,扭头又去看一眼万雪,低着声音叫她,“阿雪。”
    当着女儿的面,万雪若有若无地“嗯”了一声,烦躁地摁了几下计算器,什么风把他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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