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水烧热了?,陶椿舀两瓢面揉成面团,又出?门从雪堆里扒一坨羊肉和一坨猪肉,打算包两帘饺子?吃。
    上午半天洗澡洗头外加洗衣收拾被褥,陶椿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屋里也收拾干净了?,她顶着半干的长发坐在灶前剁肉拌馅。
    白菜和萝卜撒盐杀出?水,羊肉和白菜拌一起,萝卜和猪肉拌一起,擀面皮的时候,陶椿心想忙昏了?头,昨天要是包一盆饺子?,邬常安今天就能带上饺子?上路,吃的时候烧两把火煮熟就行了?。
    面皮和馅都包完了?,陶椿正准备烧水煮的时候,外面响起狗吠声,还有凌乱又沉重的脚步声,脚步声众多,非一两个人。她开门走出?去?,自?西而来?的巡逻队恰好路过,一行仅十?五个人,个个身穿臃肿的羊皮袄,腰上扎着大红大紫的布,头戴羊皮帽,脸上裹的巾子?也是鲜艳的颜色。
    “他舅娘,老三没回来?之前,我们巡逻会?多往你家转两圈,要是有啥不对劲,你记得跟我们说。”一个裹着大红色面巾的男人含糊地说,随着他说话,口鼻的部位有少?许白雾冒出?来?,面巾上凝结的冰霜暗了?一瞬。
    陶椿没认出?人,她应一声,等巡逻的人走了?,她才反应过来?,刚刚说话的人应该是杜月的大哥,也就是小毛的大伯。她琢磨着等邬常安回来?了?,要让他上门道个谢。
    黑狼和黑豹等人走远了?才止住吠声,陶椿进屋把水烧开,数二?十?个羊肉饺子?丢水里煮。她出?去?从雪堆里扒一条狼腿,拎回屋用砍刀剜肉块儿?,实在砍不动?,她把饺子?盛起来?,把狼腿丢锅里煮。
    羊肉白菜馅饺子?个大肉足又多汁,生羊肉隔着面皮烫熟嫩的很,跟白菜丝裹在一起,还有股鲜甜的味道。
    一碗饺子?吃完,锅里的狼腿肉解冻了?,陶椿把狼肉剔下?来?,连着面汤一起倒了?喂狗。
    有狗放哨,陶椿拿着弓箭在雪地射鸟,但狗也有打瞌睡的时候,她并?不走远,免得真有野兽偷袭她来?不及跑。
    巡逻队傍晚解散,杜月的大哥回家前喊上他妹夫,二?人准备再去?邬家转一圈。
    阿胜见状,忙说:“杜大哥,我跟你们一起去?。”
    阿胜在前几天跟他一个堂兄换班,换到这个巡逻队来?,不打算跟邬老三一起巡逻了?。
    杜月的大哥瞥他一眼,奇怪道:“邬老三的媳妇得罪你了?,你还惦记她的安危,却不愿意跟邬老三一起巡逻?”
    阿胜心里一跳,他佯装淡定,说:“我三嫂救了?我的命,她可没得罪我。我也不是不跟我三哥一起巡逻,是我二?堂哥冻病了?,我来?接替他,以后他替我的班。”
    杜月的大哥“噢”一声,“是我误会?了?。”
    阿胜白他一眼,“你跟个婆娘一样,一肚子?的心眼子?,闻到个腥味就开始瞎琢磨。”
    杜月的大哥一噎,他指指他,“你小子?要挨揍。”
    “我看你才要挨揍,旁人都没瞎想,就你一上来?就说我跟我三哥闹翻了?,还说三嫂得罪我。”阿胜得理不饶人,他一副想不通的样子?,说:“我三嫂救了?我的命,她就是站我家祖坟旁边指名道姓的骂都不算得罪我,咋到你嘴里就成得罪我了??我梦里跟你说的?”
