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阵震天的礼炮响毕,1664年2月5日,三甲板战列舰“东岸人”号在一艘食水补给船、一艘弹药补给船的伴航下,载运了少部分调任回国的黑水三镇官员及家属,与驻泊在澳门城内的“加的斯岩石”号重型战舰依依惜别,然后调整帆桁,头也不回地朝南太平洋驶去。它们,这是要返回本土了!
    包括“东岸人”号战列舰在内的东岸船队,这几个月在远东洋面上当真是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原本拥有40余门炮的“加的斯岩石”号就已经够吓人了,结果来了艘拥有108门长短火炮超级战舰,这可让很多人着实吓了一条,很多不应有的活络心思也淡了许多。
    在这之中最典型的当要属朝鲜人了,带队的韩德智海军中校犹记得去朝鲜江华岛与朝鲜官员会谈时,在海面上当场发炮演示时的场景:精于学问的朝鲜官员们在看到战舰侧舷炮窗内的火炮一门门开火时,有人几乎都吓傻了,天底下竟然还有这么强大的战舰?与这种战舰一比,水师的那些龟船真的可以劈了当柴火烧了!于是乎,原本心底泛起的一些小心思也就此烟消云散,济州岛、釜山港和元山津,看来是注定无法收回了!
    另外,本来邵曙光还想请“东岸人”号战列舰去热兰遮港及海珠岛一行,以为他们壮壮声势的,结果都没有成行。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热兰遮堡外海水浅,排水量达1730吨的大型战舰航行过去太过危险。而海珠岛商站外同样是做此考虑,因为海军尚未对那边的水文状况进行过详细勘测,不敢让寄托着东岸人精神象征的战舰过去冒险,万一搁浅了怎么办?岂不是让人笑掉大牙!
    但无论如何,包括“东岸人”号在内的诸多强大战舰君临远东,还是让与东岸人纠葛甚深的各方势力深为忌惮,清国如是(或许他们还不知道……)、明国如是、葡萄牙人如是、荷兰人亦如是,相信即便“东岸人”号战列舰已经回了本土,其在远东洋面上留下的威慑力一时半会也无法消除,这对于东岸人的当地开拓的好处不言而喻。
    2月9日,三舰编队驶近了马尼拉港,并请求入港停靠补给,当然此举更多的是威慑意图,毕竟哪有才出门航行了几天就坚持不住要靠岸补给的。马尼拉的西班牙殖民总督坚持不许东岸战舰入港,因为他们很显然是被这样强大的船只给吓坏了,生怕其进入港口内凭借超强的侧舷火力将码头上的西班牙人给一锅烩了,因此任凭东岸人说破嘴皮子,他们只允许在外海补给,并表示将派出小船装载补给品送上门去。
    与此同时,韩德智中校还发现,港口两侧高地上的炮台内西班牙士兵也人影绰绰,似是在严密戒备。发现这点的东岸官兵放声大笑,对着岸上如临大敌的西班牙人指指点点,状极不可一世,当然他们有理由这么骄傲。
    在交纳了少许补给费用后,西班牙人将食物、新鲜淡水都送上了“杂货商人3号”食水补给船。而令人惊异的是,这个时候西班牙人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请求,即他们询问东岸人是否愿意将马尼拉城内众多的中国人给带走,因为他们认为东岸人与他们是血缘上的亲戚,应该会对这些人予以接收,以帮助他们解决一个大麻烦。
    说实话,西班牙殖民总督现在对本地越来越多的中国人那是极为头痛的,这些人虽然向来比较温和、顺服,该交的税基本也都交了,比起那些狡猾懒惰的土人不知道好了多少。但不容忽视的是,这些中国人手头掌握着巨大的财富,在信奉金钱就是实力的西班牙人看来,这就是潜在的重大威胁,必须予以剪除,否则未来他们在马尼拉的统治就有可能被掀翻。更何况这些异教徒们还很有钱,就如同当年在西班牙境内掌握了大量财富的摩尔人和犹太人(多为商人或、农场主或手工业匠人,平均较为富裕)一样,驱逐或送他们上火刑柱是有大利可图的,因此马尼拉的西班牙人也分外希望杀戮或驱逐了这帮中国异教徒。
