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昌,除了镇守的范阳王司马虓之外,东中郎将王浚可以算是许昌军政的二号人物,司马虓不可能事无巨细的关心所有事情,只要打通了王浚这条线,孙虑就能在这里办成想要办的事情。
    太原王氏之所以在晋朝受到重用,起源于曹魏末期的一次站队,当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谚语当中的主人公,魏国皇帝曹髦曾经想要趁着司马昭回师的时候发动袭击,将权利收回来。曹髦当时身边宠信的重臣就是王浚的父亲王沉,王沉像是司马昭报信,才阻止司马昭死于非命。
    后来曹髦被杀,太原王氏才算是进入了晋朝的核心层。王浚是王沉唯一的儿子,只不过因为是下人所生,一直都被太原王氏看不起,甚至看不起的人包括他的父亲,同辈兄弟都已经身居高位,只有王浚在许昌做一个东中郎将。
    孙秀是因为出身的问题没有出头之日,王浚虽然出身很高,可因为母亲的出身很低,根本不被太原王氏视为己出,两人面对的问题是一样的,所以当皇后身边的内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王浚就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将军多年以来可以说是依靠自己倒了目前的位置,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依靠家族庇佑,皇后向来都是对所有大才一视同仁,将军只要帮助皇后做成这件事,还怕以后没有机会为国效力?”孙虑跪坐在王浚面前,直指王浚现在面临的问题,“孰重孰轻,将军慎重考虑。”
    对于王浚而言,和太原王氏的关系是心中的一根刺,他比谁都明白家中那些人对自己的轻视,就仅仅因为自己的母亲出身低贱。孙虑说的一点错没有,多年以来王浚几乎从来没有受到过家族的支持,很多王氏子弟都已经身居高位,他还是一个小小的中郎将。
    面对孙虑的示好,王浚几乎一下子就心动了,话到嘴边又犹豫了起来,迟疑的道,“黄门郎,实不相瞒,范阳王对太子是很重视的,前段时间燕王曾经来过,燕王还说过这件事。事情恐怕不好办。”
    现在王浚回想起来,司马季看向自己的目光十分奇特,就像是对自己十分了解一般,这种目光令人十分不舒服,却不知道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能被燕王认识,这个疑惑一直都埋在王浚的心中。
    司马季知道王浚是谁之后,大体就对上了角色,如果没有他司马季存在的话,王浚才应该是带领幽州参与到混战当中的人,王浚担任幽州刺史之后,联络段氏鲜卑为外援,但最终他和段氏鲜卑都倒在了刘渊石勒的手中。
    就像是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司马季当然对王浚格外注意,却没想到王浚感官敏锐,一直到他走了都念念不忘。作为许昌的二号人物,燕王和范阳王闲聊的时候,王浚也好几次在场,明白两个藩王都不想让太子死。
    “将军这可是想多了,试问范阳王燕王虽然位高权重,可现在谁又比皇后更加有权势呢。”孙虑压低了声音看向王浚,循循善诱道,“只要事情成了,太子身亡成了定局,众多藩王还不是要乖乖接受?不论是范阳王还是燕王,最终都会想明白的?只需要皇后一道圣旨安抚,事情就过去了。可对于将军来说,这可是唯一的机会。一旦帮忙,皇后必有感谢。”
    “可是?”王浚面带犹豫,知道这是一个要价的好机会,故作为难之色道,“浚官小权微,一旦两位王侯雷霆之怒,还是怕担待不起。”
    “奴婢回到京师之后,自然会让皇后知道将军的忠心,将军到时候可以离开许昌,天下之大,适合将军的地方还有很多。”孙虑不慌不忙的开口,也算是开价。
    “那这样,浚就幸不辱命。”王浚考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站在皇后那一方。如同孙虑所说,范阳王和燕王不满,最终也会接受现实的。太子一旦身亡,谁会傻到为了一个废太子和皇后作对。
    将孙虑送走之后,王浚就开始默默准备,将太子住处的守卫士卒调离,仅仅这一个动作就已经足够了,现在太子被废不过是一介平民。一个强壮点的佃户都能形成致命威胁,孙虑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了,他王浚也没什么办法,还指望自己下令诛杀太子么?站队也不是这么站的,王浚愿意帮忙可不愿意把他自己也搭进去。
    悄无声息之间,在司马虓不知道的情况下,看守太子的士卒就这么悄然消失了。对于孙虑一行人来说,保护太子的力量在这个时候已经不在,剩下就看他如何逼迫太子就范。
