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酿酒作坊?”郭汉东站在一排木质房屋前,好奇地问道。
    紧跟在他身后的除了卫兵、参谋们之外,还有来自河中县的南非酿酒厂的代表,这家国营企业实力雄厚,旗下拥有象河葡萄酒、河中大曲两大著名品牌,产品远销全国各地,收入颇丰。这次他们之所以第一时间来到开普敦,主要还是想看看荷兰人这边的酿酒作坊情况如何,且如果可能的话,他们想从荷兰人手里收购这些资产,以壮大企业的实力。
    毋庸置疑,荷属南非所产的葡萄酒是优质的,客户群体也很广阔,按理来说他们是不可能出售这些所谓的优质资产的。不过谁让他们打仗失败了呢,战败者就要有战败者的觉悟,东岸人这会没明着抢你的作坊,而是打算出钱收购——虽然收购价开得很低——已经算是很文明了,你还想要咋滴?
    作为酿酒作坊附属的一些葡萄园、房舍自然也是要被一并买下的,就是在里面工作的黑人奴隶,南非酿酒厂也得买下后与其签订劳务工合同,57年后划拨给黑八旗,给予自由身份。嗯,上述全部土地、作坊一共作价五千元,低得令人发指,不过荷兰人也无法拒绝,毕竟他们现在是被征服者嘛。
    “郭团长,这只是荷兰人的一个酿酒作坊而已。”南非酿酒厂的代表是一个有些谢顶的中年胖子,早期明人移民出身,曾经和意大利人学习过如何系统地酿制葡萄酒,这会只听他介绍道:“事实上这样的酿酒作坊一共还有四个,规模都差不多大,也没有统一的品牌,生产出来的葡萄酒对外都称为‘开普敦葡萄酒’。”
    “五家作坊,还有大量葡萄园和黑奴,你们就一家出一千元收购,这生意做得溜啊。”郭汉东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我怎么听说斯泰伦博什的葡萄酒才是最好的,你们怎么不去那里圈地收购?”
    “郭团长真是博学多才,我们厂当然也要去斯泰伦博什一带考察。而且听说那边有很多法国胡格诺教徒经营的酿酒作坊,我们也是打算出资盘下来的,还希望郭团长您多多协助。啊,对了,那边的葡萄酒口感、质地要超过开普敦的这边,但由于开普敦葡萄酒的名字较大,因为他们对外也统一冠以开普敦的名号。”中年胖子滔滔不绝地说道:“那些法国新教徒不识抬举,还希望郭团长知会下驻守在那边的王连长,让他帮忙‘劝一劝’那些法国佬,我们愿意花两千元盘下他们的葡萄园和作坊。当然了,我们厂长在我出门前也说了,暂编第一团平定南非局势,劳苦功高,咱们厂愿意捐献优质象河葡萄酒五十桶、河中大曲二十桶给贵军,以济军需。”
    “呵呵,成,也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安排的。”郭汉东闻言笑了笑,随意地说道:“不过你们也是胆大,就不怕将来荷兰人通过谈判索回这片土地,让你们傻眼吗?”