    但杀人简单,后续首尾却不好处理,因为现在西班牙人也知道,东岸人自称“宋国后裔”,马尼拉这儿的中国人里可不就有很多蒙古入侵之时南下航海过来避难的么?因此,杀了这些人的后果是不可控的,很有可能引发战争,那么就必须要慎重对待了。因此,西班牙人在看到东岸舰只过来之时,才灵机一动,试探着询问东岸是否愿意接收这些人。如果东岸人愿意接收的话,那么可以将这些人都送给东岸人,同时保证他们可以带走自己的私人财产;而如果东岸人不愿意接收的话,那么事情也就简单了,他们可以如同当年对待摩尔人、犹太人的举动那样,来一场狂欢的饕餮盛宴了。
    韩德智中校作为穿越者,还是隐约知道西班牙人历史上对统治区内华人的屠杀行为的。因此在考虑了一会后,他表示愿意接收这些中国人,但他们这趟船只已经无法携带更多的人了,因此只能等后续的船只过来接运,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
    西班牙人对此悄然松了一口气,虽然允许这些中国人携带财产离开可能会让他们少得许多好处,但至少解决了悬在心头多年的一个大隐患,也算是不错了。更何况,这些中国人离开之时,很多田地、林场、房屋是没法带走的,只能贱价变卖甚至直接遗弃,这自然给了城内的西班牙绅士们一个极好的发财机会——而送走这批异教徒后,城里的中国人就只剩下那些愿意皈依天主教的了,对于他们,西班牙人还是比较放心的,也是能够容忍的,于是这次简直是皆大欢喜。
    韩德智对西班牙人的小算盘心知肚明,不过考虑到本国没有任何殖民吕宋的计划,也不打算在近期破坏与西班牙王国的和谐关系,再加上新华夏岛、拉包尔、义成地区也较为缺人——尤其是这些对热带气候有一定适应能力的人——因此将这批华人集中送到上述几地,应该是较为可行的,本土执委会诸公应该也是能够同意的,故此他才当场打赢了西班牙人的提议,将这些人迁走。
    三艘舰船组成的编队离开马尼拉湾后,开始调整航向,向东南方前进,并于1664年3月3日抵达了拉包尔港。这个曾经压根没被东岸人重视、只作为中途补给椰子和淡水的海岸,随着遗留在此的明人越来越多,(与土著通婚诞下的后裔也越来越多),不得不匆匆忙忙地于1658年设立了殖民机构——拉包尔管理委员会,原本从属于澳洲开拓队,但现在已然是一个独立的地方机构,受本土政务院直辖。
    这个机构如今有委员8人,总书记官1人,港口的大小事务几乎都由他们决定。委员最初全部由本土选派,但现在除总书记官和部分委员由本土调派外,其余数人都是在本地居民中挑选威望较高的人士担任,一同管理这个作为移民航线重要中间节点的城市。
    拉包尔港如今已经有了藩汉居民八千五百余人,增速还是相当之快的。虽然这里环境恶劣、虽然这里疫病横行,但架不住每年移民运输船队都往这里丢人啊,再加上少许归化定居来的土人,这人口增长到如今这个程度,也就很正常了。
    只不过,这里的人终究还是长得太丑了!这是韩德智等人登岸后第一时间的想法,大量库苦库苦人、美拉尼西亚人充斥在码头、椰林、种植园等需要大量劳动力的场所,土人与明人通婚后诞下的后裔则在旅馆、饭店、商铺等机构内供职,因此东岸海军官兵们第一时间看到如此众多的丑陋“野蛮人”居然如此堂而皇之地生活在城市内后,一个个都有些傻眼,什么时候东岸人每到一地不是先清理土著了?
