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岭在断头?峰的东南角,要从谷底绕路过去,陈青榆带着虎狼队在山谷里歇一夜,次日一早动身离开。因他们要先去踩点和设陷阱,最少要耗费三天?的功夫,陶椿没有跟去,她留在山谷给榨油和制陶的陵户们做饭。
    争执声由远及近,陶椿往灶里塞一把柴,
    她拉开门探出头?,看?见杜星缠着邬常安走走停停说着什么。见着她,杜星大声说:“陶陵长,你评评理,邬管事不能只给磨番薯的人减轻负担,榨油的油坊事紧活多,我们也需要双轨槽,还要再添一个榨油机。我找邬管事商量,他一竿子?给我支到明年去。这合理吗?”
    “我跟他说我有旁的打算,他让我把手上的活儿?停一停,这合理吗?”邬常安也叫屈。
    “油坊再添一个榨油机,置办一个双轨槽,我们一个月能榨七千斤油。”杜星跟陶椿说。
    “你人手够吗?再添一个榨油机要再拉五个干活儿?的人吧?你还能找到人?要赶上两个榨油机榨油的速度,剥花生也要再添人手,陵里老少都用?上了,你还去哪儿?找人?”邬常安十分想要把圆形双轨槽做出来,这会儿?想方设法打消杜星的念头?。
    “剥花生还不好办?只要陶陵长发话,往后我们只收花生米就能解决这个问?题。榨油的人手问?题更好解决,原本推磨的人不用?推磨了,可以过来帮我榨油。”杜星说。
    邬常安瞪他一眼,说:“那也不急。”
    “很急。”
    邬常安看?向陶椿,杜星也看?过去寻求她的意见,他还不放心地?补一句:“陶陵长,你可不能偏帮你男人。”
    陶椿心道不妙,再朝邬常安看?去,他眉宇间果然浮现不痛快的神色。
    “在公事上,我从没偏帮过他,你没必要有这层担忧,他也不需要我偏帮。”陶椿强调,“我听完你俩说的,发现问?题的根源在于榨油机和双轨槽是否紧要,你俩寻个地?儿?仔细掰扯去吧,我不插手。”
    杜星大声吆喝一声,不一会儿?,杜月跑出来,他们兄弟俩一左一右强拽着邬常安去油坊说话。
    “啧啧啧,有手艺的人就是吃香啊!”陶椿看?热闹不嫌事大。
    邬常安回头?斜她一眼,下一瞬,杜星伸手推过他的头?,不让他给陶陵长使眼色。
    陶椿关上厨房门,木门挡住寒风,锅里热气滚滚,被风吹透的半边身子?迅速回暖。
    灶上的陶缸里煮着小?半缸水,缸底放着一个陶盆,陶盆上顶着一个陶制的托盘,眼下托盘里装的粉浆已经烫成透明色。陶椿拿起竹片沿着托盘沿划一圈,再浇一瓢凉水,她顺利地?揭起一张比菜板还大的苕皮。接着拿走托盘,又?从盆底揭起一张苕皮。
    之前做卤鸟的时候,陶椿想到下一个集市开集可以摆摊卖烤苕皮,她进山之前找胡家全?要番薯粉就是为做苕皮。
    苕皮抹上花生油,一层摞一层地?铺在饭甑子?上,待小?半盆浆粉用?完,苕皮摞得有半指厚,一共二十八张。
    门从外面推开,邬常安走进来斜她一眼。
    陶椿笑两声,问?:“妥协了?”
    “你也不帮我说话。”他不满道。
    “你不是怕其他人认为我会偏帮你嘛。”陶椿对?他的心思?心知肚明,她能理解,男人嘛,都爱面子?,也有自尊心,有机会证明自己的时候,哪会甘心让人认为他是借势而为。
    邬常安有些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地?含糊嘟囔几声,揭过这个茬,转而说:“我跟杜星商量好了,榨油机不急这一时,因为还缺木头?,要先找合适的木头?。至于双轨槽,我还是做圆形的,这次做个小?一点的,做成了留在山谷里。”
    陶椿嚓嚓几刀把苕皮切成鞋底大小?的块儿?,闻言说:“说定了你就着手做。”
    “嗯,你这是在弄啥?”
