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兴国刚刚乘船抵达拉包尔港。
    原本在“火地岛”号全蒸汽动力船上工作的他,自从那次船只损毁于马岛须鲸港之后,他便在家人的劝说下辞了工作,然后在母亲马蒂尔德和舅舅朱利安的资助下,从海军手里拍下了两条旧船,做起了生意。
    由于利润丰厚的秘鲁或新西班牙贸易如今日益被垄断,他们这些只能从南铁或加航手里买货的二道贩子的利润空间便越来越薄,于是,很多人开始把目光转向了新库尔兰和新华夏贸易。但这两地贸易竞争激烈,且同样存在程度不一的垄断及令人头疼的地方保护之一,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于兴国思来想去之下,便把主意打到了少有人涉及的南太平洋上面,冀希望于在这里获得超额利润,而事实上如今他也有些接近成功了。
    往返于太平洋、印度洋之间的于兴国,如今名下船只数量已扩大到了四艘,总运输吨位也已经达到了1100余吨,在东岸国内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航运企业了。听说最近,随着业务的迅猛发展,于兴国还在新华夏岛的新华造船厂订购了两艘650吨级大船——所需款项从联合工业信贷银行借贷——打算深入挖掘利润的意图已是很明显。
    这次于兴国从宁波定海港南下抵达拉包尔港,船舱里除装载了大量茶叶、生丝、锦缎(东岸国内对明国手工锦缎需求巨大)、药材、皮毛等高价值商品以外,还有许多来自浙东一带的明人移民,其数目大概在两百来人的样子,多数是孙家、徐家、陈家从国内招募的亲族乡党,打算到东岸开拓定居去的——最近浙东一带烽火连天,很多人都有朝不保夕之感。既然多年前出海的亲人已在海外发了大财,那么多派一些年轻的族中子弟或乡民去那边投靠,多多开枝散叶。却也不是一件坏事。
    于兴国的这支船队有两艘船,另外两艘则趁着东北风盛行的当口经马六甲港前往新华夏岛去了。顺便也帮政府往那边输送四百名淮安府移民——运移民的行动一直是有利可图的,因为政府给的对价还算不错,再说这也是所有经营海外业务的商人们的一项义务——两艘船将在新华港逗留数月,然后满载蔗糖、烟草、可可、咖啡、烈酒、胡椒、香草等特产品返回黑水地区,等待第二年冬季再度开始下一个循环。毫无疑问,这是一条获利颇丰的航线,黑水地区的生丝、茶叶、药材、绸缎及少量瓷器在新华夏岛卖得很好(更何况沿途还能买些异国商品),而新华夏岛的各类特产在黑水地区的需求也不小。若不是风向和洋流因素的话,于兴国恨不得这些船只一年能跑两三个来回,比现在一年只能跑一趟强多了。
    两艘船去了印度洋,于兴国则亲率另外两艘船南下太平洋。准确地说,他们将在拉包尔短暂逗留后,再度南下澳洲金山港,然后走南纬40度左右的海域一路向东,直抵智利沿海的阿劳坎港,将所载货物销售给当地的代理商——当然顺便也把移民放下来。
    他们抵达拉包尔港的时间是1659年1月10日,很遗憾。这个时候他的老朋友丁震等人早就北上前往山东了,双方再次擦肩而过。于兴国在安排了留守人员后,开始下令船上的浙江移民分批下船休整——拉包尔港这个中间节点的好处就在于此。她离东岸人的出发地宁波定海港有二十多天的航程,离最终目的地澳洲金山港也不过才半个月的航程而已,恰好是处在中间,非常适合移民们在中途上岸休整。而更妙的是,拉包尔港一带在每年14月份的时候,笼罩当地大半年的东南风会被越过赤道南下的西北风盖过,这非常有利于风帆船乃至机帆船的航行,因为这时候南下的船只往往满载移民,航速越快越好。
