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嬷挨了骂也没生气,反倒还?笑了,她拄着拐走出来,看陶椿气鼓鼓的,她心想这?也就是年轻人了,气性?大,情绪上头不管不顾地骂。
    “快跟你阿嬷道歉。”年婶子给她一巴掌,“我?跟你叔都不敢这?么说话?,我?看你是吃醉了。”
    陶椿不情不愿地哼哼两声,硬是张不开嘴道歉。
    “算了,我?不跟她计较。”胡阿嬷摆手,“陶椿,你也不用怪我?心狠,各有各的命,命长的孩子给口饭就能养活,命短的孩子再?精心养也长不大。”
    “这?要?是权贵家的孩子,你还?这?么说吗?”陶椿问。
    “所以我?说各有各的命。”胡阿嬷还?是那个态度。
    陶椿无力地叹一声,她转身往山下走,年婶子也跟了上去。
    “啥事?啊?”胡家全凑近问。
    “陶椿想让你姑奶送个人出山跟人学接生,山里没接生婆,妇人生孩子的时?候死?的多。”年婶子说一句。
    “我?姑奶不愿意?”胡家全皱眉,“山外的接生婆会看女人病吗?”
    “不晓得。”年婶子也不清楚。
    胡家全回头看一眼,他急得搓手,他媳妇进门三年了,一直到今天肚子都没动静,还?有他大嫂也是,也是没个一儿半女,要?是有个接生婆进山能给她们看看就好了。
    “我?姑奶咋就不愿意呢?要?是有接生婆,以后我?媳妇生孩子也有人守着,多好。”胡家全纳闷。
    年婶子不吭声,她一方面觉得老太太的顾虑有道理,但又忍不住赞同陶椿的话?,这?老太太的确是心狠。可能山下的陵户在她眼里跟山里养的牲畜一样,只?要?有怀胎生崽的,只?要?不死?完就不用操心。
    “哎呀!”年婶子望天叹一声,她挽上陶椿的胳膊,说:“别想多了,就这?样吧,听我?的,要?是怀孩子了,你就多动少?吃,生头一个难一点,生第二个第三个就快多了。至于孩子,你用心照顾,要?是这?样还?没留住,只?能当缘分太浅。”
    陶椿抓一把雪捏手里,她再?一点点掰碎扔了,待心里的气消了,说:“这?本?来也不关我?的事?,我?气个什么劲。对了,婶子,你可替我?保密,别让陵长晓得我?骂他姑母了,免得他骂我?。”
    “啥?你骂我?姑奶了?”胡家全比他娘当面听到的时?候反应还?大,不过他不是生气,而是佩服道:“妹子,你厉害,我?在我?姑奶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你还?敢骂她。”
    年婶子拍他一巴掌,“收收你的蠢相。”都是姓胡的,他姑母挨骂,他还?挺高兴。
    “这?会儿晓得害怕了?”年婶子又扭头跟陶椿说,“行,我?不跟他说,你也不能再?在老太太面前放肆。”
    陶椿点头答应。
    回到陵长家,陶椿看见邬常安过来了,年婶子留他们两口子在家吃饭。
    饭桌上,陵长问:“姑母咋说?”
    年婶子摇头,“姑母说陵里的祭田能养活三百个人,但养不活三千个人。”
    陵长恍然,“还?是姑母有见识,我?都没想到这?儿来。”
    “哪来的三千个人?啥事?啊?”胡家文问。
    陶椿见没人开口,她又说一遍。
    胡家两个儿媳妇闻言很是失望,她们想怀孩子但怀不上,陵里的大夫拿的药屁用都没有,要?是有医婆进山,她们也能找人看一看啊。
    “爹,要?不让姑奶把陵里瞎捣鼓的大夫送出山,叫他出山学几年?他连个头疼脑热都治不好,留他在山里也没用。”胡家文说,“我?愿意送他出山。”
    “我?也愿意。”胡家全忙说。
    陵长意动,他想让两个儿子趁机出山看看大夫,两个儿媳妇又不是一家的姐妹,偏偏两个人的肚子都没动静,这?可不敢怪她们,他怀疑是两个儿子不能生。
    “我?们待会儿去问问?”他问老婆子。
    年婶子摆手,“要?去你自己去,我?不去,这?是你们老胡家的事?。”
    “哎!这?话?听着不对味啊,你不是我?们老胡家的媳妇?”陵长问。
    年婶子不搭腔。
    陶椿吃饱了,她放下筷子,凑近年婶子问:“婶子,能不能安排个妇人去养牲畜?她先拿牲畜练手,会给猪牛羊接生,以后或许也能给人接生。”
    年婶子欣慰地笑了,她打趣说:“你不是说这?事?跟你没关系吗?还?操心啊?可以是可以,但得有人愿意才?行。养牲畜又脏又臭,我?这?两个儿子愿意去是因为不用去巡山,女人又不用巡山,谁愿意去做这?脏臭的活儿?年纪轻的要?照看家,年纪大的要?哄孙子。”
    “也就是说我?要?是能找到愿意的人,你就能安排她去养牲畜?”陶椿问。
    年婶子点头,“这?是好事?,要?是真有用,对陵里的女人来说又多条活路,我?阻拦做什么?我要是阻拦了,你不得呸我?。”
    陶椿不好意思地笑,她又打起了精神。
    胡大嫂暗暗撇嘴,她现在看陶椿是哪哪儿都不顺眼,一个普通陵户,手爪子伸得老长,啥事?她都要插一脚,显着她了。
    饭后,年婶子留陶椿在这儿多待一会儿,她拿出弓箭要?检查她的箭法。
    邬常安没事?做,他回去一趟,先拎条鱼给河滩附近住的一户人家送去,免得
    明早出门的时?候急急忙忙又给忘了。
    回去的时?候,他去邬二叔家一趟,房子周围似乎还?萦绕着血腥气,屋里安静的很,他喊了两声,只?有他二叔出来。
    “你咋来了?”邬二叔没啥精神。
    “我?小婶呢?”
