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椿从?演武场回去,家门口还坐着几?个老?头,这几?个人不知在争什么,头对着头争得面红耳赤,一看见陶椿,他?们唰地一下站起来。
    陶椿抬头往天上看一眼,说:“快晌午了,你们不回去还在这儿做什么?”
    “陶陵长?,李铁斧他?家的房子能?不能?分给?我们,我家五间房住了祖孙三代十一个人,我老?闺女没回来的时候,五间房子也勉强够住,两个孙子睡一间,两个孙女睡一间,我和两个儿子带着媳妇各住一间。今年我老?闺女回来了,没有空屋子,还得跟她两个侄女挤一张床。”一个腰身有些佝偻的老?头抢先?开口。
    “我家还四代同堂呢,我老?娘都当太奶奶了,我们一大家子还挤在一起。”另一个四五十岁的老?头开口,他?都当爷了,下有年幼的孙子,上有年迈的老?母,他?自觉他?家更需要?分房。
    “老?人家就图膝下儿孙多,你把你儿子孙子分出去了,你老?娘乐意?”
    “咋不乐意,隔得又不远……”
    眼瞅着几?个人又吵起来了,陶椿绕开他?们进院子,让他?们先?吵着。
    菜园里的菜能?摘了,陶椿拎筐去菜园摘菜,瓠子能?吃了,葫芦也能?吃了,她把能?吃的瓠子和葫芦摘下来装竹筐里,继续去摘辣椒。
    几?个老?头合起来二百多岁了,从
    ?小在一起长?大,一起念过书一起巡过山,感情颇厚,但为了一座房子争得高一句低一句,这一场争执吵来吵去把他?们气得生出怨气,互不搭理。最?后聚到菜园外面,找陵长?讨个说法。
    “你们先?回去,等烧完陶我们再商议分房分户的事?。”陶椿眼下无心讨论?陵里的琐事?,她站直了看向菜园外的几?个老?头,心想要?把分房分户的事?交给?年婶子做主,不仅是李铁斧家,还有胡阿嬷家,这两所房子都能?腾出来分给?陵里人丁多的陵户。
    “陶陵长?,你们今天进山啊?还带菜进山吗?我家菜园里的菜又能?吃了,我回去摘一筐送到演武场?”李渠他?爹说。
    陶椿点头,“午时末我们就动身进山,你们摘菜的时候抓紧点,别错过时辰了。”
    李渠他?爹应一声,脚步匆匆走了,另外几?人见了只能?不情不愿地离开。
    邬常安在他?二叔家门前看守在他?家的几?个长?辈走了,他?这才回家。
    邬常安到家,陶椿也把菜园里的菜摘完了,她喊他?进来把两个竹筐挑出去。
    “二叔让我们在他?家吃饭,我们晌午不用做饭了。”邬常安拿来扁担走进菜园,他?觑着陶椿的脸色,问:“去不去?”
    “去啊,不用自己做饭还不好。”陶椿拍拍手上的土,先?一步走出菜园。
    邬常安挑起两个沉重的竹筐,两边筐的重量不一样,他?拽着轻的一边奋力维持平衡,脚步变得蹒跚凌乱。
    回到院子里,两个菜筐落地,邬常安吐出一口气,他?拄着扁担说:“二叔已经训千蕊了,那丫头钻牛角尖,你过去了不用理她。”
    陶椿斜他?一眼,“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我跟她计较什么,瞧你小心翼翼的。”
    “这不是怕你生气嘛。”邬常安上前拥住她,右手朝前一探,腰微微一躬,谄媚地说:“陵长?大人,移步吧。”
    陶椿笑着抬手搭在他?胳膊上,下颌一扬,迈着大步走出院子。
    邬常安疾步跟上,充当引路的太监。
    靠近邬二叔家,他?家的两只狗迎出来,这两只狗一身黑毛,头脸长?相肖母不肖父,跟黑狼黑豹是两个样子。
    陶椿把狗抱起来颠了颠,两只小黑狗激动得差点尿了。
    青果跑出来,他?指着狗说:“我家的。”
    “晓得是你家的,我不抱走。”陶椿拍拍手上的狗毛,她指着邬常安问:“青果,他?是谁?你还害怕他?吗?”