    码头上的茶馆、食肆、客栈的数量非常多。老板们全部是明人,伙计、厨师、掌柜一般也都是亲族。只有洒扫、火工、护院等低端工作由雇佣的美拉尼西亚人负责。此时两百多名浙江移民上岸后,他们便开始准备客房(其实是大通铺)供这些移民休整。热水、食物(一般是芋头、香蕉、椰子等)也将由土人力工一一送来,价格还不贵:按照休整三天时间来算,每个人的花费不过区区六角钱而已,十分便宜,当然这也和这些店主们能够以及其低廉的价格从土人手里收购大量的芋头、香蕉、大薯、海产品等食物有关——于兴国曾经见到过,在拉包尔外围与明人通婚的友好部落里,土人们采取刀耕火种的游耕方式,通常做法是在干燥的季节里砍倒小树、将大树剥皮(待其枯死),然后将其连通枯枝断藤一起烧掉。这种粗粗处理过的地,自然是很不成样的,因为地里有残存的树墩、地表也不齐整、有未倒的树木,有时还杂有灰烬和没有烧光的原木,不过这对土人来说却已经足够了。条件最好的地方用来种植芋头,芋头之间间种着香蕉;另外还有一些特意留着的未倒的幼树,旁边则会种满大薯、爬藤豆、蔬菜等作物,近年来又增加了东岸人引进的红薯、木薯,有些地方还开始尝试着种植玉米。总之,他们的农业技术无疑是极其低下的,但背靠着相对还算肥沃的土地以及适宜的气候,粮食产量相当不赖,出售给东岸人后能换回很多供他们享用的消费品,大家各取所需,合作相当愉快。
    于兴国此刻坐在一间咖啡馆——生意有点冷清,或许是消费人群不多的缘故——喝咖啡的时候,便见到远处还有许多山林在冒着烟,这或许又是哪个土人部族在烧荒吧,真是太原始了、太落后了。
    咖啡馆后面就是一片农田,几位明人农夫正在给庄稼上篱笆,防止被外面随处可见的羊、猪等牲畜糟蹋了。几位与农夫相熟的商人正在和他们谈笑聊天,于兴国见过这些人,他们多半刚刚从居住在椰林附近的农夫手里收购了许多西谷(即西米,西谷椰树在附近的布干维尔岛上最为密集,产量也最大,该岛也被拉包尔港的东岸人称之为西谷岛),打算运到南边的莫图港(即后世的莫尔兹比港,因是莫图人的领地而得名)进行交易,从土人手里换回羽毛、皮毛、鱼(当地土人捕获的鱼很多,近些年在东岸人的教导下学会了腌制)、野猪、负鼠、袋鼠、小袋鼠、食火鸡、犀鸟、鸠鸽等商品。
    不过随着东岸本土对西米这种作物的需求量越来越大,此类贸易近年来开始减少,大量的西米被装上船,经澳洲运回本土销售,获利颇丰,因为据说本土很多达官贵人们非常喜欢这种食物,并愿意为之付出高价。这种需求又反过来促进了本地对西米资源的探索,于兴国曾经隐约听人提起,一些胆大的人曾划着几十吨的小船沿着岛群前往东南方的群岛(即所罗门群岛)一带寻找西米,真是疯狂。
    在拉包尔港休整了三日后,1月12日,两艘风帆船在当地又购买了一些西米,然后启程南下,在西北风和东澳洲暖流的帮助下,以超过六节的高航速,直向金山港而去。
    1月26日,于兴国等人安然踏上了澳洲金山港的土地,并再度下船开始为期两天的休整。船上的厨师也带着帮工们上岸大肆采购面粉、玉米、腌肉、蔬菜、烈酒等食物,为接下来一段危险的旅程——走南纬40度前往智利——做好充足的准备。
    澳洲的人口与经济在停滞多年后(不断被南锥抽血),随着首任开拓队队长王炎上任,渐渐开始有了起色——至少在西澳一带,王大队长新设了三个定居点,分别是位于登马克城一带的葫芦口乡(因本地海湾形似一葫芦而得名)、位于孤山港以北的畜牧业重镇羊寨乡(后世芒特贝克市附近),以及位于后世罗基加利小镇附近的进步乡。这三个乡目前的人口都不多,但意义却极为重大,毕竟澳洲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向外开疆拓土,象征意义不可低估,今后发展成什么样,大可以拭目以待。
    不过西澳地区农业条件好,故设立了一些农业乡镇,但在条件不怎么好的金山港附近,王炎却没有新设任何定居点,即东澳地区至今仍然只有金山港一地——虽然她的正式定居人口在去年已经突破了七千人——经济也不甚发达,以农牧业为主(甚至牧业已经超过了种植业),故于兴国觉得这个城市的未来前途实在堪忧。
    1月28日一大早,休整完毕的船队离开了金山港,然后穿过了巴斯海峡,经新西兰附近直朝东航行而去。在经验丰富的船长的指挥下,两艘船载着大量货物和两百多浙东移民,一路上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智利近海,而此时已经是1659年3月3日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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