    “番薯粉做的苕皮,晚上我们烤苕皮吃。”
    离晚上还早,邬常安听过撂过,他开门出去找铁锹铲草根。要做圆形双轨槽,首先要在平地?上画出两个大小?不一的圆,到时候把泥槽往圆环里套,能减少失误。
    陶椿忙完厨房里的活儿?,她穿上小?袄拎上筐拿上镰刀去割韭菜、剜野蒜。夏天?制陶的时候,邬小?婶在厨房后面的空地?上埋了一片韭菜根,陶椿过来的这些日子?,用?这片韭菜包过两次鸡蛋韭菜馅的饺子?,眼下韭菜又?能吃了。
    韭菜和野蒜择洗干净晾在厨房里,陶椿出去给邬管事帮忙。
    山谷里野草枯黄,草根失了水分变得又?软又?韧,想要连根铲除很不容易,陶椿出力不到半个时辰就被弄暴躁起来,一不做二不休,她提出火烧的法子。
    邬常安不同意,他担心会引火烧山,山风又?大,火苗一溅就难控制了。
    “挖沟,挖一圈隔离带,火就烧不过去。”陶椿说做就做,前一瞬还在咬牙切齿地?铲草根,下一瞬就兴致勃勃地?忙活着挖土。
    邬常安看?她风风火火的,想说不要她帮忙都说不出口,只能先按她说的做。
    挖沟也不容易,山谷里的人手都是有数的,各有各的事要忙,只有他们夫妻俩得闲,分两头?转着圈铲土除草。
    一直忙到傍晚,制陶的和榨油的陵户陆陆续续从油坊和木棚里出来帮忙,才赶在天?色黑透之前把隔离带挖好。
    陶椿喊人吃饭,说:“待会儿?吃完饭,放火把这片草烧了,守火的时候,我们烤苕皮吃。”
    “夜里放火?夜里看?不清楚,看?不清火势啊。”杜月不放心地?说。
    “天?黑火亮,咋会看?不清。”杜大嫂说。
    “啥是苕皮?”花管事问?。
    “番薯粉拌成浆蒸的,烤过之后像猪皮,味道不赖。”陶椿解释,“今儿?咱们先尝尝,要是觉得好吃,下一个集市,我们摆摊卖。”
    经她这么一说,鸡蛋粉条汤就没那么有食欲了,一二十个人随便?填一填肚子?,留着肚子?等着吃烤苕皮。
    两盆鸡蛋粉条汤吃到最后还剩大半盆,全?便?宜狗了,陶椿把锅碗收拾收拾,端着苕皮出来时,围起来的枯草地?已经飙起火。
    恰好山风停了,浓烟往山上飘,人可以往火圈边上坐,顺带烤火。
    闲置的火炉和陶网搬出来,炭火点燃,待烟雾散尽架上陶网,浸满油色的苕皮就能铺上去了。
    “罐子?里是辣椒油,另一个盆里是韭菜碎和碎蒜叶,辣椒油刷苕皮上,韭菜碎和碎蒜叶铺在苕皮上。苕皮烤成金黄色,韭菜和蒜叶烤出香味,把苕皮卷起来就能吃了。”陶椿讲一遍做法。
    “行,我们自己琢磨。”杜大嫂应一声。
    邬常安转一圈回来,他盘腿坐在陶椿对?面,看?她亲手烤一遍,他就学会了,接下来就由他负责烤。
    炭火才生起来,热意温和,第一网苕皮烤的时间长,这导致苕皮在熏烤下充分吸收了辣椒油,特别入味。
    随着烤苕皮入嘴,跳跃着火光的夜色里,响起一阵嘶嘶吸气声。
    陶椿手里这块儿?苕皮烤得起泡,真像是卤煮过的猪皮,薄薄的一片变厚变软,看?着如有胶质。加之金黄的底色染上艳红的色泽,还散发着韭菜和蒜叶烤熟的浓香,色香味俱全?。她挟起苕皮卷咬一口,苕皮厚实,存在感很强,有一种?咬一口馒头?的那种?扎实劲。
    “呼——好辣!”陶椿往嘴里扇风,她把苕皮递给邬常安,含糊地?说:“张嘴咬一口,咬多点。”
    邬常安一口全?吃了,他囫囵嚼嚼吞下去,说:“怕辣就吃第二个,我少刷点辣椒油。”
    “好吃吗?”陶椿问?。
    “还不错,跟粉条的味道不一样。”
    “小?鹰不喜欢吃粉条,但肯定喜欢吃这个。”陶椿说。
    杜大嫂听到女?儿?的名字,她探头?问?:“陶陵长,你提小?鹰了?”
    “我想起小?鹰不喜欢吃粉条,苕皮她肯定爱吃,苕皮跟粉条的口感不一样。”
    “对?,她不爱吃滑溜溜的东西,苕皮吃起来像是摊的鸡蛋饼,咬的越多越扎实,还比鸡蛋饼有味,她保准喜欢。”杜大嫂扬声说,又?问?:“你还记得她不爱吃粉条啊?”
    “记得。”
    杜大嫂高兴。
    第二网苕皮烤好,这个刷的辣椒油少,辣味淡,苕皮的甜味凸显出来。苕皮卷下肚,陶椿心想番薯粉带少了,等胡青峰再来送肉,她得交代他再送一坛番薯粉来。
    火圈越收越紧,火光骤离,周围陷入夜色中,明明灭灭的火星变得显眼。
    炭火越烧越旺,火星越来越暗,聚集的火苗也渐渐弱下来,某一瞬间跳跃一下,火苗彻底熄灭了。
    陶椿他们又?坐了许久,把苕皮全?烤吃了,确定除了火炉里,山谷里再无?明火,一行人才回屋洗漱。
    邬常安心里不踏实,夜里起来三次出门查看?,一直到山里的公鸡打鸣才睡沉。
    陶椿早起做饭,她推开厨房门时,盘在柴堆下草窝里的肥蛇探起颈子?,见是熟人,它又?盘缩下去。
    陶椿“唉”一声,她拿起火钳把地?上的死耗子?挟出去扔远点,三个绞死的,两个蛇没消化干净吐出来的。
    “你咋这么邋遢!每天?早上一开门就是先给你收拾秽物。你还不长记性,你食量多少你心里没数?天?天?撑到吐。”陶椿嫌弃死了,她骂骂咧咧道:“赶明儿?把你装罐子?里送回去,别的蛇都冬眠了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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