    这几天孙虑也十分难熬,洛阳那边的风言风语愈演愈烈,弄的贾南风也十分烦躁,不断下旨催促孙虑快点把事情办妥,现在终于有了机会,孙虑已经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把解决掉皇后的心腹大患。
    这一天临近夜色,孙虑带着从洛阳到许昌的禁卫,悄然的离开府邸,来到了太子栖身的的小巷,“你们分别把周围给我看好,别让废太子跑了,剩下的人和我一起进去。”
    走进住所的门口,孙虑一脚就把门踹开,带着一群禁卫冲了进去,寻找在里面的司马遹,准备睡觉的司马遹一个激灵,直接蹦了起来,向外探望一下就看到了孙虑,对贾南风身边的内宦,他并不陌生,此时孙虑也正好看见司马遹,四目相对。
    “司马遹,出来接旨。”孙虑杀气腾腾的喊道,能这么对原来的太子大喊大叫,让他一个宦官有种奇特的兴奋感,说话的同时,身边的禁宫宿卫已经把司马遹围在中间。
    “你们要干什么?我是天子唯一的血脉,孙虑,你不过是一个下人。”感到孙虑来者不善,司马遹心中不安大喊大叫道,“你这样对我,我的叔伯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司马遹想要大喊大叫无非是希望巷口外的军士能够进来,可他不知道失去了太子之位后,已经变成了一介平民,巷外军士都已经被调离了。
    “司马遹,你都被废了,还叫什么?”孙虑挺直了腰板冷声道,“司马遹,不要让奴婢难做,自己喝药吧?”孙虑手一伸,身后的内宦就端上来了药罐,用意不言自明。
    “你要毒死我?”司马遹不敢相信的开口道,虽然知道贾南风不会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可真要被诛杀的时候,司马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是皇帝唯一的儿子,贾南风竟然要杀了唯一的天子亲子?
    趁着众人不注意,司马遹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下子挣脱了几个禁卫,一下子跑了出去,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给我追,出了问题你们都的死?”孙虑一愣马上变恶狠狠地喊道,他知道这些禁卫不敢真的拔刀杀了司马遹,自己便一马当先的追了上去,身后的禁卫惊醒马上跟上,将司马遹堵在厕所的边上,在禁卫的注视之下,孙虑拿着石头药杵砸在了司马遹的脑袋上。
    啊……司马遹的喊叫传出去很远,换来的却是孙虑疯狂的攻击,几下之后司马遹已经出去多进气少,“一个下人,孤不会放过你的,贾南风,有人会为孤报仇的……”
    “黄门郎,犯人已经死了。”一名禁卫探了探司马遹的鼻息说道。
    “我们马上回到京师!”孙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面色狰狞的说道,“马上走,快……”
    许昌还是司马虓出镇的地方,一旦消息走漏,司马虓要是大怒杀了自己,后果不敢设想。在内宫已经多年的孙虑,可不认为皇后会为了自己报仇,他可没有司马遹这么天真。
    把脸弄干净,孙虑几乎是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小巷,心中隐隐感觉到一股后怕。刚刚动手的时候一时激动,现在冷静下来,身体都不由自主的发抖,事情好像不会这么简单就是结束。
    孙虑几乎是连夜逃出了许昌,一路马不停蹄的跑回洛阳,一个时辰之后,迷迷糊糊的范阳王司马虓被叫起来,有些怒气的问道,“什么事情?”
    “殿下,太子死了。”家臣战战兢兢的开口道,“太子被诛杀在住所。”
    “什么?”司马虓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站起来拽着家臣的领子道,“再给我说一次,你刚刚说什么?”
    房中的灯芯明灭不定,就像是家臣断断续续的叙述,司马虓怔在原地自语着,“我明明派人守在了巷外,怎么可能这样?”
    “调集骑兵给我追,把那个内宦的脑袋给我带回来,一切事情本王自己担待,很快!”司马虓一脚把家臣踹了出去,“我派的士卒呢,到底是怎么回事?”
    宗室有很多藩王对太子不感冒,可他司马虓没有这个想法,他不过是一个远亲宗室,就算是太子死了,也轮不到他想什么,而太子在他的治下被杀。
    “王浚呢?让他来见我!”司马虓咬着牙喊道,他已经动了杀心“现在就让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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