允怀台上,姬考看着姜子牙,轻声笑道:“子牙,终究还是没有拜师吗?”
    进来到现在,他听到姜子牙都是以先生称呼伊尹,并不是以师称之。
    姜子牙笑道:“我与先生,志同而道不合,所思虽然相近,但是所行却不大相同。先生也明白这一点,故此只是给我讲了讲修行之法,却没有传他的根本之路给我。”
    所谓师徒传承,传法反而是其次,传道才是根本。
    师徒亦是同道之友,相互扶持,在登天之路上可以走得更远。若是道路不同,理念不对,不管对师对徒,都不是好事。
    “这样也好,有位修行前辈曾对我讲过,修行根基之时,最好也是从自身之道走起,才能走得更远。”
    对于伊尹的道路,姬考也不便多言,不论是化夷之法,还是对弈之道,他心中自有尺度。只是道路不同,争辩也是无异,不如听听前人见识,以充己道。
    接下来,姬考便向姜子牙讨教伊尹的引气养气之法。
    伊尹最初的法门,其实就是姬考早便研究过的庖厨之法,然后他由庖厨之道推及治国之道的时候,才有了另外一种养气之法。
    这是一种以气海为邦国,以气机为国策之法,在气机运转变动之中,使得气海兴勃。
    这种法门,对于气机的把握远胜寻常修士,对于修行者的天资悟性,要求也是极高。
    姬考甚至觉得,即便是洞真之后,这道法门对于炼气通神,都有很大妙用。
    一道法门,能够一以贯之,从感玄到洞真再到通神,这位后世所称的商元圣,果然了不得。
    要知道元圣之称,从夏后氏一直到姬考前世的年代,只有两人得有,一位便是商元圣伊尹,另外一位,就是姬考的弟弟,周元圣姬旦。
    伊尹为兵家元圣,姬旦为儒家元圣。
    想到这里,姬考不由看了一眼旁边的姜子牙,这位被公认的兵家鼻祖,虽然与伊尹没有师徒之名,但是还是认可师徒之实的。
    否则的话,也不会将伊尹推为元圣。元者,始也,兵道始出于伊尹,故称其为元圣。
    ······
    巫庙之中,伊尹终于再一次来到了此处。
    看着眼前伫立的众多神灵之像,伊尹回想往事,忍不住叹息一声。
    “伊尹大人,你今日来到巫庙之中,是做出决定了吗?”
    一位白发苍苍,全身苍老,甚至可以说是腐朽的老者,手持巫杖走了出来。
    伊尹看着这腐朽苍老的后辈,淡淡说道:“是啊,也差不多要做决定了。”
    说完之后,他对着眼前的上帝与诸神之像,拱手一礼,然后转身便离去了。
    离去之前,还看了一眼这位名叫巫贤的巫祝。这位年迈即将老死的巫祝,曾与自己已故的儿子伊陟,一起辅佐中宗太戊,分掌巫祝与相权。
    五百年前,伊尹协助成汤,与上帝众神立约,那个时候,还没有太祝太卜太史这三师之位,巫祝之事,其实是他一肩担之。
    立约崇神敬鬼,以承夏命,以保商室。
    如今商室之帝,要主动背弃此约,曾与他多次商量,他一直没有松口。
    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之时,他也要做出决定了,到底是站在巫祝一方,继续崇神敬鬼,还是站在商帝一方,摈弃鬼神?
    伊尹没有多说,但是他转身离去的背影,就说明了一切。
    “看来,这位后辈,已经做出决定了。”
    伊尹走了之后,一胖一瘦两位巫走了出来,看着他的背影,一人在笑,一人在哭,却都不以为意。
    对他们而言,伊尹只是一个巫道后辈,并不值得他们看中。他们更为担忧的,而是万方台之中,昨夜出手的那位。
    伊尹出了巫庙之后,一步踏出,便出现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之中。
    小巷深处,则是一个破旧的屋舍,伊尹没有和谁打招呼,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之后,在他面前,便出现了一个背影。
    这是一个女子的背影,肩如削成,腰如约素,满头青丝垂下,身姿曼妙迷人,光是看身后,就充满了难以形容的韵味。
    “伊尹?你竟然还赶来找我?”
    这女子没有回头,用一种嘲讽地语气问道,声音略带一丝沙哑,却更显得诱人。
    伊尹面色很平静,看着这个背影,眼中没有一丝波澜,淡淡说道:“帮我做一件事情,便再也不将你困住了。”
    女子呵呵一笑:“没有想到,你竟然也有请我帮忙的时候啊。但是,我不帮。”
    “你就不想出去走走吗?”
    伊尹并不意外,他囚禁这女子多年,对方不愿意配合,也是应该的。
    “你当真以为,我不能出去?”
