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池底。
    根本窍法又一次地启动,全身的气血流转渐渐地再次加快,而后,随着气血的充盈,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灌注,许广陵的左脚,感觉渐渐灵敏起来。
    不是说之前不灵敏。
    而是当值此际,那感应的灵敏度被无限放大,大到似乎可以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绽放”着。
    蚁行感,也就在这个时候渐次升起。
    千千万万的蚂蚁,往一个个细胞里钻着,然后开始着永无休止的啃噬,从脚心处开始,向整只脚漫延……那是一种噬骨钻心的痒,而不是疼痛。
    许广陵自觉可以忍受相应程度的疼痛,但这般的痒,却实在忍受不了,坚持不下去。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其实,以许广陵现在的记忆,记住这般的细节,不要太简单。但既然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他又怎么可能去记忆耕耘了多少次呢?
    不过就是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
    失败了之后,重整旗鼓,再来就是了。
    最初的时候,许广陵期望着成功,但后来,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这个难关,它究竟能把我挡在门外多久呢?
    于是,许广陵期望着,它不要太早地投降。
    他希望它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这样的拉锯战,最初,让许广陵感到郁闷,感到哭笑不得,但到了现在,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蚕食般的快乐。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着中庭栀子花。”
    给周青竹治疗的时候,许广陵向小姑娘提过这首诗。
    浴蚕,是对蚕种的一种处理。
    怎么个处理法,许广陵并未见过,但蚕宝宝生出之后,在桑叶上爬行,吃着桑叶的场面,他却是见过的。嗯,在旅游景点,作为新时代的参观风物之一。
    蚕很小,尤其是蚕宝宝。
    而相对于很小的蚕来说,桑叶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但是,蚕的进食,是一刻都不停止的。
    它一直在吃、吃、吃。
    于是,很大很大的一张完整桑叶,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被蚕食干净了,而只剩下孤零零的梗。
    相比起蚕食,许广陵其实更熟悉的是印章原石在磨刀石上的磨砺。
    他买的,是那种初级的原石,并未被切割成印章的形状,别说四面不平什么的,其实是连较平整一点的“面”这个概念都没有的。然后,就那么不规则的石头,在砺石上磨着。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就是许广陵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会做着的事情。
    用那句俏皮点的话来说,他磨的,不是石头。
    当然,也不是光阴。
    他只是在体会着一种平静如水。
    除了材料的不同,它们和荒郊野地,又或城市的公园里等地方,随处随意看到的零碎石块,并无任何差异。
    而后,就是这样的一块小石头,在磨刀石上,在成百上千以至于上万次的磨砺中,一点点地变得规整,变成许广陵想要看到的模样,
    先粗磨,后细磨,再抛光。
    然后,刻刀在其上一点点地篆刻着。
    最终,一方晶莹剔透的印章出现在手中。
    那种喜悦,不是因为收获,而是因为见证,或者说体验。
    用一种更高的、更上的、理想的、也是超越的视角,来看着自己的现在,许广陵的目光是温和的,也是平静的。
    些许的急切,以及由这种急切而带来的那一星半点浮躁,早已如被水冲洗而去,剩下的,只有坚定,以及因为坚定而呈现出来的从容。
    挫折是什么?
    有时候,它是一种成全。
    它可能会让你发现自己很狼狈,很不堪,有很多的不足和缺陷,有时,它却同样也可能会让你发现,原来,你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好。
    左脚心窍迟迟无法打开,一次又一次地在那种无法用任何言语来真切形容的奇痒面前败退,许广陵对自己的表现,却是满意的。
    如有一面镜子,真实地照着他的现在及将来。
    现在,面对这个关隘,他想突破,他日夜都想突破,他无法可想,他只能笨拙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对它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将来,他必会突破这个关隘。
    而在现在和将来之间,作为一个音乐创作者,许广陵只想以自身为音符,谱写出一曲能令他自己满意的乐曲。
    而那必然——
    与急切无关。
    与浮躁无关。
    与郁闷无关。
    与沮丧无关。
    这些都可以有,但它们只能是点缀。
    点缀背后,这首乐曲的主题,必须是淡定的,必须是从容的,必须是缓缓推进慢慢积蓄着力量的,最后,铿锵应在自然中到来,昂扬应在自然中呈现。
    这样的一首曲子,才能及格,才能过他自己的关。
    然后,一生之中,他也只有谱写一次的机会。
    当这首曲子完成,再谱的,就会是另外的曲子了,而已完成的这一首,已不再有被修改及重新谱写的机会。
    哪怕是上帝来了,也不行。
    是以,此时此刻,虽然被卡在关隘前,被困在荆棘里,但他对自身,实是有着无上的权柄。
    “谱写你自己,让上帝都点赞。”
    在一方印章中,许广陵如是刻着。而后,同一方印章上,合适的位置,他又另刻着四个字,“庄严”,“权柄”。
    对生命庄严。
    然后,拿起你应有的权柄。
    在伏羲诀的运行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如一棵树,扎根在土里,如一片芽,萌长在黑暗里,如一朵花,绽放在春风里,又如一粒花的种子,在花开花又谢之后,再次地跌落在土里,于默默中,蓄养着生机。
    在草木之气的汲取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的整个身体,以至于心神,都在“发芽”,在雀跃着,在活泼着。
    在大地山川之气的汲取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就如一片干渴的大地,而丰盛的雨水从天上落下,于是,贪婪地汲取着和吸呼着,让那雨水渗透着自身的每一个角落。
    在根本窍法的运行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如一个战士。
    进攻!
    进攻!
    进攻!
    一次又一次地进攻。
    进攻无果,退回。
    再进攻。
    进攻无果,退回。
    再进攻……
    战士,就是要让战斗成为本能。
    而英勇的战士,最为渴望的,便是那一场又一场淋漓尽致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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