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青松往出走时又被叫住,冬仙交代说:“生炉子煮一罐稀粥,只吃油糕夜里渴。”
    “好嘞。”
    陶青松不止生炉子煮粥,还将?卧房里的油盏都拿出来燃上火,一一拿去灶房摆在高处照明。
    “春仙来了?你倒是赶的巧,来吃油糕。”陶父张罗道?。
    “我?走到半道?闻到油香,想着就是从你家传出来的,太香了。”春仙快走几步,俯身咬住春涧递来的半截油糕,入嘴一股甜香混着槐花香,他头一次发现槐花跟熟花生一起吃这么对味。
    陶青松掰一个油糕递给他,说:“这个是咸的,地皮菜熏肉馅的,比糖糕好吃。”
    “糖糕最好吃。”小核桃鼓着油亮的腮帮子说。
    “嗯嗯嗯。”陶青松敷衍地赞同。
    “这是哪家的丫头?”陶小叔问。
    “我?侄女?,叫小核桃,她黏她婶婶,跟我?们一起过来的。”邬常安回答。
    陶小叔“噢”一声?,他扭头问:“大哥,椿丫头成亲快一年了吧?有喜讯了吗?”
    陶父脸上的肉一抽,嘴里有些食不知味,他含糊地说:“没有,不急。”
    陶小叔也不是催,他另有目的,说:“侄女?婿也在这儿,你看小叔这个人咋样?以后我?侄女?生娃娃,你来报喜的时候往我?家走一趟,我?跟你小婶去看看她们母子俩。公主陵离我?们这儿不远,来往也方便。”
    邬常安听明白了,这是想要两家当亲戚走动的意?思。
    小核桃小心?翼翼瞧她小叔一眼?,不料他也在看她,她迅速扭开?脸。
    “小叔自然是好的,行,要是有喜讯,我?来报喜肯定?往小叔家去。”邬常安面不改色地应下,接着又说:“公主陵离这儿不算远,目前小叔小婶身体硬朗,往后我?爹娘去我?家的时候,小叔小婶也一起同行,去我?们公主陵看一看。”
    陶小叔点头,他正有此意?。
    陶父没说话,也没胃口再吃油糕。
    “爹,吃饱了?”邬常安挟一个咸油糕递给他,说:“再吃一个,油糕才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下一顿就少几分滋味。”
    陶父接过,说:“你年轻胃口好,多吃几个。”
    “大哥,你这个女?婿好啊。”陶小叔羡慕。
    “对,我?这女?婿不比儿子差。”陶父说得认真。
    灶房里能听清外面的话,陶小婶笑?盈盈地说:“椿丫头,你们陵里有没有好丫头?给你堂弟介绍一个,往后你多个娘家人去公主陵走动。”
    陶椿可不沾拉媒保纤的事,她推托说:“眼?下公主陵势头好,陵里的人不咋愿意?让姑娘外嫁。”
    陶母挟着油糕往竹箩里放,半途故意?松手,油糕掉在地上,她踢一脚,转移话题说:“脏了,待会儿你们拿回去喂家里的狗。对了,今儿炸的油糕多,你们回去的时候装一箩带走,我?再叫青松给他二叔送一箩,都尝个味。”
    “娘,你今年种了多少辣椒?”陶椿忙接话。
    “不少,少说有一亩,种的零散,屋前屋后还有鸡鹅走动的地方都种的有。”
    “我?在我?娘家也种了。”冬仙接话。
    陶小婶刚要问种这么多辣椒做啥,转眼?瞥见门外进来个人,这人一声?不吭直奔灶台,吓她一跳。
    “福海?”陶母认出人,“吃油糕是吧?外面又吃没了?你拿钵进来,别拿手抓,你洗……哎!烫手。”
    春仙拿钵进来,他轰不速之客出去,低声?说:“真是长了个狗鼻子,这么远还让他闻着味了。”
    杜福海像狗一样,走进院子直奔灶房,院子里坐的人差点没反应过来。
    春仙担心?杜福海又进来,他挟满一箩油糕,忙快步出去。
    “这人……”陶母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真是没教养。”
    “他跟他那当陵长的爹一个样子,走到哪儿闻到香味都要闯进去吃一嘴,父子俩都是不要脸的。”陶小婶低声?骂。
    陶母应和,接下来老?妯娌俩一来一往地骂陵长一家,陶小婶全然忘了请陶椿做媒的事。
    天色黑透,一盆面用光,陶椿出去端晾在檐下的槐花,面粉里打三个鸡蛋,倒水拌成面稀,撒点盐调味,一束束槐花挂上面糊丢油锅里炸。
    “杜福海走了吗?”冬仙问。
    “没见人,估计是走了。”陶椿说。
    “我?们也该回去了,我?看外面都看不见人影了,今晚月亮没出来?”陶小婶起身说。
    “春仙哥说这几日可能有雨,小婶你晾晒东西
    的时候可留着心。”陶椿嘱咐,“我?喊我?哥送你们回去。”
    说着,陶椿端一箩油糕递给她,出门喊:“哥,小婶要回去,你送一送她和小叔。”