    女子的反问,让伊尹脸色微变,随后又一阵恍然,笑道:“既然这样,那你为何不离去呢?”
    这位女子忽然回头一笑,面容妩媚绝美,到了人间极致:“我就想到这里看着,商室的天下,是怎么成也神灵,败也神灵的?他的后人,又是怎么,将他苦心孤诣开创的王朝,一步步滑向深渊的。”
    伊尹不说话了,沉默了许久。
    也许面前这位故人所说的,可能是真的,但是那又如何呢?
    难道让殷商子民,像以往五百年一样,供奉一些没有丝毫帮助的神灵在上头,任凭巫祝祸乱朝政,任凭四夷在侧慢慢发展。
    不说商帝武乙了,就连他都已经看不下去了。
    殷商,应该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商人之事,由商人自己处理,四方蛮夷,不能再坐视壮大。
    “说吧,你想让我帮你做什么?此事之后,当年救命之恩,就此了结。”
    女子目光深邃,想起了南巢之事,也不知道,当初直接死在南巢,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此间乱局,自然不需要你参与,只是万方台之中,那些炼气士后辈,一旦我等失败了,还请你和其他人一起出手,将后辈之人救走。”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伊尹素来行事风格,五百年未有更改。
    沬邑之中的那些炼气士,可以说是诸夏炼气士的大部分后辈了,若是都殒在此地,伊尹即便身死,也难以向先贤交待了。
    薪火相传,炼气士一脉才逐步壮大,而到了他们手中,别传火不成,薪都给人毁了。
    “我只能说,会量力而为,殷商之中,不知道藏有多少高人,想必你也不知道,我这点微末本事,放到他们面前,实在是差远了。”
    伊尹点点头,他也知道眼前这女子,不会是愿意舍生之人,否则的话,当初就不会逃出南巢了。
    ······
    岐邑,巫庙之中,大宗伯毕恭毕敬,想着眼前的老者行跪拜之礼。
    “岐拜见师尊。”
    此时的大宗伯,脸上并没有带着常年戴着的面具,竟然是一个面貌清秀的少年。
    在他对面的老者,头未束髻,披散在两边,黑须如墨,面色不渝看着大宗伯:“岐,伤你之人,是殷商之中的仇生?”
    大宗伯岐点了点头:“弟子无用,丢了我们开明巫道一脉的脸面,请师尊惩处。”
    对面的老者哼了一声:“我们开明一脉,哪有什么脸面,卜筮输给了灵山一脉,巫医败给了炼气士医道,加上出身原因,神灵对我等也是爱理不理的。”
    “你身上有伤,先服用巫药吧。”
    说完,老者取出一团蛇形一般的枯草,交给大宗伯。
    大宗伯一见,脸上大惊:“师尊,这不死之药,乃是我们开明之宝,如今也没有多少了,弟子不敢服用。”
    正如他师尊所说,开明一脉在卜筮输给了灵山,巫医败给哦了炼气士,也不受神灵所喜,但是他们开明,还是巫祝心中的圣地之一。
    无他,就是因为开明一脉手中,有着一种不死之药,天下闻名。
    而且,开明的不死之药,不仅对人有用,对神灵同样有用。
    在黄帝之时执掌天地之时,蛇身人脸的天神贰负,受部属天神危的挑唆,去谋杀了也长着蛇身人脸的窫窳(ya yu亚雨)。
    黄帝陛下知道后,十分震怒,就处死了挑拨贰负去杀窫窳的危,重罚了贰负。
    而后,命手下天神把窫窳抬到昆仑山之旁的开明山,让开明一脉的巫者用不死药救活了他。
    谁知窫窳活了之后,还以为是在与贰负相争的战场之上,神智迷乱,掉进了昆仑山下的弱水里,变成了形状像牛,红身,人脸,马足,叫声如同婴儿啼哭的猛兽。
    最终在十日并出时,为祸人间,殒落于宗布神之箭下。
    大宗伯师尊,乃是开明一脉的执掌者,他冷着脸说道:“让你服用你就服用,不死药没了那就算了,难道我开明一脉,永远都要依靠几颗不死药带来的荣光吗?”
    看着大宗伯服下不死药之后,这位开明之主继续说道:“我听黎命说,在这姬氏之中,出了一位受天厌的后辈,可是真的?”
    大宗伯沉默了一下:“应该不是受天所厌,而是受上帝所厌。”
    而后,他又将巫庙之中的那道剑气说给自己的师尊听了。
    听完之后,开明之主忽然一笑:“还真是有意思啊,陛下已经闭关多年,竟然还在这姬氏宗庙之中挥出一剑。他如今在哪里,我倒是想要见见这少年了,‘天’厌之,嘿,‘天’厌之,能够受这位‘天’厌的人,你应该收为弟子啊。”
    大宗伯不解其意,都不知道自己老师什么意思,连忙问其详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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