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即与巫抵两人对视一眼,也不多说,各自手持巫杖,直飞高空之中。
    带到两巫上来之后,务成子浑身气机一震,顿时从他身上,飞出了一个元神化身。
    这个化身通天彻地,手持丹鼎,与他本身相合,几乎占据了半边天空。
    然后,气机搅动,各种金光烈火雷霆剑气,朝着巫即与巫抵两人涌去。
    巫即与巫抵同时惊骇莫名,他们并非没有与通神炼气士交手过,但是哪里见过通神真人有这般的神通啊。
    呼吸吐纳,天地相应,与他们平素见过的通神真人元神法相,威势不知高出多少。
    下方之中,开明之主巫彭同样目光一变,口中喃喃说道:“原来已经走到这一步了,难怪敢以一人之力,挑衅整个灵山巫修。”
    沬邑街道之上,青衣中年人则看了看这场争斗,感觉双方实力相差太大,并没有什么悬念,便不再关注了,继续向前走去。
    才走几步,他突然一震,自己怎么无缘无故走到这里来了。
    抬头一看,这竟然是沬邑之中,正在修建的五帝之庙。
    “青衣,既然来了,何不进来一叙?”
    一个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让青衣中年人神色一变,而后哑然一笑,便往庙中走去。
    这种时候,他便是想走,也走不了啊。没想到这么多年未见,这位大人竟然已经迈出这一步了。
    入庙一看,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的黑衣中年,正负手仰头,看着五帝之像,在他旁边,一位绝色少女,抿嘴微笑。
    青衣中年正了正衣服,拱手拜道:“青衣见过鬼伯帝君。”
    鬼伯回头看了他一眼,神色肃穆道:“称呼鬼伯便行,我修行虽然已至,但是于天地无功,不敢称君,于众生无德,不敢称帝。”
    青衣中年人则不认为如此,轻声说道:“鬼伯大人开辟鬼修一道修行法门,为天地众生找了一条阴中超脱之路,岂非功德哉?”
    鬼伯笑了笑,环手指了指殿上五位之像:“尚不及彼辈。”
    青衣人没有再说话,这五位陛下与眼前鬼伯的功德大小,鬼伯自己可以比较,但是却不是他能说,更不是他能比的。
    “青衣神你来此沬邑,也有段时间了,你自修行之始,便走神道,不知此事作何想啊?”
    鬼伯指了指万方台中,那胜负已经快明了的战斗,以及下面将要进行的祭祀。
    青衣神轻轻吐了一口气,脸上也稍有困惑:“我亦不知,我听黑帝陛下之言,走登天神道,在蜀地为神,从来没有遇到这种情况。”
    鬼伯点了点头:“人道之路,本就是从无路走到有路,前路怎样,就待人族自己去走。我等能在旁稍加引导,但是决定,还是得由他们自己去做。商人与蜀人,所居之地不同,遭遇亦是千差万别,想法自然不一样。”
    “可以说,蜀地之民,虽有王者兴,但是仍与上古部落相似。而诸夏之民,经历夏后氏四百载,又经历殷商五百载,近千载时间的发展,在人道上面,已经远胜蜀地了。如今商人之行,或许在多少年后,便是蜀人之行了,你需要早做准备。”
    青衣神连忙点头相应:“我之功果,虽然不如鬼伯大人,已经能执天之道,观天之行,但是人道如何,却也影响不了我多少。反倒是如今人世之间,种种神灵之辈,却未必会愿意舍弃人道裨益。”
    “你说的也是啊,此事要是分理不清,将会出大乱子啊。”
    鬼伯悠悠一叹,别说青衣神了,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事该如何解决。
    沬邑之中,胜负容易分出,但是沬邑之外,甚至诸夏之外,九州之外,人世间之外,巫祝神灵之事,又该如何分理呢?