    事实上最近来找他说要收购占领区荷兰人资产的商人很多,这些家伙都是人精,知道未来荷属南非殖民地的地位一旦正式确定,中央在这块土地上设县置官,当地人都成了东岸国民,那一切可就都要按法律来了,就没法像现今这般巧取豪夺了,因此一个个都提前行动了起来。至于说未来荷属南非会不会回到荷兰人手里,他们的资产会不会打了水漂,这个可能性实在太低,他们不相信政府会放弃荷属南非这块位置较为关键的土地。
    对于这些人的请求,郭汉东基本上都一一应允了,因此荷兰人经营的渔船队、砖窑、农场、种植园、牧场、羊毛工坊等基本都被涌来的河中地区的商人低价吃下了,算是一次瓜分荷属南非财富的盛宴了,差点令已经投降的荷兰人气得又再度起来暴动。
    “郭团长真是说笑了,说笑了。我就这么说吧,虽然我老孙没有参与国家军机大事,但也知道这开普敦一旦落入了我们手里,是断断没有再度交出去的可能的。当然赶走英国人、赶走法国人,都是为了独吞南非,现在若是赶走了荷兰人又请他们回来,这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嘛,不可能的。”酒厂代表大力摇了摇头,用一副很是笃定的语气说道:“开普敦,已经离荷兰人一去不复返了,未来中央肯定会在这里设县。”
    “呵呵,你们这些商人,倒是精猾。”郭汉东拿手指了指他们,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事实上他本人对于这些整日里蝇营狗苟的商人是不很看得起的,也不喜欢经商,虽然他的妻子李泽馨就是加勒比航运公司的股东之一。
    酿酒作坊内此时还有数十名来自法国朗格多克的胡格诺教徒技师,这会都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新来的征服者,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即便东岸军队之前宣扬自己有多么仁义,可经历了旧大陆残酷世道的他们却不会轻易相信,生怕被这些蝗虫般的丘八们吞噬得渣滓都不剩一点。
    “都是人才啊,荷兰人千辛万苦把他们弄来,以后就好好为我们服务吧。”郭汉东用汉语感慨着说道。对于向来本着人尽其才观点的东岸人来说,荷属南非的诸多胡格诺教徒手工业者,同样是一笔颇为巨大的财富,必须好好利用,尤其是河中地区的手艺人一向非常短缺。
    郭汉东的话自然有人用荷兰语或法语翻译下去,这稍稍安抚了这些人恐惧的内心。当然他们更希望这个看起来是高级官员的家伙能够重新开放开普敦城内的教堂,那样他们的内心可能会更加平静,只不过现在那里充斥着异教徒军人(暂编第一团团部就设于彼处),牧师之类的敏感人物也被软禁,基本是没可能的了。
    而在陪同南非酿酒厂的代表参观了几处酒庄或葡萄园后,6月3日上午,郭汉东又参与了几场战利品拍卖会,主要包括一些宅邸、艺术品、渔船、商船之类的动产、不动产。宅邸和艺术品都是属于总督范里贝克的,此君在之前的围城战中不幸被倒塌的建筑压伤,后不治身亡,名下的位于开普敦的财产自然成了无主之物了——如果他远在阿姆斯特丹的家人不对此提出申诉的话。
    渔船和商船加起来一共十余艘,其中两艘大型武装商船隶属于东印度公司,在东岸海军第二舰队的四艘“节气”级风帆护卫炮舰封港之后一直滞留在开普敦,希望依靠海防炮台苟延残喘。但东岸陆军对炮台发起的迅猛攻击击碎了他们最后一丝幻想,在趁夜偷渡出港失败之后,他们就在东岸陆海军的夹击下——陆军已经调整了炮台火炮的角度,可以轰击停泊在港口的船只——正式宣布投降了,为暂编第一团“贡献”了满满两船的胡椒、丁香、肉豆蔻、茴香、安息香、生姜、鸦片、阿仙药等各类东印度商品,总价值逾十万元,让暂编第一团上下高兴得合不拢嘴,大家这下都可以分到不少钱了。
    紧张的战利品处置工作——与政府按比例分成,主要用于发放军人们津贴、奖金,另外战死、战伤军人的烧埋费、汤药费、抚恤金什么的也要不少钱——结束之后,坐镇开普敦城等候下一步指示的郭汉东突然迎来了河中地区行署的官员:前南非驻屯军司令、现河中地区行署顾问谢汉三。
    对于谢汉三这种军中前辈的来访,郭汉东还是不敢怠慢的,他亲自出城将他和几名随从迎进了暂编第一团团部内(好望堡在战斗中损毁有些严重,目前正在加紧修缮),然后泡了一壶好茶,恭恭敬敬地询问谢汉三的来意。