    杜月的大哥这下?无话可说了?,他对阿胜的脾气?有所耳闻,老来?子?还是独子?,听说被他爹娘娇惯的厉害,今天可算见识到了?,真是说错一句就让他咬着不丢。
    “行行行,我想错了?。”他退让一步,他之前不小心发现阿胜看陶椿的眼神不对劲,后来?陶椿又无缘无故说一句她男人还没死,他揣测是阿胜对陶椿有心思还被当事人发现了?,这才试问了?一句。
    绕路到了?邬家,天已经?黑了?,两只狗吠叫着冲出?来?,陶椿闻声在屋里问一句是谁。
    “是我,他舅娘,你不用开门,我们路过看一眼,白天没有不对劲吧?”杜月的大哥问。
    “没有,多谢大哥照顾。”陶椿坐床上喊一声。
    “行,那你休息,我们走了?。 ”
    过了?一会?儿?,狗吠声停了?,黑狼和黑豹跑到卧房门口呜呜叫两声,陶椿让它们回牛棚歇着,她脱衣躺下?。
    少?了?男人捂被窝,陶椿灌了?两囊热水塞被窝里,睡到半夜水凉了?,她被冻醒了?。腿脚蜷缩着,脚头的被子?凉冰冰的,她把棉袄拿上来?压被子?上,忍着寒意躺直。
    陶椿竖耳听着外面的动?静,静悄悄的。
    一夜悄然过去?,无事发生,陶椿醒来时松了口气,看来?是她把人想坏了?,她睡前还揣度着李老头一家会?趁她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上门恶心人。
    移开堵在门后的桌子?,陶椿打开门,屋外天色还有些发青,天刚亮。
    陶椿拿锹扒开雪,先拿一坨狼肉进屋解冻,两只狗抖着毛跑来?,闻见味,它俩欢喜地要把屁股扭脱臼。
    陶椿点燃火,烧水的功夫,她取两个苞谷坨领着狗去牛棚喂鸡,这五只鸡住牛棚也习惯了?,有人喂食,天天擎着脖等着。
    早饭是猪肉萝卜馅的饺子?,陶椿思及昨夜捂不暖被窝,她拿黄精煮一罐水,饭后喝一碗,随即拿着弓箭和苞谷继续去诱鸟射鸟。
    “今年冬天的鸟雀好像比往年多,是不
    是?”陵长问老婆子?。
    年婶子?没注意,听他这么说,她抬头望天,天上飞过的鸟成群结队的,她家的房顶上也落了?一排羽毛蓬松的麻雀。
    “好像是有点多,鸟多了?,明年庄稼的收成不咋样啊。”年婶子?说。
    陵长没说话,晌午的时候,他让路过的巡逻队挨家挨户传话:老少?爷们儿?冬天没事做别窝床上孵蛋,拿箭出?来?射鸟,冬天多猎一只鸟,明年多收一碗粮。
    巡逻队在陵里转一圈,傍晚时转到邬家门口,见邬家门外的雪堆上倒了?一堆结冰碴的鸟毛,他们不由?想陶椿又走在众人前面。
    陶椿还在洗碗,听到狗叫她快步跑出?来?,问:“你们谁家有老面酵子??明天能不能给我捎一坨来?,我想发面蒸包子?。”
    “我家有,三嫂,我明天给你送来?。”阿胜忍不住开口。
    陶椿的目光移到他身上,她听出?来?声,见阿胜更换了?巡逻队,想着他已经?有远离的态度了?,她就没再“另眼相待”。
    “行,那谢你了?。再劳烦你们一个事,火锅料已经?熬好了?,你们见人说一嘴,想换火锅料的,接下?来?三天能上门。”陶椿说。
    “第四天不能上门?”有人问。
    “下?一个巡逻队巡逻的时候,我跟邬老三一起去?,到时候我不在家。”陶椿说,“我巡逻的时候,要是有人遇见我,我可以把火锅料送上门。”
    “你巡逻?”有人不可置信地问,“你一个女人巡什么逻?这天儿?,人坐家里都冷,你还往外跑?”
    “是啊。”陶椿说。
    “走了?走了?,冻得要死,回去?了?。”李老大对陶椿的事不感兴趣,懒得站在她家门口听她啰嗦。
    此话一出?,巡逻队原地解散,三五成群,十?来?个人分三波往回走。
    阿胜再三回头,他匆忙跟堂兄弟说一声,大步折返到邬家,黑狼和黑豹跟他相熟,吠叫两声做个样子?就不叫了?。
    陶椿又开门出?来?,见是他,她拧眉道:“有事?”
    阿胜扯掉凝结了?冰霜的面巾,噗通一声跪下?,他直直盯着她,哀伤地说:“对不住,我连累了?你。”
    陶椿吓了?一跳,“你赶紧起来?,糊涂了??说的什么胡话?跪什么跪?”
    “没说胡话,是我对不住你,我连累了?你。”阿胜听有脚步声靠近,他不敢再跪,起身后三两步走到灶房门口,他低声说:“邬老三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吵架了??你去?巡逻是不是他逼的?你别听他的话,他那个狗东西是想要你的命。他待你不好,你跟着他也过不痛快,陶椿,你跟我吧,我会?好好待你。”
    “阿胜,你干啥呢?”杜月的大哥不放心地喊一声,得亏他留着意,一看阿胜折回来?他也跟来?了?。
    然而没人理他。
    “如果邬老三薄待我,我因你跟他生隙,你是罪魁祸首你知道吗?你想娶我是因为我救了?你,但我为什么要改嫁跟你?因为你害了?我?”陶椿嗤笑,“我觉得好笑,你觉得好笑吗?”
    阿胜面露羞愧,但仍执意说:“他待你不好,你还……”
    “谁跟你说他待我不好?你在说什么梦话?”陶椿瞥见有人过来?,她停下?话茬,说:“杜大哥是吧?我没事,你先回去?吧,我跟阿胜说几句话。”
    杜月的大哥没想到她会?赶人,他看阿胜几眼,心里拿他跟邬老三比量,阿胜年纪小,还没长开,单薄的身板没什么男人味,邬老三瘦而不柴,腿长肩宽,还长了?个俊脸和一张会?哄人的嘴巴,除了?怕鬼这一点,样样完胜阿胜,陶椿只要长的有眼睛都不会?跟阿胜瞎搞。
    “行,阿胜早点回去?啊,天快黑了?。”杜月的大哥离开。
    但男人总归是男人,力量比女人大,杜月的大哥仍不放心,他走了?一段路又停下?脚,踢着雪盯着邬家的房子?。
    “你对邬老三挺有恶意啊,你跟他不是好兄弟?他是啥样的人你不清楚?你对他的妻子?有不轨的心思他都忍着恶心瞒着我,怎么可能因为你薄待我?”陶椿掀起眼皮看他,“巡山是我自?己要求去?的,我想成为年婶子?那样的人,这下?你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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