    他是一位喜欢订立规矩,然后让所有人神都按照规矩的修行者。
    可是订立规矩,事关重大,可不能轻易定下,一旦有所偏颇,将会遗祸众生。
    “算了,不想了,还是让他们几个去头疼吧。”
    鬼伯忽然摇头一笑,看了一眼东西两方,便继续全心观看万方台那场战斗了。
    “大人说的没错,几位陛下若是做好决定,我辈照做便是了。”
    ······
    万方台中,便是下面非修行之人,都已经看出来了,两位灵山之巫,很快就会被务成子击败。
    务成子一手持武丁之剑,一手持自己炼丹之鼎,剑光纵横,大鼎浮沉。
    他本就是巫祝一脉出身,对于种种巫法的了解,丝毫不在对面两位巫之下。再加上如今炼气境界有已经到了通神之巅,距离踏出人世间,也不过仅仅半步之遥。
    尽管是以一敌二,犹自得心应手,洒脱自如。
    巫即与天地勾连,借来群山之力,但是他借来一山,便被务成子用鼎轰走一山,等到将巫即借来的山力都轰走之后,这尊看似比山小许多的鼎,压在巫即头上,竟让他难以动弹。
    而巫抵之道,则在于水,江河之水力,被他牵引来此。然而,他这些水力,却挡不了务成子之剑,务成子剑气劈洒,道道山河水力,都被击散在虚空之中。
    “罢了,务成昭,此战算是巫即与巫抵两人败了。”
    忽然,一个缥缈的声音传来,出现在高空之中。
    务成昭,乃是务成子早年的称呼,他为务国之君,或者说是务部落之首,名成,号昭。彼时方国部族,首领多为修行者,或走巫路,或掌图腾,或登神道,带领民众一起,共抗洪水猛兽,一切灾害。
    比如赫赫有名的夸父、伯羿与与禹王等,都是以巫道修行成方国部族之君首。
    务成子听到这个声音,便也停手,没有打算继续打下去了。这个声音的主人,他早年曾经打过交道,正是灵山巫首巫咸。
    虽然巫神或者炼气士通神之上者,有约不能插手人间之事,他可以将巫抵与巫即两人都斩了,但是他即将就要迈出那一步。
    一步踏出之后,又拿什么来保障万方炼气士呢?
    没有将巫祝一脉彻底压下的实力,还是不要结死仇为好。
    想到这里,务成子便收回镇压在巫即头上的大鼎,纳入胸腹之中以气温养,又回剑入鞘,看也不看这两位灵山之巫,来到祭坛之上。
    巫即与巫抵两人,脸色极为难看,但是却并没有当即便走,而是站到了众人之间。即便是战败,他们也要看看,务成子、伊尹以及商帝将怎样做?
    ······
    尘埃似乎已经落定,再没有人过来相扰,姬考这才开始重新行起了他的司祭之职。
    一连串的大戏,从太祝站出来开始,先是嘴炮,后是比斗,有巫祝,有巫,有炼气士,甚至还有神灵。
    最让姬考震撼的,并不是务成子力压两位灵山之巫的强绝实力,而是那来自天外的青色巨爪。
    他不知道那爪从何来,但是刚刚嚣张之极的风神飞廉,就是被这一爪拍飞,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看到务成子来到祭坛之上,姬考这才摇了摇头,沉心定神,将祭天流程继续走下去。
    此时的祭坛之上,共有七人,务成子三位弟子正拿着各种祭祀之物,三牲与祭酒,商帝武乙站在五色社稷台之上,伊尹在祭坛靠后的位置,正与成汤的灵位在一起,手持大圭。
    姬考为司祭之人,负责将种种祭品摆好,将祭酒奉给商帝祭天。
    唯有务成子,既不是祭天之人,也不是受祭之人,更不用在祭祀之中做什么,但是他却一直站在祭坛一角,微笑看着祭祀典礼的进行。
    姬考将酒爵从务成子二弟子手中接过,然后奉给商帝武乙。
    武乙接过酒爵,在五色社稷台上,前进三次,祭酒三次,进献三次,而后分别将三爵奉在豕牛羊三牲之前,跪伏以拜,便示祭天完毕。
    而后,商帝武乙在五色台上,大袖一摆,看向了祭坛下面的所有方国之主、殷商重臣、炼气之士。
    无论是敌是友,无论支不支持武乙的人,被他这如鹰一般的目光掠过,都不由心中一震。
    “诸位,适才种种,想必诸位都看在心里了。”
    “太祝言予无道,予是无道啊,予无道久矣。自先帝去后,予践位三十五载,迁都两次,打破世祖盘庚迁殷值之后,便再无迁都的传统。外有四方戎狄,内有巫祝乱政,予如何有道得起来啊。”
    “但是今日,就在今日,予还要再做一件无道之事,此事之后,予再去做有道之君,让尔等都做有道之臣。”
    “昔者伊尹大人与高祖成汤,在灵山之上立约,有商一朝,必崇神敬鬼,必有巫祝之辈掌生死、祭祀、卜祝之事。”
    “今天,高祖成汤虽陟,但是伊尹大人尚在。万民之声诸位和予都已听到,今日予便当着伊尹大人与高祖灵位之面,废弃当初所立之约。”
    “废约之后,我殷商头顶,当只有上帝先祖,再无鬼神。”
    “废约之后,各方炼气士相助我等,兵出四夷,复我诸夏。”
    “废约之后,予将带领你们,建立禹王之时的功绩,声教讫于四海,九州再度同朝。”
    武乙说的话,让下面所有人,顿时就心神激荡起来了。兵出四夷,复我诸夏,声教讫于四海,九州再度同朝。
    随便想想,都让人浑身颤抖,除下禹王之时,夏商共千载,又有谁做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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