    “明儿到我?家吃饭,晌午去,晚上光线不好,吃不尽兴。”陶小婶说。
    陶椿想了想,没找到推拒的借口,只能应下。
    陶母又端两箩油糕出来,她把竹箩递给儿子,说:“喊上你妹夫还有你大舅哥,送你小叔小婶到家后,你们再去你二叔家走一趟,最后把春仙送到家你俩再回来。”
    “不用送我?,我?闭着眼都能走回去。”春仙说。
    “当心?路上有蛇,三个人结伴,就是踩到蛇也有回来报信的。”陶母交代,又告诫说:“你一个人少走夜路,万一惹到谁,人家在背后给你一榔头,你爹娘想给你报仇都寻不到人。”
    春仙心想这就无厘头了,他又没有生死仇敌,哪就到伤人性命的地步。
    陶椿回屋,把早上春仙送来的图纸还给他。
    春仙拿到他想要的东西,说:“夜里要是不下雨,我?明早就动身去帝陵。”
    “你一个人?”陶椿问。
    “对,一个人。”春仙揣上图纸大步离开?。
    一帮人走出陶家,陶青松递给春仙一箩油糕,说:“你端回去给爹娘尝尝。”
    春仙“唉”一声?,“这真是吃不完的还带着走,你家炸多少油糕?别分来分去你自家不够吃。”
    陶小叔和陶小婶听到这话心?里有点不舒坦,他们两口子也是又吃又拿的。
    “够吃,不够吃我?们明天再炸。”邬常安接话。
    “明儿来我?家吃饭,我?跟你媳妇说好了。”陶小婶接话,她可不是白吃白拿。
    “那又要让小婶受累。”邬常安客气道?。
    陶家,余下的人坐在饭桌旁吃饭,陶椿闻一肚子的油烟,这会儿嘴里没味,有点腻得慌,喝着粥也不对味,她回灶房端来昨晚吃饺子剩下的辣椒油。
    冬仙也挑一筷子辣椒油吃,说:“再香的油,闻久了也受不了。”
    “熟油是这样,生油就不会,我?们在家的时候,院子里一天到晚都有人榨油,也没被腻到。”陶椿咂咂嘴,辣椒油够劲,两口下去就有胃口了。她挟一个油糕,戳开?看是咸的,蘸上辣椒油咬一口,再喝一口稀粥,这个吃法又是一个滋味。
    陶母和冬仙也学她拿油糕蘸辣椒油,陶母尝到滋味,说:“明早吃粉条汤,油糕泡粉条汤里吸点汤,又软又好嚼,咬一口满口的汁。要是在冬天煮上一锅羊肉粉条汤,用没馅的油糕泡汤里……”
    “别说了,再说下去我?可喝不进去粥了。”陶椿咽口水,她挟一串炸槐花吃,外酥里嫩,混着蛋液的面糊嚼着咔嚓咔嚓响,而且里面的槐花被面糊裹住了,没沾油也没蒸汽熏,吃着还是鲜嫩的味道?。
    “我?也好想吃呀。”小核桃咂巴嘴,她想吃羊肉汤,也想吃炸槐花,可惜她小叔不准她再吃。
    “可惜我?吃不到羊肉粉条汤泡油糕了。”陶桃叹气。
    “学堂里有羊汤也有油糕,你出山的时候带一捆粉条,踩熟地盘后拿钱找厨子单独给你煮一碗羊肉粉条汤,或是请玩得好的小伙伴开?小灶也行。”冬仙出主意?,“秋末的时候,我?们再托录事官给你捎粉条。”
    陶椿点头,“学堂里的伙食还不错,你们这些山里娃月月有不低的俸禄,当值的人会想方设法赚你们手上的银子,你提要求,他们多半能给你办成。”
    “出山了机灵点,能花钱就别吃亏,你在山外拿的俸禄就用在山外,不用惦记往回带。”陶母叮嘱,前两个孩子出山时她也是这么叮嘱的。
    陶桃点头。
    陶椿吃三个油糕外加一碗粥就饱了,她把碗筷一推,翘着腿说:“今晚让我?哥跟邬常安洗碗刷锅灌油,免得他俩吃白食。”
    陶父不满地发出声?响,他粗声?粗气说:“你待姑爷尊重?点,你小叔过来还打听你怀娃的事,姑爷待你极不错。”
    冬仙听不明白,这话说得怎么颠三倒四的。
    陶椿听明白了,这是说她不能生,因着这事她要低邬常安一头。
    “嗯,我?尊重?你姑爷,他歇着,那你去洗碗刷锅吧。”陶椿敲着腿说。
    “我?……”冬仙欲起身,陶母按住她,转头说:“小两口的事,你个老?东西瞎掺和啥。洗碗去吧,你不洗待会儿就是你儿子跟你女?婿洗。”
    陶桃左右看着,见她爹绷着脸,她递个台阶说:“爹,我?帮你收拾碗筷。”
    陶父起身去灶房。
    “别听你爹那老?东西说的,他要是再讨人嫌,胳膊肘往外拐,你就少回来几趟。”陶母高声?说。
    陶父在灶房哼一声?。
    陶母也哼,谁不会哼?
    陶青松跟邬常安送人回来,听见灶房里有动静,他走过去问:“娘,咱家留了多少油糕?没有全送人吧?我?明早……爹?呦!爹你在洗碗啊!看来明早的太阳要从西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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