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不自觉地对望一眼,或许,要不了多久,他们眼前的这个小家伙,就会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大宗师了?
    对于章老先生来说,初次见面时,他惊异于许广陵的过目不忘,以为他是一个天生顶窍开通或接近于开通的人,某种意义来说,也算是“同类”,所以对这个年轻人投注了一点兴趣,而又因为对方可能是练武奇才,想到了老伙计,于是便挂了个电话过去。
    而后,老人很快又发现这个年轻人禀性不错,最主要的是,看起来还很顺眼,这时,老人心里已经初步起了一点心思了。
    但哪怕是后来已经视这个年轻人为关门弟子,以为其未来成就不可限量,怎么说也是“未来”啊,换言之,就如之前所说的,十年又或者二十年后的未来,又或者,还要更晚一些。
    而且哪怕是到了那个时候,老人也最多以为这个弟子会吸纳了他一身所学,再之后,才应该是推陈出新的事情。
    然而事实不是这样进行的。
    他的这个弟子从他这里学习太极拳总共才过了多久?从他的老伙计那里学了一式散手又才过了多久?然后,手心窍通了。而就在他们两个老家伙被这个消息震惊得魂不守舍的时候,还没等怎么安下心定下神来呢,结果……
    结果这个弟子的足心窍居然又通了!
    那是足心窍啊!
    从古到今,几千年以来,一共才有多少人打通过?
    当然,这个数字是不好说的,多还是少,是屈指可数,还是颇有那么一些,关于这一点,不可能有任何人知道,毕竟没有哪个宗师、大宗师会把这种事瞎嚷嚷。
    但是,就算不是少到屈指可数,也绝对不会多到哪里去。
    一只手数不过来,两只手应该就差不多了,两只手如果还数不过来,那三只手绝对可以。
    不可能更多了!
    毕竟,足心窍通,就等于五心俱通,那是迟早的事。而五心俱通,那就是真人,就是大宗师,就是老庄那样的存在。——而这样的人会有很多?
    那是绝无可能的事情!
    而对陈老先生来说,这个年轻人,简直就像是专为打击他而存在的。
    他打通最容易的一个关窍,用了多久?在太极拳、螳螂拳、形意拳、八式散手、开天步以及其它一些秘传等这么一大堆秘法的作用下,用了差不多二十年。
    而这个年轻人,又用了多久?
    在太极拳、一式散手,嗯,就这两个,没有更多了,就在这两个东西的作用下,用了……
    用了不到二十天!
    一个是二十年,一个是二十天。
    一个是诸多秘技在身,一个是才只学了一点零碎。
    八式散手是好,但这个年轻人之前只学了一式!太极拳是好,但也就是一般的好,这个套路虽然外人无从知晓,但它本身并不算“秘传”,只能说是单传。
    传承得少而已。
    而并不是有多了不起的好。
    但这个年轻人就靠这两个粗浅把式,把右手关窍给打通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这个年轻人的天赋比他高十倍、一百倍、一千倍、一万倍?
    陈老先生是绝对不相信这个结论的,但事实又让他不得不相信。——除了这个结论,还能是什么?
    而此时,看着结束了打拳,凝神静气后向着这边走过来的许广陵,陈老先生心中更是涌起一个极奇怪的想法,那就是,二十天都这样了,真要等到二十年之后,这个年轻人,到时,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
    孔子去,谓弟子曰:“鸟,吾知其能飞;鱼,吾知其能游;兽,吾知其能走。走者可以为罔,游者可以为纶,飞者可以为矰。至于龙,吾不能知,其乘风云而上天。吾今日见老子,其犹龙邪!”
    这是《史记》里的一句话,陈老先生再熟悉不过。
    而此时,看着许广陵朝这边走来,这句话就那么噌噌地从陈老先生的脑海里冒了出来,以至于一时间,他看许广陵的眼神,真的是变了。
    或许,世间真的是存在那么一种人,注定将高蹈云天之上,让其他人哪怕仰望也不可得。
    这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许广陵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来到两位老人面前,他便抬起一只脚来,开始诉苦:“老师,陈老,真是郁闷死我了,我感觉鞋子在脚上已经穿不住了,每走两步,都总有一下子把它给甩了的冲动。老师,有没有什么鞋子是脚底透气的?”
    看着这个如同小孩一般向他诉苦的许广陵,章老突然地便笑了。
    真人又怎样?
    大宗师又怎么样?
    不管是真人还是大宗师,他都是老夫我的弟子!是会在我的面前表现出孩子样的弟子!是会在我面前寻找依靠的弟子!
    一时间,老人简直是心怀大慰。
    什么只是千年第一神医而不是万年第一神医,错过机会终究不能与历史上最顶尖的神医比肩,什么只是超凡而不是宗师、大宗师,这两个毕生最大的追求和遗憾,在这一刻通通不见了踪影。
    老夫不是万年第一神医,老夫的弟子,必定是!
    老夫不是宗师大宗师,老夫的弟子,必定是!
    不止是,而且这个弟子,还终将攀上更高的层次和境界。
    更高的层次是什么层次,更高的境界是什么境界,章老先生不知道,但他知道,将来,他会知道的。——他的弟子,会告诉他!
    这一刻,章老先生直想仰天哈哈大笑,然而事实上并没有,对于弟子的诉苦或者说抱怨,老人听后,只是带着淡淡的微笑说道:“拙言,你这个问题问我们这些老家伙,可算是问对人了。麻鞋,你听说过没有?”
    “亚麻?”许广陵道。
    “就是麻。”章老道,“你们这一辈的小年轻可能都没见过,我们那时候,农村种麻很普遍的,不能说家家都种,但每个村庄必定都是有那么一些人家种的。”
    说着这个,章老又道:“为师恰好还认识好些家里做麻鞋的,其中有一些应该已经不做了,但肯定还有做的,这个问题交给为师好了。”
    许广陵没说感谢。
    只是用他脸上的表情和笑意来表达。
    章老先生见状又是欢笑,陈老先生见着这对师徒的表演作戏,心中相当吃味,便微哼一声,转身就向着公园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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