    “跟你二哥去他丈母娘家了,伺候你嫂子坐月子。”邬二叔叹一声,“你大哥吃过饭才?睡一会儿,这?会儿没人招呼你,你没事?就回去。”
    “我?跟我?姐商量的是提两只?鸡拎一筐蛋过来,我?们就不过去看我?二堂嫂了,等我?小婶回来,叫她拎过去给我?二堂嫂补身子,也是我?们的心意。”邬常安过来是说这?个事?。
    邬二叔可有可无地点点头,随即又进屋了。
    邬常安回家把家里的鸡蛋清点一下,凑够五十个,再?逮两只?母鸡,又去他姐家里拿两只?鸡,天快黑的时?候,他把四只?鸡和一篮子鸡蛋送过去。
    到的时?候碰上大堂哥要?出门,他问一句:“这?时?候还?去哪儿?”
    大堂哥扯开包袱给他看一眼,“给孩子准备的,都拿去烧了,免得睹物思人。”
    邬常安不问了,他把鸡和鸡蛋交给翠柳,又转身去接陶椿。
    *
    睡到半夜,陶椿醒了,她推醒男人,“我?肚子疼,你下去把油盏点亮。”
    “肚子疼?怎么会肚子疼?吃错东西了?还?是喝到冷风了?”邬常安披件袄赶忙下床。
    陶椿钻进被窝闻到血腥味,她有了猜测,难怪今天情绪起伏大。
    “来月事?了,月事?带给我?拿来。”她说,“估计是今天在雪地里走来走去冻到了,昨夜又没睡好,才?肚子疼。”
    绑上月事?带,陶椿换条裤子又躺下,她握着男人的手暖肚子,说:“接下来的几天我?不出门了,你一个人去巡逻,你还?带上锅炉,我?给你准备好鸡汤和骨头汤,你们继续涮火锅吃。”
    邬常安“嗯”一声,“还?疼吗?”
    “还?有点。”
    邬常安继续给她揉肚子,这?跟人简直没两样啊。
    陶椿慢慢睡着了,再?醒来床上已经没有人了,她喊两声,没人应,狗跑来扒门。
    太阳已经出来了,邬常安早就出门了,锅里留的鸡肉也凉透了,陶椿烧两把火又热一下,她把鸡肉吃了,再?把狗喂了,又回床上躺着。
    躺在床上,陶椿思索着以现有的东西还?能衍生出什么吃食,以她家的情况来看,有粉条有米面的情况下,苞谷和花生很少?吃,花生要?是能榨油就好了,用荤油炒菜,菜凉一点就凝出一层猪油,看着影响胃口。要?是有个榨油坊,公主?陵能收花生卖油,榨油剩下的花生渣能用来喂猪,有番薯渣和花生渣,陵里能养更?多的猪。粉条能代替一部分粮,又有充足的肉,能养活更?多的人。人多了,巡山就容易多了,把野兽往外驱赶,到时?候还?能迁一部分人住到断头峰下的山谷里。万一过个三五十年,这?个王朝覆灭了,没人管了,他们在山里还?能开垦种地,多少?人都能养活。
    不过问题的关键是她能做主?,陶椿“咂”一声,一切回到原点,这?个事?她完全没法子啊。
    躺着睡不着,陶椿又爬起来,她去灶房坐一会儿,拿个盆舀三瓢面,面里加三勺盐,再?兑半瓢番薯淀粉,加水揉成团。醒面的时?候,她出去用锹把雪堆铲开,把雪堆里冻的猪肉都拿进灶房,半解冻后把猪皮都割下来。
    陶椿炖猪皮熬猪皮冻,打算多包些馄饨,邬常安再?出门巡逻带两碗馄饨和一囊鸡汤,煮熟后有吃有喝,也能换换口味。
    炖猪皮的时?候,陶椿把馄饨皮擀开切好,猪皮炖成肉汤过滤后,她端出去冻着,再?拿一坨肥瘦相间的猪肉剁成肉沫,肉沫跟猪皮冻捏碎拌一起,再?撒上葱花,馅就做好了。
    陶椿先包了一碗馄饨,下锅煮熟后捞起来,皮薄得能看清里面晃动的汤汁。她端着碗出去晃两圈,温度降下来了,她一口一个馄饨,微烫的汤汁吞咽不及,顺着喉咙往下淌,呛得她咳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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