    青果头一仰,不吭声。
    “待会儿吃完饭把你抱走。”邬常安吓唬他?。
    青果朝院子里瞅一眼,他?指着板着脸的姑姑,说:“她不听话?,抱走她。”
    邬千蕊脸色越发黑,不过她没吭声,不跟不懂事?的小屁孩计较。
    翠柳从?灶房探头出来,问:“千蕊,爹呢?喊他?擦桌子吃饭。”
    “他?去菜园了,我去喊他?。”邬千蕊一溜烟跑了。
    “弟妹,别跟她计较。”翠柳说一句。
    陶椿摆手,“没事?,我怪她做什么,她对我的偏见全?来自旁人的引导,她跟我一样,都是受害受骗的一方。”
    邬千蕊还没跑远,听到这话?,她重重哼一声。
    不一会儿,邬二叔挎着一筐菜回来,见到侄子和侄媳,他?没多寒暄,知道?他?们急着进山,到家就摆饭。
    用过饭,邬二叔点了点老?闺女,说:“上午胡二管事来了一趟,问千蕊要?不要?进山制陶,我想着你婶子在山里,你们顺带把她捎过去。”
    他?女儿他?了解,性子是固执了点,但不是个不长?眼不长?心的,跟她说她听不进去,干脆打发她进山,让她自己看陶椿是个啥性子的人。
    陶椿自然没意见,她看着邬二叔说:“我们回去一趟,带上菜直接去演武场。二叔你把菜和千蕊一起送过去,我们还要?在山里待一个月,你让她多带些东西。”
    邬千蕊昨儿回来一直不痛快,没心思收拾带回来的包袱,这会儿倒是方便了她,她进屋拎上包袱就跟她爹出门了。
    午时三刻,陶椿和邬常安抵达演武场,胡家全?和之前从?山谷里回来的九个胡家人都到了,他?们正忙着往麻袋里装菜。
    邬千蕊坐在木桩上跟一起从?山外回来的小伙伴嘀嘀咕咕说话?,余光瞥见有人靠近,她吓得一个激灵蹦了起来。
    “在说我的坏话??”陶椿的目光在七个少男少女身上扫过,说:“拿上你们的包袱,我们要?走了。”
    七个少男少女目光复杂地瞅着她,满打满算,他?们回来还不足一天,但已经受到颇大的打击。在太常寺的学堂里,陶椿的名?声臭如狗屎,而在安庆公主陵,甚至不止安庆公主陵,陶陵长?的名?声颇佳。这导致他?们在家里说陶椿的坏话?不是挨骂就是挨打,他?们竭力跟家里人讲陶椿在山外犯下的案子,家里人一听一致说是假的,一致认定是山外的人诬陷她,像是喝迷魂汤了一样,怎么讲都讲不通。
    “还愣着做啥?走啊。”胡二嫂招手。
    邬千蕊带头跟上。
    扛菜的几?个男人走在前面,七个孩子走在中间,陶椿、胡二嫂和花大嫂落在后面殿后。
    “哎?今年我们陵里有几?个孩子要?出山念书?”胡二嫂问。
    “三个。”陶椿回答,她看向走在中间的几?个人,问:“邬千蕊,你们在学堂里挨欺负吗?换句话?说,安庆公主陵的小陵户有没有因为我在学堂里受欺负?”
    “我们又不认识你,才不会因你受气。”
    “噢。那定远侯陵的小陵户受你们鄙视了?他?们年纪大点的应当认识我。”陶椿说。
    “认识你又不是跟你一样,我们才没有鄙视他?们。”邬千蕊一腔被低看的不忿。
    陶椿又“噢”一声,“我晓得了,你们都骂我了,所以不是敌人。”
    这下没声了,没人反驳。
    “一帮蠢蛋,外人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胡家全?骂,“你们也不想想,陶陵长?要?是真有罪,太常寺会不罚她?山陵使会允她当上陵长??莫不是陵里的人都不如你们有见识?”
    “就是。”邬常安大声应和。
    七个少男少女垂着头不吭声,这话?好似是有理的,但、但……
    “但我们学堂里的夫子肯定是得太常寺授意才跟我们讲陶椿在山外犯的事?,我们这一年没再踏出学堂一步也是真的。如果夫子和录事?官说的都不是真的,他?们为什么要?诬陷她?她之前跟我们一样,就是一个普通的陵户。”邬千蕊问。
    “这还不简单,那侯府的账房死?了儿子不甘心,要?告陶椿,肯定还私下贿赂录事?官了,所以录事?官才进山问罪。然而陶椿无罪,他?们抓不到人,没法跟那账房交代,但拿钱不能?不办事?,所以把陶椿的名?声弄臭,也算是交差了。”胡二嫂接话?,她转头跟陶椿说:“我们陵里今年出山的小陵户去学堂肯定要?为你辩解,说不准要?受欺负,你去找山陵使的时候提一嘴,看能?不能?让他?们晚两年再出山。”
    陶椿点头,“这事?因我而起,我会想法子解决。”
    不仅是公主陵的三个小陵户,还有陶桃,她在学堂听到她的传闻,估计能?气得跟夫子打起来。不不不,陶椿摇头,陶桃知晓她在山外的事?是真的,不想回山守陵是真,跟账房的儿子私定终身也是真,她没底气反驳,所以只能?闷不吭声地受欺负。
    之后一路无话?,时值黄昏时才抵达断头峰下的山谷。
    陶椿离开了三天,山谷里制陶的进程没耽搁,土挖了筛了,陶泥也摔打成型了,今早已着手捏制陶缸。
    陶椿走进木棚,地上铺的木板上放着两个齐大腿高的陶缸,这种大小是粮缸非水缸,自然也没有水管。
    “我们手上的劲儿不够大,陶缸又笨重,做一个陶缸得用五六十斤陶泥,得两三个人合力抬起来摔打。不过最?难的是要?把一个双手合抱都抱不拢的陶缸撑出型,我们撑起左边,右边塌了歪了,还得要?人扶着,扶着还可能?会塌,塌了就要?重新摔陶泥,所以速度快不起来。”雪娘跟陶椿讲,“去年邬兄弟做出来的转轴也寻不到了,估计被老?陶匠拿走当陪葬了。要?是有那个东西,我们估计能?省力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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