    谢汉三退役后做了一阵子河间地区行署的副专员,同时还代理了两年河中县的县长,不过现在他似乎觉得年事已高,再操劳政务的话没什么意思,因此就辞去了所有职务,并表示“不挡年轻人的路”,不过在老搭档焦唐的极力挽留下,他仍然保留了一个顾问的职务。这个工作比较清闲,收入却不低,同时也能继续在政界保持一定的影响力,谢汉三出于为后辈考虑的角度,就答应了担任顾问一职。
    这次谢汉三来到开普敦,除了代表河中县方面送来一批弹药补给外——食水补给现在基本只需河中地区负担一小部分了,因为暂编第一团已开始在占领区大规模征粮补充消耗——就是为了到开普敦一带接收当地殖民机构遗留下来的资料、文书,为将来准备在这总计七个城镇设官置县做好准备。
    这并不是河中地区行署上下心血来潮,而确确实实是本土传来的命令,按照执委会诸公的规划,整个荷属南非殖民地未来将按照山川地理阻隔分置为两个县,其一是以开普敦城为核心的、囊括高恩斯、斯泰伦博什在内的县,另外一个则是以布雷达斯多普为核心、囊括海默、新霍恩、普罗特姆在内的县,两县以南横山山脉的支脉为分界线,差不多均分整个荷属南非殖民地。
    而执委会下达如此吩咐,差不多也意味着在未来东、荷两国可能进行的谈判中,将肯定不会归还整个荷属南非了,独占南非这块战略要地的意图相当明显,就是不知道荷兰政府会做如何反应了。是强烈抗议呢,还是装作不知道以免两国间升级战争(截止目前为止,东岸共和国仍未向联合省正式宣战),还得看以后的形势发展了。
    但不归怎样,既然上头已经做出了最终决定,河中地区行署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执行。毕竟,吞并两个县辽阔的土地、三万多人口(含科萨黑奴和科伊桑红奴)及众多的农庄、作坊和牧场,总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河中地区行署专员焦唐甚至预测,在他的治理下,开普敦一带未来会得到飞速的发展,超过河中县也是指日可待,由此也可看到地方上的欣喜和急切。
    除此之外,谢汉三也给郭汉东带来了一个听起来也许不那么好的消息,那就是已经第二次组建的暂编第一团也许又要解散了。他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次从本土转给河中地区行署的文件中就隐约提到了这点,那就是一旦暂编第一团完成攻取荷属南非的任务,那么很可能将就地解散,然后以混成营为单位各自执行未来的其他任务。
    听到这个消息的郭汉东虽然有些烦闷——他团长的瘾还没过够呢——但却并不感到丝毫意外。他甚至估摸着,这暂编第一团辖下的四个混成营,其中12个可能会留在南非,暂时加入南非驻屯军序列,任务嘛也很好猜,那就是执行之前杨亮曾经设想过的“南非凿穿作战”计划;另外,可能还会有一个混成营调往远东三藩,参与当地的军事行动,毕竟考察团也已经回来多时了,执委会也是时候往远东增添一个成建制的营头了,之前定的是第一混成营,结果该营去了荷兰(现在已退至南尼德兰),那么就只能另找一个营顶上了。
    不过这样也好!郭汉东觉得,虽然后面自己当不成大团长了,但执行南非凿穿作战计划,打打卡玛王国的残余势力,为东岸共和国开疆拓土,却也是一件大大的功劳。杨亮的作战计划原本他已经看过了,很完美、很详细,基本不需要太大的补充,只要人员、军械、物资到位,立刻就可以开打。
    以东岸正规军的实力,对付这些土酋,当不成问题,而且那些充斥着新兵的第911混成营的官兵们,也可以继续得到锻炼。相信等打完这场战役——也许要持续个两年以上——这些小伙子们也能迅速成熟起来吧。
    1674年7月31日,一封来自本土陆军部的命令经由快速联络船送抵了南非开普敦港。在这份由莫大帅亲自签署的命令中,暂编第一团果然被宣布解散,团部直属部队和第九混成营即刻登船归国,第八混成营及第十一混成营加入南非驻屯军战斗序列,而第十混成营则被调往远东,接受登莱保安司令的指挥,一切果如郭汉东之前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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