    拉包尔港的市面还是比较繁华的——当然这种繁华仅限于南太平洋地区——群岛开拓队(原大溪地开拓队)辖区的蔗糖、烟草、可可、咖啡、干果、黑珍珠等商品在此汇集,北方南下的移民船偶尔也会带来一些药材、皮革、盐茶等商品,从澳洲北上的船只很多时候也会装载一些牲畜、本土商品、酒类、金属器具过来,总之这个八方辐辏之地经过这么些年的发展后,如今已经很成规模了——君不见拉包尔城外远郊那大片规划得整整齐齐的农作物产区么,供应来往船只的芋头、香蕉、大薯、水稻和椰子就多产自那里,为华夏东岸共和国的移民大业可谓做出了极大贡献,同时也使得本地居民们较为富裕。
    当然了,他们的这种所谓富裕,在本土看来其实是不值一提的。盖因拉包尔港限于地理位置,终究是和群岛开拓队、澳洲开拓队辖区是一个经济圈的,正所谓“大洋经济圈”是也。但这个经济圈的缺陷相当明显,那就是人口稀少,远离这个世界上的各条主要航线,让人无奈地很,也难怪拉包尔港的某些有钱人在发达后也选择移民东岸本土呢,实在是不想在这个穷山沟沟里打转啊。
    3月5日,休整完毕的东岸舰船编队再度离港,朝澳洲金山港而去,此去顺风顺水,一路高速,最后只花了十八天时间便抵达了金山港,而这时的金山港,才刚刚入秋,地里满是大片黄澄澄的麦子,让人看了极为赏心悦目。
    东岸人设在澳洲大陆上的据点,近些年虽然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抽血(人口被装船输送到智利地区),但在澳洲开拓队队长王炎的苦心经营下,近些年来还是有一定程度的发展的,比如西澳地区孤山县的设立。
    而在东澳地区,作为一个重要的航运中间节点,金山港的人口在经过二十年时间的发展后,也是相当不少了,且已开始向周边扩散。前阵子,开拓队队长王炎正式下令,将几个大村庄升级为乡级定居点,分别是位于后世吉朗(Geelong)小城附近的柘湖乡、位于后世弗兰克斯顿城附近的大茫乡,以及位于后世波因特朗斯代尔(PointLonsdale)小镇附近的兴塔乡。这三个定居点加上既有的金山港,基本上算是将整个金山湾(即菲利普湾)都环绕一遍,囊括在内。
    这四个环海湾定居点,加起来一概有不到一万二千人口,大部分是身体状况欠佳的明人移民后裔,其次也有山丹人、朝鲜人、日本人及本土流放犯人,只不过数量比较少而已。这么点人口,确实能做的事情不是很多,毕竟他们最主要的任务是为过往移民船只提供食水、暂住场所,同时为船只提供燃煤和维修保养服务,不可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因此你便看到了,这一万二千人基本上都是环海湾居住着,基本没怎么向内陆腹地拓展,其主要原因就是需要他们为每年庞大的移民数量和船只服务,不得不如此。
    不过,澳洲开拓队终究有自己的利益,王炎本人也有发展地方、凸出政绩的冲动,因此这次在听说澳门城内有一大票葡萄牙居民及其后裔后,这厮就打算从中招募个三五千人(如果可能的话甚至更多)来到澳洲南海岸的这两个地区定居、开荒,以最大程度地发展地方经济。甚至就连这些人的生计他都想好了,种小麦、种葡萄、酿酒,向邻近的荷兰东印度公司辖区内出口面粉和葡萄酒,虽然生意规模不可能做多大(毕竟分散在全远东地区为荷兰东印度公司服务的白人总数也才一万多),但也不失为一条路子,搞好了的话,也是能养活不少人的,甚至还能发展一点贸易,为澳洲开拓队政府赚取一点可怜的进出口关税。
    只是,他的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还很难说呢,毕竟执委会对这片“鸟不拉屎的偏僻之地”实在是太过于忽视了,澳洲大陆的声音在大多数时候都难达天听,以至于这里一度沦落为了南锥和智利的输血地,想想也是惨。
    澳洲殖民地的那些破事韩德智等人没兴趣听,也没兴趣了解。三艘舰船在这里休整了数日后,3月28日,采买完毕补给品的他们再度扬帆起航,离开了这个僻居世界一隅的可怜殖民地,朝南锥地区驶去。
    此去向东,走的是远离西风带北缘的海域,一路上顺风顺水,航行起来速度较快。虽然海面上的大风大浪不断,气候一如既往地比较恶劣,但海军众将士凭借沉着冷静的头脑和相对丰富的航海经验,依然有惊无险地驶抵了智利南部的阿劳坎港,全程只花了二十多天。
    在南铁公司辖下的太平洋造船厂内修补了一下因大风大浪造成的船体、帆布破损后,三艘舰船于4月23日再度拔锚启程,南下经麦哲伦海峡向东,朝大西洋沿岸驶去——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是华夏东岸共和国的首都东方港。
    1664年5月8日,不经意间经历了环球航行的三艘舰船拖着疲惫的身躯,缓缓驶进了东方港军用码头内,至此整个历时一年多的旅程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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