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烧热了,邬常安拎桶舀水,陶椿出去拿炭盆,把灶里的炭火铲出来倒盆里,末了端着油盏回屋。
    “你先?洗,我拿几根炭条过来。”邬常安说?着往外走。
    陶椿暗哼一声,她?跟着出去,他去仓房,她?去灶房。
    邬常安扭身看她?,他正要回屋端油盏,就看她?拎着烧水罐和火钳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抓一把山楂。”陶椿说?。
    “噢。”
    陶椿去雪地里装一罐雪,进?屋的时候,炭条已经码炭火上了,她?把火钳支棱开架盆上,陶罐摞了上去。
    邬常安舀半瓢水冲一冲手,手上的炭灰冲干净了,他把兜里的山楂丢陶罐里。
    两口子对上眼,齐齐移开目光,眼神?躲开了觉得不对劲,又飞快地回转视线,目光再次对上,都看出对方眼里的不服气。
    陶椿斜他一眼,她?昂着头蹬蹬蹬地去倒水洗脸。
    邬常安暗嘁一声。
    水声哗啦,掩盖了细微的“嘁”声,陶椿脱下狼皮袄扔给他,接着把帽子也扔给他,见他没接住帽子,她?“啧”一声。
    邬常安看她?一眼,他捡起狼皮帽连带狼皮袄一起挂墙上。
    二人一前一后洗完脸,泡脚的时候,陶椿踩在男人的脚上,继而一声不吭地抬起脚,见他默默拿着擦脚布给她?擦脚,她?心里吊的一口气消失了,决定不跟他拗着了。
    换上暖和的棉鞋,陶椿把压在木箱里的狐狸皮拿出来,四张银黑色的狐狸皮,九张赤色狐狸皮,还?有两张白色的狐狸皮,颜色差别是比较大的。
    邬常安倒水进?来,他接过狐狸皮在她?身上比划,说?:“白色的当围脖,黑色当袖子,赤色做前襟和后背?”
    “肯好好说?话?了?”陶椿睨他一眼。
    邬常安瞪她?一眼。
    “还?瞪!”陶椿也瞪他。
    “说?正经事。”邬常安不想跟她?闹。
    陶椿拿出草纸,她?从炭盆里捡一坨炭块儿在纸上涂涂画画,涂好几张图她?都不满意。银黑色和白色的狐皮颜色太重,在颜色上压赤色一头,偏偏数量还?不多,她?在配色上也没天?赋,完全想象不出该怎么缝合。
    “算了算了,先?不做了,等雪化了,我把狐狸皮拿去找胡阿嬷,问?问?她?的意见。”陶椿把炭块和草纸都扔炭盆里。
    邬常安闻言又把狐狸皮塞木箱里。
    陶椿擦擦手,她?脱下棉袄和棉裤爬到床上,见邬老三磨磨蹭蹭地在木箱里捣鼓,一股子别扭劲。她?干脆利索地伏跪在被子上,清了清嗓子说?:“祈愿大雍朝国祚绵长,国运长盛不衰,百姓安居乐业。”
    说?着,她?紧紧盯着背对她?的人,见他抬手摸鼻子就晓得这狗东西在偷笑?,她?暗骂一句臭德行?。
    邬常安噙着笑?转过身,一副欠揍的样子他摇头晃脑走到床边,得意道:“原谅你了。”
    陶椿剜他一眼。
    邬常安颇为开怀,他俯身啄她?一口,乐滋滋地说?:“呀!你也会哄我啊!”
    陶椿推开他的脸,笑?骂道:“滚滚滚,別得了好还?卖乖。”
    邬常安扯起被子把她?围起来,他单膝跪在床边压上去,又得意地念叨一次:“女鬼大人还?会服软啊。”
    “我不仅会服软,还?会吃人。”
    “那你吃了我。”
    “嫌你肉酸。”
    邬常安按着她?亲两口,他乐滋滋地大步开门出去。
    陶椿不知道他搞什么鬼,她?压好被子躺被窝里,努力琢磨着古法榨油的方子。她?印象里只见过机器榨油,跟卖鱼的腥味不同,街上有家榨油坊能香一里地,她?上辈子放假了去集市里帮忙卖鱼,最喜欢从榨油坊门口路过,所以?晓得花生、芝麻和菜籽榨油是要先?炒熟再打碎。最后一步在机器里运作,她?就不清楚机器内部构造了,不过不外乎是重力挤压。再看“榨”这个字,古法榨油肯定跟木头有关。
    门打开,一股寒风吹进?来,陶椿往被窝里缩了缩,她?头也
    不抬地问?:“明天?有安排吗?要是没事,我俩出去把被风雪压断的树枝拖回来。”
    “明儿出不了门,今晚守夜,明儿睡醒已经是大晌午了,吃完晌午饭能张罗着做晚饭了,后天?我姐一家还?要过来。”邬常安端着水盆走到床边,说?:“我洗好了,你快擦擦。”
    陶椿:……
    她?打量他一眼,心里有了坏主意。
    棉衣、亵衣一件件剥下来,两个人在被窝里冻得打冷颤,肉贴肉地抱着暖了好一会儿,才有兴致摸索下去。
    邬常安往下缩的时候,陶椿制止他,她?翻身而上,她?时轻时重地摩挲啃咬,却偏偏不给他痛快,以?报他赌气之仇。
    闹完了,公鸡打鸣了,炭盆上陶罐里的水也沸腾了,邬常安下去舀两碗山楂水晾着,他换下弄脏的床单。
    陶椿昏昏欲睡,重新躺下,要不是惦记着还?要喝水,她?眼睛一闭就能昏睡过去。
    邬常安端碗出去晃一圈,门外天?色微微已有亮色,他进?来问?:“要不要吃了饭再睡?我去煮两碗番薯粥,还?是想吃板栗粥?”
    “不吃,不饿。”
    “那你喝水,水不烫了。”
    一碗酸溜溜的山楂水入喉,陶椿打个激灵,顿时清醒几分。
    “要不要吃粥?要不吃个煮鸡蛋?”邬常安又问?。
    “算了算了,你也上来睡觉,不困啊?”陶椿打个哈欠,“快来捂被窝。”
    鸡叫第二声,天?色又亮了一点,屋里的俩人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已是午后,还?是被狗扒门吵醒的。
    “新年的头一天?,就这么被我们睡过去了。”陶椿伸个懒腰,“真不想起床啊。”
    邬常安觉得嗓子有点不舒服,一开口发现嗓子哑了,他不可?置信:“我着凉了?”
    陶椿下意识心虚,她?伸手摸他的额头,万幸,没发热。
    “你没事吧?”他问?。
    陶椿摇头。
    “我应该是急火攻心,上火了。”邬常安不想承认他比她?还?虚,他找个理?由说?:“都怪你昨夜折磨我,急得我上火了。”
    陶椿不敢不承认,他昨夜出的汗把床单都印湿了,之后又开门出去吃了寒风,估计就是那个时候受寒了。
    “你躺着,我去做饭。”陶椿摁下他,说?:“你今儿就别出去了,好好养病,明天?要是好不了,大姐跟姐夫来了再叫他们回去,免得把病气传给他们,叫家里的小孩遭殃。”
    陵里的大夫是个不中用?的,邬常安不敢叫自己病得更严重,他不逞强,但也不想躺床上,一个人睡在床上没意思。等陶椿出门了,他也穿衣下床,但没有出门。
    有个病人,陶椿打算做点清淡的饭菜,见狗饿得在门外呜呜叫,她?把芋头烧鸡热一热倒了给它?们吃。
    米淘洗干净倒锅里煮,番薯削皮扔进?锅里,灶里烧着火,陶椿舀两瓢面?和匀揉团,她?打算粥煮好了烙几张死面?饼子。
    趁着醒面?的功夫,陶椿去把牛喂了,刀疤脸回来的第一天?就挨饿了,真是不好意思。
    “我煮的粥有多的,煮的稀,待会儿也给你舀两瓢来。吃不吃蜂蜜?再给你加两勺蜂蜜。”陶椿摸着牛鼻子说?话?,她?又拍拍牛肚子,说?:“你闺女真舍得喂,我看你又壮了一点,再长两年说?不准能成为公主陵的牛王。”
    刀疤脸嚼着干的花生秧抽空哞一声,狗吃饱回来了,两只黑狗熟门熟路溜进?牛棚,跑到墙角跟三只鸡卧在一起。
    陶椿看它?们能和睦相处,欣慰地走了。她?去仓房抱一棵大白菜出来,只留菜心,其他的扔牛棚里喂牛喂鸡。
    刀疤脸好久没尝过新鲜叶子菜的味道了,尝到白菜的清甜味,它?的哞叫声显而易见地轻快起来。
    “喂牛吃啥好东西了?”邬常安隔着门问?。
    “白菜叶子,你咋下床了?”
    “躺不住。”
    “真不是享福的命。”陶椿摇着头进?灶房。
    番薯粥煮沸,陶椿用?勺子支起锅盖,她?把菜心过道水洗一洗,擦干手接着揉面?擀面?。
    一直到下半晌,这顿不晓得算是哪顿饭的饭才做好。陶椿用?托盘把两碗粥一摞饼和一盘醋溜白菜端进?卧房,发现这个闲不住的在修剪狐皮,她?转身把饭菜端去隔壁。
    “快过来吃饭。”
    “来了。”
    主屋里冷,陶椿让邬常安先?喝粥暖身,“身上有没有不舒服?”
    “身上有点酸。”
    陶椿再伸手摸他的头,她?刚做完饭,手上是热的,感觉不到他的额头发凉,她?估摸他有点发热了。
    “少吃点饭,不饿就行?,别吃撑了。”陶椿交代他,“吃了饭回床上躺着。”
    “我又病了,你又要照顾我。”邬常安叹口气,“我这么虚了?”
    “少矫情,放心吧,我会保你不死的。”陶椿不把这场风寒当回事。
    邬常安瞥她?一眼,又瞥她?一眼。
    陶椿笑?得要端不住碗,“怎么?怀疑被我采阳补阴了?”
    邬常安摇头,“没有,我又没进?去。”
    陶椿“嘁”一声。
    “就算被采了,我也心甘情愿,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又来一句,“不过你真懂我,我就看你两眼,你就懂我的意思了。”
    “不是说?没怀疑?说?漏嘴了吧?”陶椿嗤他一声。
    “话?本子上不是这么写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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